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明今年正好七十，他老婆宋清薇比他小兩歲。
兩人早已退休，公司裡的事都交給了兒子林立波。
因爲他是部隊出身，結婚得比較晚，所以兒子林立波今年也才四十三，算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林立波平日裡都在忙公司的事情，家裡都是由媳婦黃佳燕照顧，兩人有個兒子林文濤，今年才十三歲，正在上初中一年級。
夏京的學習環境很卷，雖然才初中一年級，但是平日裡的作業、課程一點也不少。
所以林建明夫妻倆平日裡也不敢太過打擾他學習。
只有休息的時候，纔會去看看孫子。
林立波夫妻倆還算是比較開明，雙休日的補習班，並未給林文濤排滿，都安排在週六和週日上午，下午讓他休息，孩子也要勞逸結合，不能繃得太緊。
所以週日早上林文濤去補習班以後，夫妻倆也就回自己家了。
沒開車，也沒讓司機送，甚至都沒選擇坐地鐵，而是選擇坐公交。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的關係，他們很喜歡乘坐公交。
每當乘坐公交的時候，他們似乎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濤濤也太累了，學校作業，課外作業，休息天也不能好好休息，濤濤以後接他爸爸的班……”
宋清薇上車後，就不停地跟林建明嘮叨。
林建明只是面帶微笑地聽着，因爲每次從兒子家回來的路上，她總要說上一段，他已經習慣。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有沒有在聽？”
宋清薇見他面露含笑，一言不發，有些不滿。
“聽着在呢，你繼續說……”
“你是什麼個想法？難道就讓兒媳婦這樣瞎搞？”
“那你怎麼不跟兒媳婦說？”
“我這不是怕跟她鬧得不愉快，文波夾在中間不好做。”宋清薇終究還是心疼兒子。
“你呀，濤濤畢竟是他們的兒子，兒媳婦總不會害他的，大環境如此，濤濤不學，別人學，他就落後了啊……”
“讀書是爲了什麼？我們家也不缺那兩個錢，以後還怕日子過不下去不成？”
這也就是孫子，要是兒子，她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話不能這樣說，還是要教育好，不然有多少家業也不夠敗的。”林建明很不喜歡聽她這樣說。
他是部隊出身，認爲男孩子吃點苦纔是應該，宋清薇就是太慣孩子了。
“我們家濤濤，從根子上就不會是那樣的人，長大了，肯定不會學壞的。”宋清薇信誓旦旦地道。
“現如今，孩子都是這樣，你要想濤濤不那麼辛苦，那就把濤濤送國外去。”林建明道。
“那怎麼行？”
宋清薇想也不想，直接一口否決林建明這樣的想法。
現在都住在夏京，已經是一週見一次了，那要是去了國外，還不得一年見一次啊。
“你這主意，可千萬不要在兒媳婦跟前提。”宋清薇不放心地警告道。
“我就這麼隨口一說。”林建明道。
其實林立波和黃佳燕還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後來因爲林文濤年紀太小而放棄。
要是把林文濤送到國外，黃佳燕肯定要跟着去國外照顧，而林建明的事業全在國內，到時候肯定聚少離多。
林立波今年才四十三歲，年紀不大又有錢，這樣的人，不缺姑娘喜歡。
所以即使林立波願意，黃佳燕也不願意，別照顧孩子到最後，一無所有，只剩下孩子了。
“你有沒有問媳婦，要不要生個二胎？”
自從國家開放二胎以來，夫妻倆就想兒子再生一個。
理由無非是孩子要個伴、老了有人分攤、多個孩子更熱鬧云云。
但是夫妻倆完全沒有生二胎的意思，這讓林建明夫妻倆有點着急。
每次去看孫子的時候，都會旁敲側擊地試探一番，話裡話外想讓他們生個二胎。
“沒有，油鹽不進的，說太多了惹人厭。”宋清薇有些不高興地道。
林建明沒再說話，目光看向車窗外。
說到二胎，他就想到了女兒朵朵。
年輕的時候，時間久了，記憶裡女兒的樣貌慢慢都淡了。
可等老了後，女兒的音容樣貌反而變得清晰起來，有的時候恍惚間，彷彿女兒就在眼前一般。
人上了年紀就是如此，對過去的一些事情，反而記得更清楚。
這幾十年，發展得太快，車窗外的夏京，幾乎讓他找不到絲毫熟悉。
他留戀過去的時光，但時光不留念過去，一切都在改變。
“朵朵應該也已嫁人了，孩子年紀應該也有當年她走丟時一般大了。”宋清薇幽幽地道。
當年兇犯逃逸之後，他們並未找到女兒朵朵。
有人說朵朵早已被殺害，也有人說朵朵被賣到了海外。
夫妻倆也努力過，但始終未能尋找到女兒的下落。
似乎又想到兒媳婦，宋清薇忍不住又道：“朵朵從小就聽話，可乖着呢。”
“都這麼多年了，不說這些了。”林建明道。
很顯然，他不想說這個話題，這麼多年過去，朵朵依舊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他對朵朵的失蹤很是自責，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起。
一時間，車中沉默了下來，只剩下公交車發動機的聲音，氣閥門開合的聲音。
“地安門東已到站，請下車的乘客拿好隨身物品……”
“走吧。”
林建明起身下車，宋清薇趕忙跟上。
林建明揹着手往前走，宋清薇跟在身後，誰也沒開口說話。
直到一輛電瓶車從他們身邊路過，差點蹭到宋清薇，林建明伸手拉了一把，道了聲：“看着點路。”
這纔打破了沉默。
“你先回去吧，我去買點菜。”宋清薇道。
林建明點點頭，獨自往家走，可是路過一個衚衕的時候，見衚衕口有幾個老頭正圍坐在一起下棋，於是駐足旁觀。
如此一來，反而不如買菜的宋清薇回家得早。
哪怕是一大早，衚衕裡也有不少遊客，有的住戶不堪其擾，甚至在門口貼出了“私人住宅，拒絕參觀”等字樣。
宋清薇拎着菜，小心地避開遊人，終於來到回家的巷中。
他們家位於衚衕後面的一條小巷內，所以少有遊人過來，也算是鬧中取靜。
反手錘了錘有些痠痛的腰，她繼續邁步往前。
可就在這時，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爲迎面站着一個小姑娘，正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可是……可是那小姑娘，爲什麼她的模樣是那麼地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