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的心情絕對沒有他表現的那麼平靜,至少他的老婆知道這一點,平時的時候,吃過了晚飯,壽昌都會看會夕陽,而且必然會坐到門前的竹凳上和隔壁的羅頭他老子聊那麼一會天,這已經是他的例行公事了。
可是今天,壽昌出去了一段時間,而回來後便和自己的女兒壽花說了幾句話,似乎是在告誡壽花什麼,而壽花是根本沒有聽他的話,晚飯都沒有吃就獨自跑了出去,而且看情形還十分的不高興,到底發生了什麼,花亭是好奇又鬱悶。
壽昌和壽花兩父女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兩頭標準的犟驢,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角色,即使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也無法改變他們的主意,而且知道了他們的事情還十分的糟心,於是花亭就啥也不問,依舊我行我素,收拾好碗筷之後,便倒在牀上休息了。
若是平時的話,壽昌對於自己的老婆是不管不顧的,甚至說話的時候都少,可是今天的他不知道是怎麼了,有種特別想要傾訴的感覺。
在門口轉悠了十數分鐘後,也沒有和羅頭他老子聊天,就返回了棚舍中,坐在了桌子前, 押了一口苦杏茶,輕聲問道:
“亭,你說壽花他爲什麼會看上何桑那個壞小子呢?人又不帥,做事情又不靠譜的,要不你去勸勸她!”
別說壽昌這句亭叫的她老婆是心花怒放,都有些飄飄然了,這麼親暱的稱呼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聽過了,她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好半晌都沒有回話。
“我和你說話呢,你聽不到麼?”粗大的嗓門,略微帶有幾分不滿的口氣,壽昌又押了一口苦杏茶,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變的更加的煩躁了。
“這纔是我家老頭子,那甜膩的話,聽着還真是不習慣。”就在壽昌準備發火,一道樸實無華,卻充滿了知音之感的話語,頓時讓壽昌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對待自己的妻子確實是有些過分了,而他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一張爬滿了皺紋的臉,鬢間已經有些些許的華髮,
當年號稱冥族第一美女的花亭如今已經如此衰老了啊,心中一聲嘆息,壽昌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幾步便坐到了牀前,伸出手,一隻感受而粗糙不堪的手掌被他握在了掌中。
花亭本能的想要拒絕,可是看到了壽昌眼中那抹愛憐和一絲心痛,頓時這些年所受到委屈如同決堤的江水一般,再也無法抑制,眼中的淚滴如同滾落的珍珠一樣,滴答滴答的掉落在了輕敷在上的手上。
“亭,是我不好,這麼多年都忽略了你啊!”壽昌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激動的心情,一雙綠豆小眼紅紅的看着眼前的髮妻,如今已經垂垂老矣,伸出雙手將花亭瘦弱的身體摟入了懷中。
這一刻兩顆不知道分離了多久的心,再次貼近到了一起,而此時的花亭雙目之中浸滿了幸福的淚水,爲了這個家她不辭辛勞的付出,從未奢求過回報,而現在的他終於回頭了,雖然不知道他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可是這一切都值得了。
“昌,花她長大了,你和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她,其他的重要麼?只要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作爲父母的我們還有其他的奢求麼?”花亭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十幾年來,壽昌對於壽花的所作所爲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壽昌一直都不喜歡何桑,這是來之心靈深處的不喜歡,可以說這是兩個人的世界觀所影響的,兩個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們的最求也不同。
按照事態的發展,壽昌最終會走到何景明一個派系纔對,可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壽昌不喜歡何桑的創新性格,不喜歡他的花裡胡哨,但是他是一個十分忠誠的人,而何桑十年前就已經被定爲了少族長,也就是下一任族長的候選人。
即使壽昌再不喜歡何桑,可是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而已,最讓壽昌難以接受的是壽花的態度,她甚至說過了非何桑不嫁這樣不知羞臊的話,那一次壽昌暴跳如雷,壽花瘋狂逃竄,兩人一追一逃,差點跑出了無盡荒原。
要不是壽花服軟,那一次估計壽昌能大義滅親了,可是回來之後的壽花更是變本加厲的開始追求何桑,好在何桑小夥子還可以,逃到了外面去試煉了,否則的話自己早就成爲姥爺了?一想到這裡壽昌就來氣。
這次自己找何桑就是爲了這事, 而何桑也十分的痛快,這讓壽昌十分的欣喜,而回來之後就找到了壽花將這件“大喜事”告訴了她,還不忘告誡他不要再去找何桑了,他已經選了何靈了。
壽昌知道壽花和何靈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而且兩人也有着共同的話題,這話題就是壽昌最不喜歡的混小子何桑了,而在何桑外出歷練額這不短的時日裡,原本還有些不太對付的兩個情敵,竟然成爲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這讓壽昌一顆頑固的心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上去的。
但是作爲最好的朋友,那麼何桑選擇了何靈,壽花就該放棄了纔對啊?哪裡知道,兩人又是大吵了一架,壽花說什麼也不信, 直接衝出了門外去找何桑了。
本應該是一件讓自己十分開心的事情,可是發展到了現在,壽昌的心情竟然無比的苦悶,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想到和自己的老婆聊聊天,因爲他好像找不到傾訴的對象了。
而在壽昌自認爲是無奈之舉的時候,花亭的一席話打碎了他心中的枷鎖,“是啊,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的確是太自私了啊!”感受着肩頭不斷哽咽抽泣的愛人,壽昌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靜。
生活的苦難讓他忽略了太多的東西,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啊,不自覺的,壽昌緊了緊懷中的人兒。
“亭,對不起!”
“哇!”原本壓抑着的花亭再也無法控制心中激盪的情緒,頓時抱着壽昌是嚎啕大哭了起來,聲音傳出了好遠好遠,甚至傳到了此時正跪在地上的何桑的耳中。
……
“是孃親的聲音,我要回去看看!”既然何桑聽到了花亭的聲音,那麼對於花亭無比熟悉的壽花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那是自己的母親,她的一顆心頓時懸了起來,“孃親叫的如此悽慘,一定是出事了!”壽花再也顧不得和何桑在這裡糾纏。身形連閃間便向着自己的住處奔去。
看着壽花遠去的背影,老族長一陣失神,“多麼好,多麼孝順的姑娘啊,誰要是娶了她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轉而看向了正跪倒在地上,一臉不知所以的何桑,恨不得一腳將他踢死。
“你個混小子,還不去追,要是讓她跑了,我就……我就……我就不認你這個孫子了!”老族長使出了殺手鐗,別說這招是屢試不爽,一聽到老族長的話,何桑噌的一聲便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多想,人已經到了數十米之外,再看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現在的何桑腦袋裡是真正的一團漿糊,機械的擺動着雙腿向着壽昌家奔去,李一心的話還依舊在耳邊繚繞,而這纔過去多久,眼前發生的事實,正按照李一心的話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現實。
這纔是真正的大勢所趨麼?何桑知道自己的爺爺老族長也是贊成李一心的想法的,直接娶了何靈和壽花爲妻,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這種事情正在一步步的變成真實,觸手可及,換做任何一個人,連做夢都會笑醒吧。
可是何桑並不是這麼想的,他雖然知道這將是自己必然要走的路,可是該如何走,又要面對怎樣的困難,他是真的沒有想好啊,可是事情已經到了不可迴轉的餘地,該怎麼做,該如何做?有沒有人能夠該兄弟我指點一下迷津啊?
何桑在心底不住的嘶吼着,而下一刻何桑那機械的腳步不得不停了下來,壽昌家已經到了,由於何桑一直在思考這應對的方法,不自覺的就跨進了壽花家裡,而映入眼簾的是他終生難忘的一幕,也讓他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去面對,那來自種族的壓力。何桑的眼睛溼潤了。
在壽昌的小屋之中,此時正上演着人世間最溫情的一幕,一家三口正緊緊的依偎在一起,嚎啕大哭不止,而作爲家庭支柱在人前重來都是不苟言笑的壽昌大叔竟然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而壽花和花亭兩母女早已經哭成了淚人一般。
得妻如此夫如何求?這是何桑心中唯一能夠想到的話,而在看向壽花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愛憐,只是此處的壽花依舊沉浸在家的溫情之中並未察覺到而已。
何桑走了,沒有打擾這一家三口,他也沒有回到自己的棚舍而是向着那一片麥田走去,因爲那裡有一個他現在最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