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期間，大部分太學生都回家了，全國科學大會已經開了八天。
討論完科學計量單位改革，又開始討論學士頭銜改革，接着是做文理兩科的學術報告。
今天聽了四場學術報告，謝衍乘坐馬車返回城內。
此時已臨近傍晚，一支船隊在東郊碼頭靠岸，接着有數百人的使節團登陸。
謝衍的馬車從東郭街道駛過，正好跟那些外國使節在橋頭相遇。
“慢行！”
引領外國使節團進京的鴻臚寺官員，看到謝衍的車駕立即下令減速。最終徹底停下來，請駙馬的車駕先行過橋。
那數百外國人紛紛眺望想知道前面遇到了什麼大人物。
謝衍減速伸手到車外，朝着鴻臚寺官員招了招。
一個官員迅速奔跑過來。
謝衍問道：“這些都是哪國使節？”
鴻臚寺官員說：“欽察人、庫曼人和馬扎爾人的混合使團。”
謝衍說道：“欽察和庫曼不是一直在打仗嗎？”
鴻臚寺官員說：“他們本來就是近親族裔，所謂互相攻伐，其實屬於部落交戰。現在諸部商議不打了，庫曼人願意歸順大明，還願意接受佛教和景教。”
“馬扎爾人又是從哪兒來的？”謝衍問道。
鴻臚寺官員說：“馬扎爾人在庫曼人地盤的更西邊，建立了一個胡格惹（匈牙利）王國。他們還自稱是匈奴的後代，這次硬要把公主送來和親。”
謝衍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什麼馬扎爾人和胡格惹王國。
簡單聊了幾句，謝衍就讓車伕加速。
後面那幾百人的混合使節團，也加快腳步朝城內趕去，再繼續耽擱就要關閉城門了。
欽察和庫曼兩個民族，很多時候被視爲同一個遊牧民族。
但目前還沒有徹底融合。
他們生活在黑海、裡海北邊的廣袤草原。
最東邊的一小撮信仰沙漠教。最西邊的一小撮信仰天主教。最南邊的一小撮信仰東正教。但絕大部分人，信仰草原多神原始宗教。
欽察人已歸順大明數十年，其部落聯盟首領，被大明皇帝冊封爲欽察國王。
佛教、道教、景教被大明有意傳播過去，已經把那一小撮沙漠教信仰給洗掉。但道教非常不給力，反而是佛教和景教傳播迅速。
庫曼人則長期受到匈牙利和拜占庭的僱傭，他們的主業是放牧，副業就是當僱傭兵。
喜歡跟匈牙利合作的庫曼部落，一部分皈依了天主教。
喜歡跟拜占庭合作的庫曼部落，一部分皈依了東正教。
對了，還有許多欽察人、庫曼人，跑去沙漠教國家當僱傭兵。
再說匈牙利，這個國家已經被天主教寄生了。
教士下基層到每一個鄉村，先是跟多神教信徒激烈鬥爭。接着又因嫡子繼承製和成年繼承製爭端，搞得君主根本無法集權。
還有就是大明帶來的蝴蝶效應，使得現任匈牙利國王，並非抵抗蒙古入侵的貝拉四世。
起因是在七十多年前，歐洲的一系列變化，導致神羅公主沒有病逝，而是跟匈牙利王子履行了婚約。後續幾任匈牙利國王，就全都改變了。
神羅皇帝藉此加強對匈牙利的控制。
而匈牙利國王，也藉着神羅皇帝的支持，開始打擊國內的教會勢力，慢慢收回國王讓出的各種權力。
現在，神羅諸侯們內鬥不休，匈牙利和庫曼人打算投向東方。
大明自然不可能管那麼遠。
但大明的藩屬勢力欽察，卻可以跟他們聯合，一起在東歐、中歐搞出大陣仗。
……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明皇帝之都嗎？”拉斯洛王子擡頭仰望城牆。
他們經過一年多的跋涉，才終於抵達洛陽。
中途還乘坐了大明火車，把三方混合使節團震撼得無以復加。
剛登上火車時，衆人直呼神蹟。
從東郭一直來到內城區，數百使節如同土包子進城，左右端詳看什麼都稀奇。
這一路上，他們是不允許進城的，每次都在城外紮營過夜。
一進城就是進洛陽，被眼前的繁華給衝擊得不行。
“前面就是四方館，你們三國使節，只能各帶五十隨從住進去，”鴻臚寺官員說道，“剩下的人，朝廷另會安排住處。任何人不得動武，若跟誰起了糾紛，必須來請鴻臚寺解決。”
安娜公主今年十四歲，她離開匈牙利時，纔剛過完十三歲生日。
“那些燈一直亮着嗎？”安娜公主指着煤油路燈問。
兩個翻譯層層轉述，鴻臚寺官員笑道：“半夜會熄滅。”
衆人驚歎不已。
他們在來的路上，也經過了許多城市。雖然不允許進城，但也能看到夜裡的城區燈火輝煌。
陸陸續續進了四方館，三國使者被安排在幾處院落，還有吏員過來教他們使用各種日用品。
繼而，又給他們送來晚飯。
豐富但不奢侈的菜餚，拉斯洛王子吃起來狼吞虎嚥。
安娜公主稍微優雅一些，吃飯時的儀態，已經快趕上謝衍的侍女了。
“這裡就像天堂一樣。”安娜公主感慨。
拉斯洛王子笑道：“只要妹妹嫁給了大明皇帝，今後就能享用不盡。”
安娜公主問道：“大明皇帝會不會是個老年人？”
“不是老年人，”拉斯洛王子說，“我在路上一直打聽，昨天終於知道，大明皇帝還未成年。”
“一個小孩子？”安娜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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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洛王子說：“跟你的年齡差不多。但大明的男人，似乎可以娶很多妻子，跟我們那邊的野蠻人一樣。”
匈牙利王室貴族，兩三百年前也是一羣野蠻人。
直至現在，匈牙利國內都還有多神教存在，並且不少鄉村和部落是一夫多妻制。
次日，三國使者開始跟鴻臚寺交流，順便被教導着各種覲見禮儀。
欽察使者是來朝貢的，並擔任其他兩國使者的引路人。
庫曼使者是來歸順的，希望變成大明的藩屬，並允許大明的佛教、道教、景教傳播過去。
匈牙利使者是來建立邦交的，並試圖跟大明皇室聯姻，順便獲得一些大明火器技術。（匈牙利做了神羅幾十年藩屬，對神羅擁有的火器羨慕不已。）
這三個國家，打算在大明皇帝的見證下，徹底停戰並攜手做生意——絲綢之路！
數日之後，安娜公主穿上最華麗的服飾，跟着哥哥一起進宮覲見皇帝和太后。
一百年前，匈牙利和法國聯姻，哥特式服裝和法國文學就此傳入。
她的連衣裙上身收緊尤其是腰收得很細。腰下的裙子，卻突然蓬鬆變大。全身就像一個“A”型。
不過這種裙子沒有骨撐，並非大航海時代那麼誇張。
才十四歲而已，胸部已初具規模，低胸的領口能隱約看到溝。
髮型和頭飾很有意思，乍看跟趙雅芝版的白娘子差不多，連發髻後面披着的頭紗都很像。
進了皇城，換乘馬車，暈暈乎乎轉得迷路了，他們終於見到小皇帝和太后。
首先是欽察使者入內拜見。
欽察人表達了對大明的忠誠立場，並且再次承諾如果七河都護府的西部發生叛亂，他們將毫不猶豫的接受大明徵召。
並且，不用大明朝廷給錢給糧他們就會自帶糧草和兵器，殺光那些叛亂的沙漠教草原部落。
葉太后表示非常欣慰，收下欽察人的貢品，並賜予許多絲綢、棉布、茶葉和香料。
欽察使者大喜，連連謝恩。
這些欽察人確實忠誠，歸順大明數十年，從來沒有叛亂過，反而多次協助大明平叛。
鼎泰帝當初平定七河叛亂，欽察人就出了五千騎兵，並且沒有向大明索要錢財和糧草。當然，事後鼎泰帝也賜予了許多。
接着是庫曼使者入內，表示願意跟欽察人一樣，今後也歸順大明做藩屬。
他們還獻上五個美貌女子，給小皇帝做妃嬪——雖然庫曼人有部落聯盟首領，但整體上還是一盤散沙，各個部落酋長都打算獻上女兒。
最後爭來爭去，五個最強大的部落，各自獻上一位貴女。每個貴女，又帶着幾個陪嫁侍女。
“你們願意接納各教派？”葉太后問。
庫曼使者說：“我們知道欽察各部的佛教、道教和景教。這些教派，跟我們的信仰不衝突，我們信奉祖先和自然神靈。我們靠近匈牙利的幾個部落，甚至接納了西方的天主教。”
葉太后點頭微笑：“很好，大明接受你們的效忠。”
庫曼使者又說：“大明的七河都護府如果發生叛亂，我們庫曼人願意出兵，但需要大明支付一些錢財。我們的信譽良好，經常接受羅馬（拜占庭）和匈牙利的僱傭。”
葉太后笑而不語。
這些傢伙做了藩屬，居然還要收錢才幫忙打仗，跟那些葛邏祿人沒啥區別。
怕不是來大明拓展僱傭兵業務的！
葉太后也收下他們的貢品，轉而賜予若干財物，並讓禮部遣使冊封庫曼國王。
有了大明冊封國王，庫曼部落聯盟首領，才真正擁有了具備號召力的法統。他們可以進一步整合部落，一邊繼續給人做僱傭兵，一邊往西北擴張地盤（那裡有一大堆斯拉夫人建立的公國）。
大明的武力沒有投射過去，但政治影響力已經很足了！
雙方各取所需。
庫曼人需要大明給的法統和絲路貿易。
大明則通過庫曼人，傳播佛教、道教和景教，順便傳播一下儒家思想。這些庫曼人，目前已擁有後世五分之一的烏克蘭地盤。
想象一下，儒家、佛教、道教傳播到烏克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