傅思妍趕忙讓人將她扶起來:“這時候不必說這個,也是芊娘和孩子註定有福氣,能平安渡過此劫,以後定然順風順水……”
好聽話誰都愛聽。
方家夫人被親家扶起來,忙不迭地又行禮致謝,十分感恩。
傅思妍隨後又提出:未來幾天,方芊娘最好就留在病房觀察和恢復。
傷口需要上藥,也需要清潔,她也給方芊娘準備了好些抗生素、縮宮素等藥物,幫助她防止感染、加速恢復。
同時她也想借着這裡與衆不同的環境,堂而皇之地給方芊娘做傷口清理和用藥……
這時代的女子一旦在家坐月子,是不讓碰水的。
傷口很可能漚得發炎化膿,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傅思妍還順帶給兩家夫人科普了“側切”和“撕裂”的不同,還有“傷口消毒”的重要性和常見誤區。
古代有些婦人生產時,產道撕裂得利害,後期沒有進行縫合,恢復得不好。
後期產婦容易反覆感染婦科病,甚至無法敦倫,最終夫妻失和,相敬如冰。
男人倒是無所謂,他們另外納妾,照樣夜夜笙歌、子孫滿堂。
老婆卻一邊被冷遇,一邊還要幫忙管理一衆妾室庶子……
這對女人來說太不公平,卻又是這個時空的普世婚姻觀。
傅思妍無力改變,只能盡力幫助她們:減少死亡率、減少後遺症、修復受損的身體。
趁着這個機會科普一下,看似無用,實則相當於洗腦。
方芊娘死裡逃生、母子均安,夫人們之間一定會互相打探、互相八卦。
崔家夫人和方家夫人得了這說法,就會說給她們聽。
大家知道以後,多少也能提升大家的認知,讓大家更快接納剖腹產,重視“側切”和“縫合”。
至於讓女子從思想上、精神上逐漸獨立、站起來,那就是肖迎春的事了。
迎春女子書院讓她看到了希望。
通過迎春書院一年一年的影響,終有一天,天武的女子不會再認爲一輩子只能依靠男人活着……
爲了讓產婦好好休息,只允許一個人守在旁邊照顧,其餘人都不能進病房。
方芊孃的母親請纓留下,傅思妍同意了。
走出院子,放鬆下來的傅思妍只覺得雙腿發軟。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老師小心……”
傅思妍回頭看去,看到一個笑得憨厚的黑臉姑娘。
她心中一暖:“黑娘,今日可有什麼心得體會?回頭想好了,給我說說?”
“是,老師。”
這學生是京郊村裡的黑娘,母親生她時難產而死,落下個克母的名聲。
十二歲時,親爹打獵又死在山裡,她又背上了克父的名聲。
揹着這樣的名聲,又長得黑壯,快二十歲了,還沒議親。
黑娘將自己活成了男人,打獵種田無所不能,卻依然沒有人敢娶她。
迎春書院招醫學生時,黑娘來了。
她說,她想靠自己活,想靠自己贏得所有人的尊重。
如今,她是傅思妍手底下膽子最大、悟性最高、學得最快也最刻苦的學生。
傅思妍站穩身子,剛要說我沒事,黑娘卻突然跪了下去:“學生齊黑娘拜見太子妃娘娘……”
傅思妍愣了愣,才意識到肖迎春到了院子裡。
肖迎春被驟然的朗聲行禮嚇了一跳,隨後才擡手:“起吧,在這裡不必多禮。”
齊黑娘卻不這麼想,她聲音朗朗,眸光晶亮,看向肖迎春的眼神是炙熱而赤忱的仰慕。“太子妃娘娘,若不是您,我現在還在山裡打獵,在田裡種田,我沒機會來學醫……”
所有人都被齊黑孃的說法勾起了記憶,大家這才恍惚想起來:今日救了方少夫人母子性命的手術室、各種設備、病房……可都是西洋手段。
都是太子妃娘娘出手幫忙,才置辦起來的!
就連那些如何做手術的視頻,都是太子夫婦弄來的……
學生們但凡少了什麼東西,只需要跟傅夫子說一聲,夫子就會跟太子夫婦申請。
沒兩天,這東西就能拿到手中……
誰也不是傻子:若太子夫婦不支持,別說手術室,就是想弄箇中空的細針和透明管子抽血輸血都做不到!
歸根結底,這一切的大功臣是眼前大腹便便的太子妃啊!
在場衆人頓時紛紛行禮稱讚:“太子妃娘娘仁厚……”
“太子妃娘娘功德無量……”
肖迎春被這猝不及防地禮數驚得趕忙擺手:“快起吧……”
傅辰安趕忙上前,扶住了她,沉聲命令:“都起。太子妃身懷六甲,別驚着她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起身。
事情解決,傅辰安護送皇后和肖迎春回宮。
皇后剛剛被滑竿擡進房間休息,吃了些藥,又紮了針,總算緩解了不適。
此刻她卻一點兒都不敢挪屁股了,讓內衛擡着滑竿,直接送回宮。
坤寧宮,傅忠海聽完事情始末,確定戰雲芙無恙,這才黑着臉訓斥。
“你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不知道輕重?”
“你懷着孩子不知道?”
“他們再如何,也不該你去操勞,萬一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辦?”
戰雲芙本來已經好了,誰知被傅忠海這麼一說,瞬間委屈起來。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到底是爲了誰呢?”
“崔家對你那樣擁護,他家的女眷難產,又選擇了相信大長公主,若真出了人命,你跟崔朝雍如何相處?”
傅忠海一看戰雲芙來脾氣,就知道剛剛自己說話重了。
他趕忙賠禮道歉:“是我錯了,我剛剛太着急,說話沒注意……”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擔心你和孩子……”
戰雲芙卻已經生氣,她“哼”了一聲,扭頭向裡。
“我這會兒身子不舒服,你另外找地方睡覺去!”
傅忠海哪裡敢走?
他現在可算知道女人“說不要就是要”的真理,立刻不要臉地上前,將腦袋湊到戰雲芙脖頸上蹭啊蹭。
“姐姐,我都認錯了,你要打就打,要罰就罰,可不能趕我走啊!”
“那書裡都說了,做爹孃的要恩愛,孩子以後纔能有和睦的好姻緣呢……”
戰雲芙用力推他:“呸!你一心就想着我肚子裡的孩子!你一點都不心疼我!”
傅忠海急了,舉手指天:“我傅忠海對天發誓,若我心裡沒有姐姐,我就……”
一隻手及時捂住他的嘴,戰雲芙又氣又惱。
“都當皇帝的人了,還嘴裡沒遮攔……”
傅忠海趁機抓了她的手放嘴裡輕咬了一口,再緊緊攥着不撒手:“只要姐姐心疼我,發個誓又怎的?”
“姐姐若不心疼我,這皇帝當得也沒意思……”
你儂我儂的帝后卻不知道,傅辰安正看着擺在眼前的密信,神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