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宏觀雙螺旋結構（二合一）
對汪靜提出的要求，方雲生稍稍愣神，隨即便點頭應了下來。
這並不是什麼需要糾結的大事。
就在艦隊強行登陸宇宙泡的時候，負責偵測敵情的偵查艦已經對這片星域的巨蠍進行了初步探查，並將探測結果和汪靜先前提交的報告進行了比對——於艦隊而言，這些數量龐大，但個體實力不算強大的巨蠍並沒有太大的威脅，動用創世紀要塞算是速戰速決的最優解，不動用創世紀要塞，也不過多浪費一點時間罷了。
如此想着，方雲生轉頭向艦隊下達了命令。
隨着舷窗外那遠比恆星還要強盛的耀眼光芒緩緩平息，浩瀚的星空中只剩下了活化暗物質發出的濃郁烏光。
當創世紀的光芒徹底消散的那一刻，艦隊已然發出了第一輪齊射！
舷窗外，無窮無盡的烏光劃破星空，分散着朝四周的蠍羣射去！
雖然這些暗物質炮的規模和威力比不上【蓋亞】曾經的毀滅者Ⅲ型要塞主炮，但它們勝在量大——平均一艘主力戰艦發出兩發暗物質炮，整整十數萬道烏光讓整片星空都彌散在了那奇異的烏光之中。
烏光下，已經陷入瘋狂、正不顧一切地朝維和艦隊以及希娜洛艦隊發起攻擊的蠍羣攻勢猛地一滯。
它們睜大猩紅色的眼珠，先前的瘋狂氣息在這一刻終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逐漸濃郁的驚恐——直到這時，巨蠍終於察覺到了暗物質炮中蘊含的能量波動。
那是足以將他們徹底化爲星際塵埃的能量波動！
但……
爲時已晚。
轟！！！
當烏光落入蠍羣中的那一刻，一場無聲的焰火出現了！
沒有什麼問題是一場爆炸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當量不夠大！
隨着爆炸的火光沖天而起，黯淡的星空中彷彿出現了無數顆恆星，巨蠍引以爲傲的堅韌身軀，在這強度驚人的能量波動中就像是紙糊的一樣，不過堅持了片刻，便徹底消散在星空之中！
如果將視角拉遠，此時此刻的創生之地內部，赫然出現了一箇中空的火球——火球外層閃爍着濃郁的烏光，這些烏光不斷活化周圍的暗物質，活化後的暗物質又在衰變過程中化爲火球膨脹的燃料。
“火球”悄無聲息地朝四周擴張而去，對匯聚而來的蠍羣進行無差別打擊。
當活化暗物質消耗殆盡，爆炸的餘波消散之後，一片乾淨的星空赫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沒有巨蠍，沒有小行星，更沒有任何形式的宏觀物質。
在這片星空中，只有一片規模龐大的、由巨蠍屍體化作的原子塵！
在星系引力的牽引下，這片已經涵蓋了數千億公里，甚至還在不斷擴張的原子塵以一種獨特的韻律緩緩旋轉、聚攏着。
假以時日，這片原子塵或許會在引力的作用下形成一個個塵埃團，這便是恆星和行星的“種子”。
淡赤色的星光從遙遠的星空傳來，將希娜洛恆星系附近的星空也染成了一片赤色。
微弱的時空波動從更遠處的星空隱隱傳來，尚未抵達這片星域的巨蠍雖然僥倖躲過了一劫，但在種族本能的驅使下，它們仍然前仆後繼地朝那片充斥着同族“骨灰”的星域衝去。
另一邊，第一輪齊射的爆炸火光尚未徹底消散，維和艦隊的常規戰艦便再次動了起來。
在此起彼伏的時空波動中，這些戰艦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可見宇宙中——在方雲生的命令下，這些常規戰艦直接選擇了主動出擊！
一場針對星空巨蠍的無差別殺戮，就此展開帷幕！
……
星空深處。
宇宙膜消融的那一刻，那場由艦隊降臨引起、宛若海嘯的驚天時空波動終於跨過遙遠的空間，傳遞到了這個隱藏於宇宙深處的超大規模黑洞處。
時空波動掃過黑洞的那一刻，原本穩定的黑洞周圍頓時出現了一層層肉眼不可見的時空漣漪。
如果說時空是一片海洋，那這個超大型黑洞無疑是立在海中的定海神針——在跨越了不知多少億光年之後，這股驚天的波濤也只能在其周圍蕩起些許細碎的浪花。
但……
這抹細碎的浪花就像是一個信號。
當其消弭在時空海洋中的那一刻，一股奇特的波動再次從黑洞中擴散而出。
唰！
波動掃過黑洞的那一刻，不斷旋轉的黑洞再一次陷入了停滯之中。
緊接着，一個龐大的灰影從陷入靜止的黑洞中緩緩浮現，它迅速抵達了黑洞事件視界的邊緣，並從其中緩緩伸出了一小部分身軀。
【這是……高等文明引發的時空波動？】
【有高等文明進入了這個宇宙！！】
【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伴隨着一連串晦澀難懂的信息從黑洞中傳出，一道強烈的快子波動從離開黑洞邊緣的灰影中擴散而出，朝着這片深邃的星空飛速擴散而去！
【不惜一切代價，拖住他們！】
……
科研船內。
“本輪齊射的預計覆蓋範圍爲一光年。”
名爲方雲生的艦長用十分平淡的語氣彙報道：“汪院士，按照您的命令，在解決周圍星域的蠍羣后，維和艦隊將對其餘巨蠍實施常規打擊。”
“由於這些巨蠍分散在跨度3000光年的星域中，預計剿滅時間爲12－15小時。”
一光年！
還只是一輪常規的艦炮齊射！
僅需12個小時就能剿滅分散在三千光年星域中的蠍羣！
聽着通訊頻道中傳來的平淡話語，陳梵胸口微微起伏，神情震撼地扭頭望向舷窗外的星空。
視線的盡頭，那道鋪天蓋地的爆炸火光仍以無可阻擋的勢頭向四周擴散！
先前給他們帶來無數困擾、甚至逼得他們不斷後撤防線的龐大蠍羣，在維和艦隊的齊射中，只不過堅持了數分鐘時間。
這數分鐘時間還是暗物質炮和活化暗物質蔓延的時間！
怪不得先前汪靜並沒有對來勢洶洶的蠍羣表現出多少擔憂——背後站着這樣的艦隊，別說眼前這點蠍羣了，就算是蠍羣的規模再大上幾倍、甚至幾十倍，他也不會有半點驚慌！
只是……
對人聯艦隊實力有清晰認知的汪靜，爲什麼在看到高維逆向追溯的結果時，會流露出如此驚慌失措的神色？
陳梵腦海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他也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汪靜。
如今的汪靜神色冷靜，眼中也沒了先前那一抹驚惶之色。
“對了，汪院士，您先前提到的星神克拉肯……”
通訊界面中，方雲生有些好奇地追問道：“我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改變目標星域的光速常量會對其造成影響？”
“難道這位星神也在那片星域中嗎？”
汪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早在發現星神存在的時候，我就對星神的存在形式做了諸多研究，但都沒有什麼成果。”
“直到獲取了希娜洛文明遺留的文明日誌，我纔有了些許頭緒。”
陳梵忍不住挑了挑眉。
在場三人之中，恐怕他對克拉肯身份的好奇心是最重的。
對方不僅對物質信息化理論有所瞭解，甚至還了解他的生命形式——早在那場祈禱儀式中，克拉肯就對他的意識體表現出了一種相當奇異的尊敬態度。
拋開後續的調查工作不談，爲了搞清楚自己究竟屬於什麼物種，陳梵也要把克拉肯從沉睡中揪起來，然後好好問個明白。
在陳梵和方雲生的共同注視下，汪靜轉頭看向一旁的舷窗。
她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那不斷向外蔓延的爆炸火圈上，而是越過這層火圈，投向星空深處殘破不堪的淡赤色星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克拉肯的本體應該就是這些星雲。”
“更準確地來說，是這些星雲和其內部恆星的結合體。”
汪靜稍稍加重語氣強調道：“星雲意識，這是一種人聯從未發現過的生命形式。”
全息通訊界面中，方雲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和汪靜一樣，他也轉頭朝那彌散在星空中的淡赤色星雲投去了目光。
和方雲生的反應稍有區別，一旁的陳梵先是匪夷所思地瞪大了雙眼，緊接着又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星雲生命，聽起來似乎有些離譜，但抱着答案回過頭看，這個猜測恰恰符合了希娜洛文明對星神克拉肯的諸多記錄。
首先，星神無處不在。
創生之地是一片巨大的星雲，如果克拉肯是星雲生命的話，那希娜洛文明就像是生活在克拉肯的身體之內，對於希娜洛文明而言，星神自然是無處不在。
其次，根據希娜洛上一任女皇記錄的文明日誌，星神遭受重創、陷入沉睡的原因是宇宙宏觀結構的崩解。
對於人聯來說，宇宙宏觀結構的崩解無疑是超星系團、乃至整個宇宙泡的崩塌，但對於當初的希娜洛文明來說……
創生之地的崩塌就足以稱得上是宏觀結構的崩解了——巨蠍爲了繁衍和生存，瘋狂吞噬星雲物質、行星乃至恆星，不僅破壞了創生之地的完整性，同樣破壞了周圍星域的結構。
另一邊。
方雲生收回目光，一臉困惑地搖了搖頭：“看起來，這和其他星雲也沒什麼區別啊……”
“不，還是有差別的。”
汪靜打斷了方雲生的話語，同時伸手調出了一幅巨大的星圖。
星圖中清晰地描繪着整個創生之地——跨度超過八千光年的創生之地，在偌大的星圖中就像是幾根頂天立地的巨柱一樣，支撐着這片深遠的星空。
汪靜沒有說話，擡起手在星圖上隨意勾勒了幾下：“在分析希娜洛上一任女皇的文明日誌時，我動用科研船的高精度觀測設備對創生之地的宏觀引力場進行了精準的建模，然後碰巧發現了這個幾乎無法復刻的奇特現象。”
隨着汪靜的動作，先前如同參天巨柱的創生之地星雲緩緩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複雜、但又隱含規律的線條。
“這星系引力場……”方雲生頓時皺起了眉頭，“怎麼會長這副模樣？”
身爲一支維和艦隊的艦長，他見過的星系和宇宙引力場圖起碼也有上萬幅了。
但在他的經驗裡，沒有一個星系的引力場會如此……混亂。
不錯，混亂！
正常情況下，星系的引力場應該是極具規律的，小型天體的引力場被包含在大型天體中，而大型天體的引力場則圍繞着河系中央的超大型黑洞展開……
總之，星系的引力場應該是一個連續不斷、且相互嵌套的和諧結構。
但眼前的引力場……
不忍直視！
那些線條不僅相互糾纏着在廣闊的星雲中彎曲蔓延，甚至還會極其突兀地截斷並消失在星空中！
甚至，在創生之地某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中，那些引力場的線條會憑空冒出來，即便周圍沒有任何宏觀天體結構！
這根本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翹曲通道？”和方雲生不同，曾經直面過星神的陳梵迅速意識到了那些引力場消失又出現的原因。
“是的。”
汪靜點了點頭：“我比對了每一個引力場消失的座標，它們和希娜洛文明記錄的翹曲通道座標完全吻合。”
察覺到方雲生心中的震驚，汪靜臉上再次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但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訝的。”
“當我讓艦載主腦對這些引力場進行歸納分析的時候，一個更奇特的現象出現了。”
說着，汪靜擡起手，在佈滿雜亂線條的全息界面中輕輕一點。
唰！
原本蕪雜的線條迅速隱去，偌大的畫面中，迅速剩下了兩段清晰可見的粗線條。
這是創生之地內部最強大的兩股引力場。
這兩股引力場在跨度八千光年的星空中相互吸引、纏繞、蔓延，然後齊刷刷地消失在星雲的一個角落中。
緊接着，它們彷彿跨越了遙遠的空間，從星雲另一端的角落中鑽出，彎彎繞繞地向星雲深處伸去。
在這個過程中，一個斷斷續續、若隱若現的螺旋結構逐漸成型。
“看起來只是一個有些奇特，但又有些普通的螺旋結構，是吧？”汪靜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陳梵和方雲生也下意識點了點頭。
“別忘了，這是被蠍羣荼毒過的創生之地。”汪靜嘆了口氣，再次擡手輕點全息界面，“我嘗試依靠希娜洛文明遺留的日誌信息對這片星雲和其中的引力場進行了補全。”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先前殘缺的星雲驟然變得飽滿起來。
相應的，那斷斷續續、看不真切的螺旋結構也迅速得到了填充——
一條跨度接近八千光年的雙螺旋結構徹底呈現在兩人的面前！
這根由宏觀引力構建的雙螺旋結構，在創生之地不斷蔓延，最終鋪滿了整個星系。
陳梵稍稍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畫面。
天文學和宇宙學方面的知識他確實不怎麼了解，但這個雙螺旋結構，他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
“這……”陳梵脫口而出，“這不是DNA的結構嗎？”
“正是。”汪靜笑着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除了主幹引力場呈現出雙螺旋結構外，創生之地內的其餘分支引力場也有相似的結構，但礙於創生之地的宏觀結構被破壞得太過嚴重，即便是我也無法完全復原這些細微的構造。”
“對了。”
就在陳梵和方雲生陷入震驚無法自拔之際，汪靜再次輕飄飄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補充一點，在人聯生物學中，有一個十分奇特的現象。”
“無論是人聯主宇宙還是別的宇宙，其中絕大部分生物的遺傳因子都和雙螺旋結構有關係，這其中的規律甚至涵蓋到了硅基生命和其他生命形式。”
“當然，也有一些生物擁有其他結構的遺傳因子，但雙螺旋結構還是最爲普遍現象。”
“這……爲什麼會這樣？”陳梵下意識發出了詢問，“巧合嗎？”
“誰知道呢？”汪靜聳了聳肩，“這玩意兒在生物學上一直是個謎，對人聯的生物學家來說，這個問題的意義和物質信息化理論差不多。”
她用近乎癡迷的目光注視着全息界面中長度以光年計算的雙螺旋鏈：“沒想到，我竟然能在宏觀尺度上觀測到這樣的結構……”
“等，等等……”
方雲生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問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汪院士，您的意思是……”
“這片星雲……它是一個完整的細胞？”
“我們現在，就在這個細胞內部？！”
說着，方雲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古怪起來。
“準確地來說，是一個生命體。”汪靜搖頭否認了方雲生的話語，“細胞結構可不適用於這種形式的生命。”
方雲生沒有說話，他的臉色也愈發詭異——往常熟悉的星空變成了某個巨型生物體的身軀，這感覺屬實不怎麼好受。
“現在你應該理解我喊停創世紀的原因了吧？”
汪靜攤開雙手：“改變光速常量，這會對那片星域的星體結構造成致命破壞，由此帶來的引力場波動，無疑會再次加重星神克拉肯的傷勢。”
“我……”方雲生艱難地點了點頭，“我這就通知艦隊，儘可能不對這片星雲的結構造成二次破壞。”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成爲這支艦隊的艦長以來，他指揮了不知道多少場大大小小的戰爭，但……
指揮艦隊在一個智慧生物的體內作戰，這屬實是頭一遭。
這踏馬是哪門子事兒啊！
虧他還申請了一艘創世紀要塞，結果……
就這？
這一刻，方雲生恨不得那些蠍羣再給力一點——
褲子都脫了，好歹也得讓創世紀要塞幹一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