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唯一的弱點？
旗艦要塞，指揮中心內。
舷窗外，金色的複合護盾重新生成，其上盪漾着一圈圈正在逐漸平息的漣漪，這是剛纔那場巔峰對撞產生的迴響——對撞產生的引力波強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大多數黑洞合併釋放的引力波。
“這……這就死了？”
方雲生怔怔地看着那在黯淡星空中逐漸化作迷濛粒子云的巨蠍，腦子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先前和阿波菲斯巨蠍的戰鬥有多艱難，方雲生現在的懵逼就有多強烈。
這踏馬也太簡單了！
事實上，方雲生心裡早已做好了大量後續進攻的預案，其中包括且不限於貼臉釋放宏電子炸彈這種搏命的打法。
乍一眼看去，這操作似乎很莽撞。
但在先前的情況下，這其實也是無奈之舉。
方雲生心裡十分清楚，僅靠一支標準規模的泛宇宙維和艦隊，和一艘緊急調撥來、最小規模的創世紀要塞，想要戰勝同爲九級、甚至擁有更高水準科技的高等文明，顯然是不切實際的。
早在接到科學院命令的那一刻，他其實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但現在……
真實戰況和他預想中的場景明顯出現了偏差。
犧牲？
什麼犧牲？
現在的旗艦要塞甚至能壓着阿波菲斯巨蠍打，還踏馬談什麼犧牲！
雖然心中有萬分不解，但方雲生看着舷窗外徹底沒了動靜的巨蠍頭領，眼底不由生出了些許喜色。
如果有的選，誰不願意在活着的情況下榮獲一等功或者特等功呢？
另一邊，和方雲生一起做好心理準備、視死如歸的徐明啓院士，此時也愣在了原地。
“它應該……大抵……確實是死了……”
徐明啓猶豫着回答了方雲生的問話。
他撓了撓頭，轉頭將目光投向了身側的全息星圖，其中清晰地呈現着整個規則戰場的戰況。
這一眼，更是讓本就懷疑人生的徐明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和旗艦要塞面臨的情況十分相像，維和艦隊並沒有出現預期中的巨大戰損，恰恰相反，艦隊的傷亡比例甚至出現了極大幅度的下降！
甚至……由數百艘主力戰艦組成的攻擊小隊，還在規則戰場中到處攆着阿波菲斯巨蠍跑！
方雲生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異常現象，他滿臉錯愕地看了看亂成一鍋粥的星圖，又看了看身旁的徐明啓，試探道：“難道……是規則戰場的功勞？”
沒等徐明啓說話，他便搖頭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這個指揮過不止一場戰爭的“老油條”自然相當清楚，規則戰場的效果遠遠沒有這麼強大。
至少，單單依靠一些規則上的變化，絕對不可能抹平兩者的實力差距，更別說讓艦隊攆着巨蠍揍了！
原因很簡單。
無論是時間科技還是信息流操控技術，這些阿波菲斯巨蠍先前使用過的諸多強大科技，截至目前完全沒有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上展現出來——那些巨蠍完全靠着自己強悍的肉身和維和艦隊在硬碰硬！
與其說是規則戰場抹平了維和艦隊與阿波菲斯巨蠍的實力差距，倒不如說……
那些巨蠍的身體狀態，似乎突然出現了某種急轉直下的異常變化！！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方雲生的隨口一言，反而讓徐明啓陷入了沉思之中。
“規則……”
他看着黯淡星空中緩緩向四周擴散的粒子云，眼中生出了幾分明悟：“你說的沒錯……這還真有可能是創世紀要塞和規則戰場的功勞！”
方雲生：“？”
“啥玩意兒？”方雲生匪夷所思地看向徐明啓，“規則戰場什麼時候有這麼強大的效果了？”
“不是規則戰場的效果強大！”
徐明啓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同時動作飛快地向仍然停留在戰場後方的科研船發起了通訊請求：“而是……”
……
“阿波菲斯巨蠍根本沒有掌握規則科技？”
“而且它們的身體對規則變化的耐受度極低？！”
TE1571科研船內，汪靜看着通訊界面中侃侃而談的徐明啓，徹底陷入了沉默。
陳梵口中仍在關注這場戰爭的幽靈艦隊並沒有出現，但維和艦隊卻取得了不小的優勢。
這場景固然給汪靜帶來了不小的驚喜，但她對於徐明啓口中的論斷，依然還是秉持着質疑的態度。
一個掌握了信息流操控技術、甚至擁有一定程度時間科技的高等文明，竟然連規則科技都沒有掌握，你聽聽，這踏馬像話嗎？
要知道，規則科技的基礎，【源理論】可是人聯晉升九級文明的基礎，也是人聯第一個掌握的九級理論！
在汪靜看來，徐明啓口中的論斷，無異於一棟沒有任何地基和承重柱，憑空在天空中自由“生長”的摩天大樓。
“不錯！”
雖然察覺到了汪靜質疑的目光，但徐明啓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話語，而是神色激動地繼續說了下去：“汪院士，你還記得這些阿波菲斯巨蠍在離開中央黑洞事件視界時發生的狀況嗎？”
汪靜微微愣神，隨後連連點頭：“當然。”
說着，腦海中再次浮現出“灰魚”急速潰散滅亡畫面的汪靜心中生出了些許慶幸。
不得不承認，他們的運氣確實不錯。
——中央黑洞的事件視界起碼幫維和艦隊剿殺了阿波菲斯巨蠍90%的有生力量。
不到四百隻阿波菲斯巨蠍就給維和艦隊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更別說四千餘隻阿波菲斯巨蠍的殺傷力了！
要是沒有那場無聲無息的“大滅絕”，現在的維和艦隊恐怕已經變成巨蠍肚子裡的食物殘渣了！！
“我懷疑，這些巨蠍之所以無法迅速離開事件視界，主要是因爲規則衝突！”
徐明啓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簡單地來說，他們的身體並不適應這個宇宙的規則，就像魚無法離開水生活，這種規則上的衝突只會更加致命。”
“比如強相互作用力和電磁相互作用力的差異，足以讓這些巨蠍的身體發生潰散！”
汪靜眉心輕輕挑起，顯然也是想到了巨蠍頭領死亡後身體潰散的場面，她輕輕頷首：“你繼續說。”
“在人聯的認知中，亦或者說，在人聯的疆域內，每個宇宙泡的規則都是趨於一致的，所以我們從來沒考慮過這種情況。”徐明啓輕輕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眼中的亢奮之色愈發濃郁，“但這些巨蠍不一樣！”
“我懷疑……”
“它們的世界，它們所在的宇宙泡，和人聯的世界有着相當大的變化！”
聽到這裡，汪靜終於皺起了眉頭：“小徐，你這個說法……有點跳脫啊。”
科學院從未停止過對宇宙泡和超空間膜起源的探索，相應的，宇宙泡規則的高度趨同現象也在第一時間引起了科學院的注意。
只是……
在科學院的認知中，亦或者說在科學院的探索過程中，這種高度趨同規則的原因其實在超空間膜之上。
宇宙泡誕生於超空間膜表面，甚至所謂的宇宙膜也是超空間膜的特殊變種，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超空間膜和宇宙膜又是由大量規則-空間嵌合體構築而成的。
因此，宇宙泡內部的規則，自然也就和宇宙膜本身蘊含的規則息息相關。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爲了調查清楚這個現象，也爲了發佈（水）幾篇稍微有點含金量的論文，有不少還沒當上院士的研究員就喜歡在超空間膜上搜集和比對嵌合體的信息——人聯的疆域一直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張，這個課題自然也成了經久不衰的熱門選項。
得益於此，科學院很早就掌握了超空間膜嵌合體極其詳細的數據，也有人對這些數據進行過統合分析。
分析結果很簡單。
超空間膜，至少人聯疆域內的超空間膜是均勻的，嵌合體中蘊藏的規則也是均勻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人聯疆域內宇宙泡的規則有着極高的趨同性。
基於大量的數據，也有幾名研究宇宙學的院士進行了外推式的研究——事實上，不僅僅是人聯疆域內的超空間膜，疆域之外的超空間膜，也極有可能是均勻的。
當然，和先前的結論不同，這個結論僅僅是一個猜想。
一個至今沒有證僞的猜想。
“小徐。”想到這裡，汪靜沉吟片刻，皺着眉頭繼續說道，“科學院可從沒有找到證據表明超空間膜是不均勻的，你……”
“誰說沒有！”
徐明啓嗓門忽然變大了一截，直接打斷了汪靜尚未說完的話語：“汪院士，我在科學院核心數據庫裡找到了一篇描述超空間膜不均勻現象的論文！”
這下，輪到汪靜愣住了。
科學院的核心數據庫裡還有這樣不靠譜的論文？
開什麼玩笑？！
要知道，能被核心數據庫收錄的，可都是院士發佈的論文！
如果真有院士發現了這樣的現象，那她沒理由不知道啊——這樣的發現足以顛覆科學院對超空間膜的認知，往大了說，這玩意兒甚至能把科學院的首席院士給震出來！
沒等汪靜質疑，一則論文已經順着通訊鏈路出現在汪靜的面前。
第一眼，就是令她感到心神一震的標題。
《超空間膜並不均勻——基於部分規則-空間嵌合體觀測結果的猜想》
“我勒個去，還真有這篇論文……”
看着那行論文被收錄至核心數據庫的時間戳，汪靜臉上終於出現了些許驚容：“這收錄時間怎麼感覺怪怪的……”
時間戳顯示，這篇論文是在最近一年內剛剛被收錄進核心數據庫的。
她稍加回憶，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印象。
她實在想不出最近一年時間裡有哪個大佬發佈瞭如此重量級的論文。
“老徐！”
隨着全息通訊界面猛地一震，方雲生的呼喊聲從通訊頻道中傳來：“你那邊結束了沒有？”
“我們得趕緊去找下一隻不開眼的巨蠍了！”
“快了！”徐明啓穩住身形，神色急迫地看向汪靜，“汪院士，您快看看這篇論文，如果我的猜測沒有出錯的話，或許我們已經找到了阿波菲斯巨蠍唯一的弱點！”
“我知道了。”
汪靜回過神來，她掃了一眼在規則戰場中橫衝直撞的旗艦要塞，深知現在不是走神的時間。
她收斂心神，趕忙將注意力放在了這篇論文的正文中。
論文提供的數據並不複雜，甚至可以用簡單粗暴來形容——在人聯新開闢的疆域中，規則-空間嵌合體出現了異常波動，在儀器的檢測中，它的規則偏離度甚至超過了“基準頻率”的20%。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
如果這片超空間膜上誕生一個宇宙，那這個宇宙中的光速上限甚至會達到36萬千米每秒。
在沒有創世紀要塞干涉的情況下，這無疑是一個驚人的數值！
“嘶……”
汪靜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低聲呢喃道：“竟然有這樣的事……”
可爲什麼科學院裡壓根沒人關注這個消息？
還有，這論文又是哪個大佬寫的？
汪靜念頭一動，全息界面中的論文飛速翻動，最後停留在了論文署名欄目。
“……”
看着論文上的署名，汪靜眼角猛地一抽，徹底陷入了沉默。
“汪院士？”徐明啓的聲音從通訊頻道中傳來，再次催促着她的動作。
“小徐，你知道這篇論文是誰寫的嗎？”
汪靜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內心暗流涌動的黑泥，儘可能用平和的語氣反問道。
“嗯？”
徐明啓愣了愣神，也和汪靜一樣快速翻動了面前的論文：“宋子亮院士？”
“奇怪了……我好像沒聽說過科學院裡有叫這個名字的Ⅰ級院士啊……”
“因爲這個踏馬的宋子亮，是踏馬的一名剛剛擺脫實習身份的正式院士！！！”汪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明啓，“別說Ⅰ級院士了，這小子只能算是一名Ⅲ級院士！”
“而且，他踏馬的還是老孃的下屬！”
徐明啓：“……”
“我就說這論文的收錄時間怎麼這麼怪……”汪靜眼角連連抽搐，“敢情這篇論文是因爲宋子亮晉升成院士才被收錄進核心數據庫的……”
徐明啓：“……”
汗流浹背了老弟。
科學院確實有這樣的傳統——當一名研究員晉升爲正式院士的時候，他先前發佈的論文會被全部收錄進核心數據庫。
畢竟，能成爲院士，那就說明這名研究員是有真才實學的，曾經發布的論文自然也存在被收錄的價值。
“要不……”
徐明啓的聲音有些乾巴，他有些不死心地繼續說道：“汪院士，你找那名宋子亮院士問一聲？”
“說不定……”
“能有什麼收穫呢……”
徐明啓的聲音越來越輕。
說實話。
在得知這篇論文出自一名剛晉升的院士，甚至還是這名院士在研究員時期寫下的“著作”時，徐明啓也對自己先前的猜想產生了些許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