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請。今日之事,乃是歡宴,我兄有感盛事悟道,還要謝過諸位助力!”
袁宏道帶着小弟袁中道,站在白鶴樓大門內,像兩個護法門神,每出去一個神思不屬,猶如木偶的士子,就齊聲感謝一句。
同樣的一句話,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但兩人仍舊感情飽滿如初,不覺半點乾澀,且能保證對方聽沒聽進去,必要的送客禮儀都做到一絲不苟。
衆士子好似行屍走肉,儘管局面翻轉崩壞再翻轉,峰迴路轉快的像九曲十八彎,但貌似,好像,似乎,最後他們的面子都保住了?
今天所有的故事都留在白鶴樓內,出了門這就是一場文壇盛會。
有江南文魁李夢陽,即將得道袁伯修,還有疑似非凡的袁中郎名聲擔保。
即使現行離開的四大花魁等人,有這三位的名聲擔保,白鶴樓的事情也不會傳出去一分一毫。
今天的事情,必然就是一場只談文學,只交朋友的文壇盛事佳話啊。
什麼黨同伐異,什麼胡攪蠻纏,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但我們自己知道,這特麼就是真的啊!
我輩讀書人,不是周通那樣的鼠輩,做不到自欺自人啊!
就只能強行說服自己,當來夢遊了一場吧。
哎……
還得多謝張玉之不殺之恩。
猖獗狂徒卻原來是個好人吶!
看來真是我等誤會了張玉之這樣的高潔雅士君子了。
待回頭風波平息了,再真心誠意的去交個朋友吧。
能與玉之爲友爲朋,幸甚之至啊!
衆士子人還在,心思卻已經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袁伯修厚積薄發,一朝悟道,雖然有觸景生情之便,但真要勘破知見障更進一步,成就得道大儒,恐怕要旬日以上。”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連酒樓東家都商討好閉口不談今日盛會具體見聞之後,李夢陽沉聲對送完客的袁宏道開口。
袁宏道不過是新近得道的半儒,還沒徹底穩固自己的道。
袁伯修更是蹉跎多年,不得其門而入,今天驟然得了機緣,想要悟道恐怕不是短時間能夠結束的。
李夢陽作爲最資深的過來人,細心交代。
“這白鶴樓就先包下來,袁伯修什麼時候悟道結束,什麼時候結算。其餘包下白鶴樓的人情往來方面老夫來處理,總歸決不能讓袁伯修半途而廢。”
屬於文魁的威嚴睥睨氣勢縈繞在身,李夢陽不容拒絕的開始越俎代庖做各種安排。
白鶴樓聲名在外,是金陵最大最好的酒樓,要包下來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爲了袁宗道的悟道突破,李夢陽這個江南文魁也算是全力以赴了。
“謝過空同公!”
“謝過空同公!”
這一次,袁宏道拉着弟弟,真心實意的向李夢陽道謝。
他們是對手,是敵人,是道義不合,恨不得將對方打爲異端殲滅的對手。
但這一次,李夢陽不記個人得失,以儒門壯大爲己任的氣度,值得他們代替大兄,以袁氏三兄弟之名,誠摯的感謝。
發現袁伯修悟道,沒有破壞,反而第一時間給予保護,李夢陽的大公無私,讓袁二袁三由衷佩服。
“不用謝老夫,老夫不過是慷他人之慨,最終目的還是要拿你兩得道兄弟磨礪精氣神劍最後一步,以上京都斬孽罷了。你們真該感謝了的,應該是張玉之。”
李夢陽毫不掩飾,直接吐露心聲。
這就是正式向袁氏三兄弟發出了論戰邀約了。
袁二袁三對望一眼,目光平靜,顯然李夢陽的宣戰已經被他們預料到,可以心無波瀾,坦然面對。
“若我大哥悟道成功,破障而出的第一時間咱們就在這白鶴樓上做過一場!”
“若我大哥悟道不成,我袁中郎捨命奉陪,也要讓空同公磨礪精氣神劍,一解斬孽之願!”
袁宏道擲地有聲。
袁中道沒有說話,但堅定的眼神無不表達跟他二兄一樣的意思。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三兄弟因爲以前無人得道,纔不是你李空同的對手。
現在我二兄跟大兄都先後得道,還會害怕你一個老朽不成!
“好,不愧是袁中郎,不愧是袁氏兄弟!那老夫就等你們好消息!浩源,走。”
李夢陽也不含糊,誇讚一聲,帶着徒弟直接離開。
“先生,我去看看刊印情況。”
杜成峰識事的很,一見人去樓空,也找了個藉口,心情愉悅的走了。
這次張恆將金陵士子錘進了泥裡,就很解氣,他很開心。
“不知玉之接下來有何打算?”
打發小弟袁中道去跟東家商量包場白鶴樓的事情,袁宏道有些歉意的跟張恆攀談起來。
要照顧他大兄悟道,接下來卻是照顧不到張恆了。
“我到金陵,還沒遊覽過名勝古蹟,自然風光。正好現在事情告一段落,可以好好轉轉。”
“順便,寫寫我的新書,趁着好機會,賣個好價錢,哈哈。”
知道袁宏道怕無法兼顧照顧不周,張恆到不在意,語氣輕鬆,開着玩笑。
本來是爲了紅樓夢被禁一事來的金陵,現在相信經過周通跟今天這次飲宴之後,事情可以解決的很完美。
那麼遊覽風景名勝,順便再尋找些美食就是接下來的重點。
然後再趁着今日之後,必然名滿江南的東風寫三國,買書賺名聲。
總之是無事一身輕了,瀟灑自在。
袁宏道能不能做到賓至如歸的招待,無所謂了。
“到是你們跟李空同的論道約戰,我可能等到,也可能等不到,不過我確定肯定不會去參見就是了。”
笑容一收,張恆先打了預防針。
對李夢陽跟袁氏兄弟的論道,他說真的,不感興趣。
打嘴炮他還是比較喜歡自己來。
在一個,跟蘇世珣在崑崙論道一場,他也算是有過體會,真不適應那種場合。
“本來還想請玉之做一次見證呢,結果玉之你居然不感興趣,甚憾。不過以玉之才華,不感興趣也是情理之中。那就預祝玉之遊覽愉快。”
“我讓管事安排好玉之的食宿。”
袁宏道有些驚訝張恆的不感興趣,但也沒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