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雲傲濃眉揚了揚，卻沒應聲。因爲他知道，帝曦喊他這一聲，目的並非真的要他應了他。
自是知道他在這裡的。
先喊他一聲，顯然是有話要說的。
“本王不信鬼魂一說。”他說道。
司徒雲傲聞言，心底倒是開始有幾分納悶了。
帝曦極少有這麼奇怪地重複着一句話的時候，他不相信鬼魂之說，剛剛已然說過了。
“帝曦，你是不是……不相信她已經死了？”
這是司徒雲傲唯一能夠猜測的。
他執着的不願意信了鬼魂之說，難道就是爲了打從心底否認，溫如錦已經不在的事實？
“不……”
帝曦這個字，拖得很長。
長得讓人覺得其中的悲哀。
“她死了，本王知道，她已經死了。”
司徒雲傲聞言，濃眉皺得緊緊地，還是處於一片茫然之中。
今天的帝曦，看起來很是不同。
那種感覺，就彷彿這十年來的帝曦，是在夢中裡生活的，如今，像是夢終於醒了一般……
雖然是臥龍宮，但是，他現在睡在原來的議事殿，就是臥龍宮他一個辦公的地方。這十年來，他從不敢再在原來的寢殿入眠。
活了這麼漫長的歲月，第一次知道品嚐到，何爲觸景傷情，爲何睹物思人。
他站了起來，走向了窗邊。
議事殿在三樓上，視野極好。如今，放眼看去，依然能夠將臥龍宮的花園盡收眼底，盯得久了，似乎眼睛都發了酸，所以，纔會好幾次，彷彿地、依稀地又看到她蹲在花園裡，可勁兒的辣手摧花的身影……
每每那時，心裡又甜，又是痛不欲生。
十年了……
有些事情，彷彿就在昨日，又彷彿萬年般的遙遠，遠得他幾乎都想要懷疑，遇見她，愛上她，會不會只是他的浮華一夢。
他手裡拿捏着一個紅色的嬰兒吊飾，是一個心形的實心繡包，邊緣鑲着漂亮的金邊，用的是真金絲線，金光閃閃，一面繡着一個字【帝】。那是她剛跟帝月學會了繡工之後，又在他給孩子定了名字之後，她突然心血來潮，就繡了這個玩意。
“帝曦，我先繡個帝字，等寶寶出生，再看性別把寶寶的名字繡全了。這個愛心香包呢，送給包包，因爲寶寶是我們愛的結晶。”
當時他看她，把【帝】字繡得扭曲不已，只是忍着沒打擊她。
寶寶看到這麼醜的香包會被嚇哭的——
最後。
這麼一個醜東西，他卻帶着身上，整整十年。
如今……
他閉上眼睛，將那小小的香包，朝着窗外，甩手丟了出去。
司徒雲傲一愣。
“帝曦……”
那東西，帝曦一直很寶貝的戴在身上，今天怎麼突然……
帝曦頎長挺拔的身子，依然佇立在窗口。
昨晚，被不明物體突然一撞，撞醒了他做了整整十年的美夢。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溫如錦。
她與他，也只有一次相遇，就在十年前。
“司徒，十誡法器，我們是無法尋找到的。”他語氣平靜地說道。
司徒雲傲沉默了。
“本王騙了自己十年，十年……”
玄女祭天，十誡法器便分散到各地。
然而，這是玄女的最後一世了，所謂的機緣，也已經過去，十誡法器充滿靈性，不會再讓世人尋找到了。這十年，他也不過是憑藉着當年自己也能夠看到石壁上的字，以爲自己跟十誡法器也會有點緣分。
事實證明，他錯了。
“帝曦，你別亂想，玄女重生的希望，要靠你，妖界的局勢你也看到了，也一樣要靠你……”
司徒雲傲就怕這個希望化作了一盤沙之後，帝曦也無法存在了。
“嗤……呵呵呵……”
帝曦突然嗤聲一笑。
背對着司徒雲傲。
笑聲嘲諷淒涼，整個人抖了抖。
司徒雲傲心中覺得詭異，心底那根弦繃緊了，暗忖着，要不要讓人立馬去將宸軒找來……必要的時候，必要的手段啊！
然而，帝曦笑了一會兒，漸漸地，停了。
他轉過身，面色冰冷如霜，雙眸宛如多了一層薄冰覆蓋。
冷得讓人覺得空氣都稀薄了。
只是，司徒雲傲如此磅礴大志的人，自然也是有些氣魄的，心底略不安，面上卻還是能夠維持冷靜自持。
“司徒，信，在誰的手裡？”
司徒雲傲聞言，心底一種不好的預感浮出來。
“帝曦，什麼信？”
千萬別是他所想的那樣……
帝曦森冷的黑眸，宛如陰鷙的鷹隼，瞬間就將人的心魂都緊緊地勾住了。
“本王元神受傷，卻還是聽見了你們的談話。”他說道。
不介意提醒司徒雲傲。
“帝曦……”司徒雲傲果然瞪大了眼睛。
十年前……
對，他們粗心大意了。
當時，玄女給帝曦封住了心脈，護住他的心脈，普通人的話，等於是七竅閉塞，然而，帝曦終究與常人不同……
“你、你早就知道了？”
帝曦看着他，削薄的脣，薄脣的挑了挑，“從始至終。”
司徒雲傲星眸瞪大，“那麼爲何……”爲何，選擇了去相信他們僞造的信？
帝曦撇開了視線，薄脣半撅，嘴角勾着一抹嘲諷，不知道是誰他人的，還是對自己的。
“因爲那也是本王的希望。”
有的人，在極度絕望的時候，會盲目地選擇相信有希望。
他騙了自己，整整十年。
“帝曦，既然你都相信，既然都已經過去了十年，那麼，放下吧！”司徒雲傲雙目灼灼地盯着他看着。
帝曦回過眸，盯着他，眸子冷得沒有絲毫的情緒。
讓人看不出喜怒，猜不出所思所想。
雖然心中不忍，但是，司徒雲傲還是說道：“當時，我們都在。煉天爐焚燒，一切都被焚燒殆盡了。祭天需要的不知道玄女的骨血，還有她的九道神魂，每一世都是天地造就了她，她本非真正渡上輪迴之路。”
所以，即使世上真有鬼魂論，那麼玄女也沒有魂歸九天。
“無論是煉獄之流，抑或九州之地，都不曾有她一縷香魂逗留。”
言外之意，不過就是一句話：
帝曦，你愛上的本是一個沒有未來，沒有來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