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德文斯克，“電影俄羅斯”的大門一側，不知道被誰擺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頭發半禿，留着大鬍子的男人，正對着前方微笑着。
這個人，就是《小海盜之死》的製片人兼導演，那位自殺的俄羅斯老哥。
在這照片的前方，被擺了許多的蠟燭和鮮花。
今天的風很大，蠟燭很快就被吹熄了，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滴滴的燭淚。
而那些鮮花，在寒風中瑟瑟，也很快就被凍得蔫了下來。
即便如此，也依然不時有人匆匆趕來，然後在這裡駐足鞠躬，留下一束鮮花或者一根蠟燭，然後匆匆離開。
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電影俄羅斯的大門外，來了幾個年輕人。
他們拉着長長的橫幅，大聲質問着對面還在排隊的幾個人：“這部電影已經把我們的同胞逼死了，你們爲什麼還要去看！”
“你們寧願去看《巴達卡》，也不想要去看《小海盜之死》嗎？”
“你們到底是不是俄羅斯人！”
那幾名排隊的觀衆，一臉茫然。
他們確實不是俄羅斯人來着，他們是在春晚分會場結束之後，依然沒有離開北德文斯克，在附近遊玩的外國人。
畢竟，這座城市等閒不對外國人開放，所以很多人暫時還沒有離開。
事實上，現在的《巴達卡》，在俄羅斯的境遇並不好，大部分的電影院，都已經降低了《巴達卡》的排片，《小海盜之死》的排片量卻節節上升。
幾個年輕人見這些外國人不理他們，更加悲憤了，在旁邊大聲吶喊了起來：“抵制《巴達卡》，支持《小海盜之死》，支持我們自己的電影……”
遇到路人，他們就上去塞給對方一張傳單，然後大聲地說着什麼。
有些路人遠遠就離開了，還有些人卻是很感興趣地聽他們宣講，甚至還有人，乾脆加入了他們其中。
馮一東沒有理會這些人，他避開了人羣，在旁邊站了一會兒，看着照片上的那張臉，沉默了許久。
那天晚上，他沒有和這位老哥聊一聊，這讓馮一東一直意難平。
所以，即便這位俄羅斯老哥，間接導致了《巴達卡》這部電影在俄羅斯遭遇滑鐵盧，可他依然還是來了。
把一束花和一張票根放在了照片前，馮一東道：“這位老哥，很遺憾沒能早點認識你。你的電影我去看了，很不錯。如果給你更多的資金，更好的團隊，你應該能拍出來更好的電影，我不知道你在之前經受了什麼，但既然你做出了選擇……現在就希望你有來生吧……”
馮一東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兒，然後鞠了一躬，轉身打算離開。
卻是不小心和一個人碰在了一起。
“抱歉。”馮一東低頭，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那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是你！你是《巴達卡》的演員。”那是一名壯得像是小牛犢一樣的俄羅斯小夥子，他瞪大眼看着馮一東道。
“抱歉，你認錯了。”馮一東不想和他糾纏，就打算再離開。
“沒錯，就是你！我絕對不會認錯！”那小夥子大叫了起來：“大家快來看，這就是害死了達尼拉的那個中國演員。”
“你手放開！”馮一東掙扎道。
“怎麼？你還想打架？”俄羅斯小夥子“嗷”一下就惱了，他一把推在馮一東身上，推得馮一東踉蹌了幾步。
馮一東站穩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四面八方的人在起鬨。
“打他！”
“打他！”
“打死他！”
聽着大家的煽動，那俄羅斯小夥子再也按捺不住，拳頭猛然揮了出去。
“噗”一聲，馮一東的鼻子鼻血長流。
馮一東哪裡會打架？他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好幾拳打在了他的臉上，打得他暈頭轉向，腦袋都懵了。
四面八方，又有好幾個人衝了上來。
馮一東蜷縮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腦袋，只堅持了幾秒鐘，就失去了知覺。
……
海上龍宮，谷小白皺着眉頭，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就聽到外面一陣兵荒馬亂的。
“快點快點！”
“這邊！”
“醫生！醫生！”
谷小白走到轉角，就看到幾個人正推着一張輪牀，沿着走廊狂奔。
郝凡柏在旁邊跑着，他跑得都口吐白沫了，滿臉全是惶急。
“郝叔？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一東，一東他被人打了……醫生說有可能內出血，他現在還在休克，我……我……”
此時的郝凡柏，又急又累又慌，上氣不接下氣的，壓根就說不出話來。
他在接到通知開始，就一路狂奔跑了出去，然後又推着輪牀跑了回來。
以他的體力來說，現在已經快累虛脫了。
谷小白還是第一次見郝凡柏如此驚慌，這位金牌經紀人、千古賢相、暗中操縱了千億資金的“吞金獸之籠”創始人，華語樂壇的推廣者，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就是無論何時都胸有成足，淡定從容。
實在是馮一東的情況，太危急了。
馮一東被北德文斯克警方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奄奄一息了。
本來馮一東是先被送到了北德文斯克的醫院，但是北德文斯克處理不了，這才送回來了海上龍宮。
好在東原大學醫學院的師生們也在海上龍宮，在海上龍宮有設施齊全的各種檢查設備和醫院。
可即便如此，形勢也不樂觀。
“到底怎麼回事？”谷小白萬萬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穿越了一次，醒來就又出了這麼多的幺蛾子，“是誰打的東哥？”
對馮一東，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只是因爲《巴達卡》的緣故，對他的演技頗爲認可。
但他卻知道郝凡柏對馮一東的感情。
對郝凡柏來說，或許馮一東和自己一樣重要吧。
“我也不知道，我……”郝凡柏看到醫生接手，狠狠喘了幾口氣，一時間還是說不出話來。
旁邊，谷小白轉頭，看向了身後，就看到鴻總站在那裡。
看谷小白看了他一眼，鴻總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不多時，鴻總拿着手機走了過來，把手機遞到了谷小白的面前。
這是網絡上的一個視頻。
視頻的播放量，已經好幾十萬了。
“好樣的！俄羅斯小夥暴打害死俄羅斯導演的中國人。”
畫面上，馮一東已經被人打倒在地上，他已經無力反抗，但身體依然被人像是布袋一樣踢來踢去。
下面，有人在譴責這種暴力行爲，但大部分人卻是在說。
“打得好！”
“打死他們！”
“打死他爲達尼拉償命！”
“小夥子幹得好！”
看着馮一東已經昏迷了，還被人踩上好幾只腳，谷小白只覺得自己的血壓飆升，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
媽蛋，有能耐來找我打架啊！
“這人現在在哪裡？”谷小白轉身問鴻總。
“他現在還在‘電影俄羅斯’門口。”鴻總道。
“俄羅斯的警方是吃素的嗎？”谷小白愕然，都這樣了，還不趕快控制他們？
“俄羅斯警方說，‘達尼拉事件’在俄羅斯的影響力太大了，他們擔心批捕當事人激起大規模民憤，要到事情暫時平息之後再……”
“哼……”谷小白冷笑，然後他轉身就走。
不是想打架嗎？
好，我成全你們！
“小白，別去。”郝凡柏搖頭，“你的支持率好不容易開始回升了……”
回升了？谷小白卻知道，這所謂的回升是怎麼回事。
不過是“彼得大帝的佩劍”的特效罷了。
雖然谷小白不知道這種效果是怎麼實現的，但是想來這種衝突繼續下去，所謂支持率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
再說了，支持率有什麼重要嗎？
“這俄羅斯的市場，老子不要了！”谷小白道。
媽蛋，老子的歌，愛聽不聽。
誰稀罕伺候你們！
惹怒了老子，砸了你們的家！
到時候，什麼支持率，就由不得你們了！
你們當老子的其他市場，是怎麼打下來的？
谷小白在後面喊，谷小白也懶得答應了，他剛轉過走廊，就看到列昂科夫和古羅維奇及匆匆趕了過來。
發生了這種事，他們肯定要來的。
不過谷小白也懶得理他們。
列昂科夫叫了兩聲“小白”，谷小白卻早就已經沒影了。
後面，列昂科夫和古羅維奇趕快又追了上來。
打了馮一東，說實話他們沒太當回事。
不就是一箇中國的演員嗎？
只要沒有生命危險，那就都好說。
可如果小白被打了……
那可就麻煩大了。
此時此刻，“電影俄羅斯”的大門口，已經圍滿了人。
達尼拉的弔唁，已經變成了一場狂歡。
在網絡上瘋狂傳播的視頻，吸引了一波狂熱分子，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還有許多是看到視頻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驅車趕來了。
甚至還有一些人，因爲無法趕來，而效仿這名小夥的做法，對身邊的華人揮舞起拳頭。
此時此刻，廣場上至少聚集了幾百個人，他們高舉着手機，喊着口號。
一名年輕人站在臺階上，大聲吶喊着什麼，時不時引起一陣歡呼。
旁邊有幾輛警車，幾名俄羅斯警察站在旁邊，似乎也並沒有想要驅散他們的意思，甚至還會時不時地鼓掌。
對這名俄羅斯小夥來說，今天是他最高光的一天。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打了一次架，就成了名人，成了網紅。
這種經歷，讓他整個人暈乎乎的，像是喝了太多的伏特加一樣。
他拼命享受着這種感覺，直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是你打了我的朋友？”
壯得像一頭毛熊的俄羅斯小夥猛然轉身，就看到身後站着一個少年。
下方，歡呼的人羣突然安靜下來，然後有人驚叫：
“小白？”
“谷小白？”
“是谷小白！”
谷小白的知名度，在俄羅斯可比馮一東高多了。
更別說，他的長相實在是太有辨識度。
俄羅斯小夥，看到谷小白的時候，都呆了片刻。
然後他就看到谷小白對他招了招手。
“？？？？”俄羅斯小夥愣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
“你是想要找我打架？”
這傢伙，是來給之前被自己打的那人報仇來了？
這一瞬間，這名小夥，最大的感覺不是吃驚，而是……
狂喜！
如果自己打了馮一東都會變成英雄，那……
“我如果把谷小白打趴下了，那豈不是……”
這一刻，這名小夥完全沒想到什麼後果。
畢竟，打架，對俄羅斯人來說，實在是太稀鬆平常不過了。
用打架來解決矛盾，在俄羅斯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
特別是在伏特加的刺激之下，俄羅斯的鬥毆之風，格外興盛。
有句俄羅斯諺語說道：“俄羅斯的母親在教會孩子走路之前，俄羅斯的父親已經教會了他們揮拳！”
單打雙打羣打……
一個俄羅斯的男孩，從小到大，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打架。
這中間，有雙方人數對等，約定好規則的羣架，雙方不用武器，不追殺倒地的人。
這種通常是俄羅斯人的內鬥。
也有打黑槍下黑手的鬥毆，要打就向死裡打。
這種通常就是打外國人了。
網絡上流傳一個帶有字幕的俄羅斯打羣架視頻。
其實，高喊着“白帝聖劍，御劍跟着我”的那個視頻，真正的名字是“俄羅斯人在羣毆中暴打高加索人”。雖然雙方人數相等，但是打起來之後，俄羅斯人對倒地的人可真沒怎麼留情。
但無論是哪種打，打架的衝動，似乎都是埋在了俄羅斯人骨子裡的。
這大概也是，俄羅斯人被稱爲戰鬥民族的原因。
而這一刻，這名俄羅斯小夥身爲俄羅斯人的戰鬥慾望，覺醒了。
他擺出了拳擊的姿勢，躍躍欲試地看着谷小白。
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巔峰就要來了。
身後，無數他的擁躉，正在大聲歡呼，爲他加油。
聽得他熱血沸騰，躍躍欲試。
但是大家加油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他沒有聽到那些人裡，有一些聲音在大聲告誡他：
“別和他打！”
“傻瓜，快跑！”
“快跑啊！別找死！”
“那可是谷小白！”
俄羅斯小夥一個箭步向前，然後一聲大吼：“看拳！”
看我的左勾拳！
然後，他就看到谷小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