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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錢玖玖怪病痊癒, 丞相府應該是上下歡聲一片,可唯獨錢如枚有些擔憂。

他的妹妹好是好了,可也太能吃了吧, 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一天吃七頓, 樣樣不重複。照她那個吃法, 不出半年就能吃成個大胖妞。

錢如枚去了自家妹妹的臥室, 果不其然,又吃上了。

“玖玖,”他說道, “又在吃呢?”

錢九九頭也不擡,沉迷美食。她面前放着一隻叫花雞, 右手邊是一盅佛跳牆。她撕下雞腿, 咬了一口, 又拿了勺子,舀了塊鮑魚往嘴裡塞。

太好吃了, 她混了兩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不愧是都城腳下,廚子的手藝真好!

錢如枚又問,“玖玖,娘說, 讓她身邊的大丫鬟蘇藍教你識字、習禮。”

“不想學!”這有什麼好學的?每天吃吃喝喝, 還有人伺候, 她願意今後都這麼過。

“娘說必須學。”

錢九九吃相豪邁, 還不認得字。鄭氏是大家閨秀, 自然是容不得女兒如此。她念着錢九九大病初癒,便縱容三個月。如今, 三個月到了,鄭氏是要管教錢玖玖的。

錢九九知道,這丞相府,就是鄭氏最有話語權。錢爲年是個妻管嚴,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哄着鄭氏哄開心了,她要什麼都可以。

她撇嘴,委屈道,“好吧。”

錢如枚見狀,也有些不忍心。他道,“你生在都城,長在都城,卻從未出過丞相府。今兒我得空,我帶你出去走一走?”

錢九九看着桌子上的好吃的,捨不得也只得道,“好。”

都城,天子腳下,熱鬧非凡。酒肆飯店,青樓賭坊,糖人包子,臘肉香腸……這是該有的不該有的,一應俱全。

“大哥!我想吃糖人!”錢玖玖戴着面紗,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晃盪。

錢如枚搖搖頭,怎麼又吃上了。他道,“你看看你,臉比三個月前圓了一圈。還好意思吃呢?”

摸了摸自己的臉,錢九九忽地想到,錢玖玖和她前世長得是一模一樣。只是皮膚更白一些,更細一些,沒有風吹日曬的粗糙感。

她能接着錢玖玖的身體繼續活下去,相必兩人的命盤是相似的。

那麼,她這一世還是和徐亦安同用一個命盤?再者,錢玖玖和徐亦安的命盤,也是相似的?

地府那些個吊兒郎當的地仙,搞得錢九九很頭疼。不過她自己,對於這些卻不太在意。

有銀兩不就行了,想那麼多幹嘛呢。

她嘴巴一撇,“大哥,我十八年都沒好好吃過東西了……”

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錢如枚吩咐流翠,“去,再給大小姐買兩串。”

錢九九心裡美滋滋,頂着相府小姐的身份,想幹嘛就幹嘛。有錢、有權、有靠山,這種日子,夫復何求。

她領着衆人又逛了半個時辰,實在是累了。她道,“不想逛了。”都餓了。

錢如枚跟她商量道,“那回府吧?”

錢九九摸摸肚皮,“大哥,都城哪個飯館的菜最好吃?”

“樓上樓。”

樓上樓每日均是滿座。可錢如枚是誰,相府的公子,翰林院的官兒,還沒等他們上樓,老闆便親自將幾人往樓上雅間帶了。

樓老闆邊走邊道,“今兒錢大人來得巧,徐大人和翰林院各位大人都在竹林間鬥茶呢。您可要去看看?”

錢如枚今日帶着錢玖玖,不是很方便。他道,“不必了,我們坐坐就走。”

兄妹兩人來到另一雅間,錢九九坐下來,拿過菜單,點了一本最貴的。反正有錢如枚給錢,不吃白不吃。

正當店小二將菜上齊了,錢九九拿起筷子,準備大吃一場。

忽地,有人推開門,“錢兄,來了也不竹林間坐坐?”

錢如枚起身,說道,“帶着舍妹,着實不方便。”

來人揚起嘴角,笑容如三月春風。他道,“錢兄不來,我贏得實在無趣。”

“徐兄乃是茶葉世家之子,我如何比得上。”

錢九九拿着一隻叫花雞,用手撕下肉,不斷地往嘴巴里塞。她想,這兩個人還真虛僞。

她的舉止實在不像相府小姐,徐大人不得不將目光投在她身上。

錢如枚道,“這是舍妹,錢玖玖。”

錢九九還在塞那隻雞,頭也不擡。

錢如枚又道,“玖玖,這是大哥的同僚,徐亦安徐大人。”

徐亦安?

錢九九覺着,這個世界雖不大,但也不至於小成這樣吧?她重獲新生不過三個月出頭,就碰到了老熟人?

她擡頭一看,還真是他!

冤孽啊。

錢九九認命地放下雞,流翠拿出絹布細細地給她擦手。小半柱香後,她繃着臉,才道,“錢大人有禮。”

態度冷淡。

地府的時間與人間不同。細細算起來,錢九九和徐亦安不過幾個月未見。這還沒多久,徐亦安都長這麼高了。與她印象中那個狗都嫌的小孩,相差太遠。

徐亦安道,“小姐有禮。我瞧着小姐好生面善。”

錢九九不接話,心道,面善你大爺。

錢如枚出來打圓場,“玖玖在府中養病,十八年來,從未出過府。這面善是從何說起?”

“我曾經養了一條金毛狗,不僅通人性,還幾次三番救過我的命。不過在我十三歲那年,她就死了。”徐亦安說道,“方纔我看小姐吃飯那麼香,想起了她罷了。”

錢九九不依了,“大哥,他罵我是狗。”

錢如枚還未說話。

就聽徐亦安說道,“我絕無此意。”

“她曾經拼死將我從患匪的手裡救出來,她死後,我常常想她。”徐亦安對着錢九九作揖,“剛纔見小姐吃飯那麼香。不過觸景生情,想起了她。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小姐多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