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碧華

碧華園,秋韻館。

“楊公家的小姐還沒來麼?”曹休站在窗邊,凝望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回公子,還沒有。”身後的僕人阿洛應聲。

曹休回過身來,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踏步向外走去,重錦的大衣如同宣紙上暈開的墨跡,帶起微風。

“既然還沒來,便不要等了,開始吧。”

“是。”阿洛鬆了口氣。曹休回頭的剎那,就像是刀鋒出鞘,寒意逼人。那樣的氣質,即使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也無法企及。對於自家公子的過去,他都是知道,可笑這汴京城裡的王公貴胄,還以爲公子是憑着郡公大人的福廕才坐上了武殿都指揮使的位置。

他暗自嗤笑,跟着曹休走出內堂去往秋韻館的花臺,那裡已經有十幾位貴族公子和小姐在等待他們。

“王兄,聽聞昨日你在墨雨軒又入了一幅字。”

“秦兄你這消息可是夠靈通的,是啊,那幅字乃是薛際的《雁塔聖教序》,價值萬金,若非家父同樣喜歡書法,這幅字我可拿不下來。”言語間不無得意。

“薛際的《雁塔聖教序》,那可是和顏真卿的《顏勤禮碑》歐陽詢的《九成宮》齊名的書帖。”

“正是,什麼時候我請秦兄過府,鑑賞一二。”

“好,那就如此說定了。”

兩人舉杯,算是作了約定。

“顏夕姐姐,你的心上人還不出來啊,我們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說話的少女擺弄着自己的淡綠色裙裝,一臉哀怨。

上首的顏夕暗自掐了一下少女,臉色微紅。

“蓁蓁妹妹,你瞎說什麼呢,誰有心上人了?”

“哎呀。”叫蓁蓁的少女痛呼一聲,撇撇嘴,“哼,敢想不敢認,不如一會兒我替你向曹公子表達一下情意。”

“不許說。”顏夕一把捂住蓁蓁的小嘴,四下看了一眼鬆開手,“喂,你非要鬧得人盡皆知啊。”

“好了好了,我不取笑你啦好姐姐。”

“曹公子到。”

內堂傳來清亮的高呼聲,花臺上竊竊私語的衆人立刻噤聲,都看向偏門的方向。曹休邁着步子踏出,鋒利如刀的嘴脣抿成一線,透着淡淡的紅潤。

好英俊,女子們心裡都浮出這樣一句話。除了顏夕和蓁蓁外,這裡的其他女子都還是第一次見到曹休的樣子,此前他們所知均是曹休的家世背景和那如雷貫耳的盛名——濟陽郡公之子、大宋最年輕的武殿都指揮使。

曹休在首席坐下,環視衆人,點點頭。

“煩勞諸位久等,開始吧。”

“奏樂,笙歌。”阿洛起聲。

樂曲奏響,唱詞人緩步入場,低吟淺唱。侍女們端上簡單的小食和果酒。花臺四面的帷幕忽地落下,大片大片的菊花出現在衆人眼前,花海里摻雜着月季,更遠處是一叢叢的木樨。

淡淡的香氣在風中縈繞,沁人心脾。

得此美景相伴,衆人皆是舉杯,一時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曹將軍,聽聞你劍法了得,也曾在軍中服役上過戰場,不如你我切磋一番,就當爲大家助助興。”

突兀間響起的聲音令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轉向男方上首。說話的人面容剛毅,玄服加身,腰間配着長劍。

“是狄雲,難怪,原本按照升遷,今年這武殿都指揮使的職務該是他的,可誰知道曹休忽然從北漠軍中崛起,累積了一身戰功連升數級,穩壓了狄雲一頭。”

“是啊,想來狄雲也不服氣,狄家世代從軍,祖上的狄青將軍更是戰功赫赫的名將,擁有世襲的中書令,只不過是寒門將軍,一直不被那些底蘊深厚的門閥世家認可。”

“寒門終究是寒門,如何能與我等相比?”

那人笑笑,不再說話。若真是如此,他們又怎會屈居人下,世襲罔替,不過三代,在那些位高權重者眼裡,真正看中的不是身份,而是能力與野心。

“狄雲,今日我們受郡公夫人的邀請來此賞花,是爲了陶冶性情,你這樣動刀動槍,是不是太無禮了些?”顏夕皺眉。

“我是軍人,不懂賞花那樣高雅的事情。”狄雲冷冷的迴應,“想來將軍也和我一樣吧。”

“不錯不錯,賞花這種事最無聊了,沒想到還有人和我一樣討厭啊,難得難得。”

不知道什麼時候楊熙雯已經趕到,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女方末位。

“我說曹將軍,您號稱是汴京第一公子,更是位居武殿都指揮使,想必功夫也很厲害吧,不如就和這位兄弟,啊不,是這位公子,切磋切磋嘛,又不會少塊肉,我在家就經常和下人們切磋。”

“小姐。”阿秋拉了拉她的衣服,心裡暗道好丟臉。

花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楊熙雯身上,臉色古怪。曹休微微斜眼看着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公子,這位就是龍圖閣學士楊大人家的女兒,喚作楊熙雯。”阿洛低聲介紹。

“龍圖閣學士家的女兒,還真是有些......與衆不同。”

“喂喂,你是不是不敢啊。”楊熙雯的下一句話頓時讓整個花臺一片死寂。

“有何不敢?”曹休霍然起身,目光直指狄雲,忽然間他的眼神似乎幽深了起來,像是蒙着巨大的黑幕,一眼看不到底,“阿洛,取我的劍來。”

“有好戲看咯。”楊熙雯眼睛放光。

從阿洛手裡接過黑鞘長劍,曹休走到場中。狄雲看着他,目光凝重。他並不相信那些流言,曹休身上的氣質只屬於真正的軍人,那樣冰冷如刀鋒的目光,幽深之下藏着刻骨的孤獨。他曾經一定不是一個這樣的人,不知道爲什麼狄雲有種直覺。

“狄青將軍狼鋒劍的大名曹休早有耳聞,不知道狄雲兄繼承了其幾分火候?”

“不管繼承了幾分,今日曹兄都能看到。”狄雲手握劍柄,“我會全力以赴。”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也希望曹兄,不會令我失望。”

“定然不會。”

話語落下的瞬間,兩柄劍同時出鞘,鏘的聲音重合在一起,剎那之後是劍鋒交擊的銳鳴。

周圍的貴族公子和小姐們只覺得耳膜一震,彷彿腦袋被重重的敲了一錘,難受異常。楊熙雯臉色發白,嘴脣抿緊死死地盯着場中交錯的身影。

狄雲的狼鋒劍兇猛凌厲,氣勢逼人,特製的長劍刃寬厚重,帶着鋒刺,如同狼牙。他每一次揮斬,空氣就會發出可怕的撕裂聲,足見長劍之上攜帶的強大力量。

面對狄雲如此猛烈的攻擊,曹休卻是不慌不忙,每一劍都恰到好處的斬在狼鋒劍力量最爲薄弱的一點。他進退有度,暗紅色的長劍揮出迷濛幻滅的劍影。

衆人看着那柄劍,不覺有些精神恍惚,似乎是被什麼奇異的東西懾住了心神。楊熙雯用力的搖頭,想要看清那柄劍,可它始終籠罩在血色的光影之中,看不真切。

噹噹噹,狄雲劍勢猛然變化,身形急轉,速度提升到極致,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分成了四個人圍繞着曹休轉動,身法詭異莫測。那是羣狼狩獵的前兆,劍刃割裂空氣的聲音宛如惡狼的嘶吼。

曹休靜止不動,長劍立於胸前,劍指按住劍身,聽力放大到極限,捕捉每一絲掠過的風聲。面對大名鼎鼎的狼鋒劍,即便是他也不敢大意,羣狼的撲殺足以致命,只有找到隱藏在狼羣裡的頭狼,他纔有得勝的機會。

“狼鋒,牙弒。”

呼,呼,呼,呼,破空聲同時從四個方向傳來,聽起來高低不一,狄雲終於用出了狼鋒劍的絕招,如他所說,全力以赴毫無保留。

曹休也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那最兇猛最可怕的劍招。那一個瞬間,他的眼前似乎真的有數十頭惡狼撲殺,暴戾兇猛的氣息淹沒過來,令人恐懼。

“狼鋒劍,果然不負盛名。”他低聲喃喃,長劍落下,又在剎那間急舞起來,化爲一片妖異的血光,“修羅,鬼舞。”

曹休的劍招,看起來真的像是某種詭異的舞蹈,極致的神秘,極致的壯麗,極致的古老,透出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當,呲......羣狼在鬼舞下潰敗,狄雲和曹休錯身而過,劇烈的喘息,喉間裂開一條淺淡的劍痕。他手裡的狼鋒劍震顫不止,三齒劍刺已經崩碎。

“我還有事,告辭了。”狄雲忽然踏步,走出花臺,步子那麼急切。

“不送。”曹休頭也不回,只是收劍回鞘。

“好厲害。”楊熙雯呆呆的看着曹休,眼睛靈動地轉了轉,忽然從座位上跳起來跑到曹休身邊。

“小姐,快回來。”阿秋急道,想拉卻又不敢跟上去。

“你的劍法好厲害。”

曹休回頭,看了楊熙雯一眼,沒說話。楊熙雯看着他手裡的劍,黑色的劍柄下,奇異的蛇形盤繞成劍鐔,細密的蛇鱗深邃黯紅。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柄劍。

“別動。”曹休一把打掉她的手。

“切,小氣。”楊熙雯撇撇嘴,擡頭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曹休,“那你教我劍法吧。”

“今天的賞花就到這裡吧,我有些累了,要回去休息。”曹休回身說完,就徑直離開了,絲毫沒有理會楊熙雯的打算。

“什麼人啊這是,沒禮貌。”

一衆貴族子弟看着楊熙雯暗自嗤笑,紛紛起身離開。

“聽說龍圖閣府家的小姐與衆不同,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顏夕看着楊熙雯笑了笑,出門而去。蓁蓁饒有趣味的打量楊熙雯,朝她做了個鬼臉便也跟着顏夕離開。

“阿秋,阿秋,快走。”等所有人都走光以後,楊熙雯才一把拉住阿秋,狂奔出去。

兩人繞過秋韻館,去往碧華園的側門,而後從老街間的小巷穿過,來到汴京城北面的主街道。

“小姐,我們來這裡幹嘛?”

“等人。”

“等人,等誰啊?”

“曹休。”

“小姐,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瞎說什麼呢。”楊熙雯俏臉微紅,“不過這傢伙是長得挺好看的,武功還那麼好,嫁給他其實也挺不賴的,還能讓他教我劍法。”

“小姐。”阿秋忽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睛了浮出一層霧氣。

“我總是要嫁人的嘛,我早就知道的,這汴京城裡哪個官家的小姐不是和門當戶對的公子聯姻,爹爹他也早有此打算吧,所以才無論如何也要我來參加這次碧華園的賞花之會。”

楊熙雯自顧自的說着。

“如果能嫁一個看得順眼,武功又高強的夫君,我就很滿足了。哈哈,現在怎麼樣還不知道呢?也許人家還看不上我嘞。咦,來了來了。”

兩個人躲在小巷裡探出半個腦袋,看着遠處人流裡走來的曹休,他的身後跟着那個叫阿洛的僕人和四名黑衣近衛。

曹休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事情,竟然和一個路人撞了滿懷。

“哈哈,那傢伙不是武功高強麼?還能和人撞在一起。”楊熙雯偷笑。

“咦,小姐,他們怎麼從那條小巷走了,將軍府不走那條路啊。”阿秋看到曹休帶着僕從和近衛走進左邊的巷道,滿臉不解。

“怎麼好像,少了兩個人。走,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穿過大街,遠遠跟在曹休幾人身後。

“他們好像停下來了,小姐。”

“我看到了。”

大約半盞茶後,悄無聲息離去的兩名黑衣近衛押着一名藍衣男子出現。

“公子。”一名近衛奉上墨玉雕琢的玉佩。

曹休接過玉佩來小心的擦了擦,低頭直視着那男子的眼睛,漆黑的瞳眸裡似乎蒙上了某種凜冽的寒意。

“知道這塊玉佩是誰送給我的麼?你這樣卑賤又骯髒的人,竟然敢觸碰它。”

“公子,公子,你放過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該拿你的東西。”曹休的眼神宛如獅子的凝視,帶着可怕的壓迫感。

“手。”

黑衣近衛扭過男子的雙手,鏘,血光一閃而過,緊接着是刺耳的慘叫聲。

“啊。”

“什麼人?”曹休霍然回頭,身形一動激射出去,剎那間就出現在楊熙雯和阿秋面前。

“楊小姐,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看清楊熙雯的模樣,曹休收斂了臉上的殺氣,淡淡的問。

“沒......沒什麼,我們只是路過,什麼也沒看到。”楊熙雯臉色發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帶着阿秋落荒而逃。

“楊公家的小姐,倒是有趣。”

“公子,那個人怎麼處理?”阿洛來到他身後問,“要讓他消失嗎?”

曹休看着楊熙雯的背影,眼神莫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

“把他丟到城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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