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色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可呼嘯着的寒風卻依然沒有停下,甚至隱隱更甚了起來。
六點的鈴聲一響,所有士兵全部呼啦啦的再次下樓,集合在了訓練操場上。
他們在小跑路過聶然時,一個個都瞅着她,眼底有嘲諷的不屑的還有擔憂的,當然擔憂的自然是古琳和方亮了,方亮一晚上幾乎沒睡,以他對聶然的瞭解,她是不可能低頭的。
可如果不低頭,這事就真的陷入僵局了!
他憂愁地看了眼站在原地不動的聶然,無奈的跟着隊伍去集合。
而最後一個跟上來的是季正虎,今天是他做值班教官。
早上緊急集合的事情他多少已經有所耳聞。
敢當面頂撞,並且不服從教官命令,這個女兵實在是太膽大妄爲了!
安遠道只是讓她罰站,季正虎覺得還便宜她了!
只罰站結束後,到時候自己非要讓她跑個負重越野十公里才行!
他冷冷地看了眼被各種眼神洗禮過後還能淡定依舊的聶然,然後大步走開,開始出早操。
沒過多久,訓練場裡傳來的呼呼喝喝的教官怒罵聲,以及那羣士兵們的連吃帶喘的氣息聲音,聶然站在原地,神色淡然,絲毫沒有別他們所影響。
半個小時的早操結束,所有人都回去整理內務時,嚴懷宇和古琳那些人還沒湊近,就聽到季正虎一聲怒吼,於是只能再次折返回寢室大樓。
整個白天所有班級都在熱火朝天的加緊訓練時,只有聶然一個人冷清地站在那裡。
嚴懷宇他們幾個打算趁着午休的時候去看看聶然,順便送點吃的時候,結果自己的饅頭都還沒吃完,就被季正虎他們帶出去又一輪新的耐寒測驗了——負重遊冬泳!
“靠,這季正虎是瘋了嗎?自己的士兵被一班欺負成這樣還不吭聲,簡直沒人性!”嚴懷宇放下才吃了一口的饅頭,怒氣哼哼地道。
“季正虎是不會管這檔子破事的,他只會訓練我們,其他的他從來不管。”在季正虎的一聲命令下,喬維連忙將手裡的湯碗放下,。
“說到底他自己也看不起六班。”嚴懷宇撇了撇嘴地道。
身旁的馬翔皺巴着自己的胖臉,憨憨地道:“也不一定吧,說不定季教官在心裡默默的擔心。”
嚴懷宇很不屑地嗤了一聲,問喬維,“你信嗎?”
喬維小幅度地搖了搖頭。“不信!”
三個人正說話間,耳邊再次傳來了季正虎的怒斥:“都耳朵聾啦?趕緊集合!”
瞬間,六班全體在食堂的大門口集合了起來。
沒兩分鐘,所有人穿着厚厚的軍厚裝,一路朝着後山的山澗的湖水跑去。
而其他班的人則安靜地在食堂裡吃着午餐。
“你是不是還漏了一個。”陳軍指了指玻璃窗外,離食堂不遠的訓練場上那抹一動不動的迷彩身影。
“哼!餓上一天死不了的!也好讓她永生永世的記着,什麼叫服從!”安遠道看了眼訓練上場的聶然,冷冷地哼了一聲。
整整一天,聶然所站的地方就像是個禁地一樣,沒人敢踏入,她就這樣站在那裡,倒也是悠然的很。
天色很快就再次降臨了,所有班級的人都已經去教室上軍事訓練課程,晚上的訓練場安靜一片。
此時安遠道剛把一班的人帶回來休息,看道聶然還站在那裡後,這才就地解散了一班的人,雙手負背,姿態閒散地朝着聶然的方向走了過去。
方亮和汪司銘兩個人見安遠道走過去,腳下的步伐不由得放慢了些許,想要看看情況。
“不知不覺的天都黑了,一天沒吃飯,餓了吧。”安遠道站定在了聶然的面前,笑得很是欠扁,“怎麼樣,服氣了沒?”
聶然站在那裡,神情平淡地回了他兩個字:“不、服!”
安遠道的笑容一僵,隨後露出了森森怒容,“好,有骨氣,我倒是看看你的骨氣是不是比鋼還硬!”
說完,氣沖沖的就朝着食堂走去。
不遠處的方亮看到安遠道走後,聶然還站在那裡,就知道聶然沒認錯。
“唉……這可怎麼辦。”他憂愁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他有點後悔當初讓聶然進來了。
憑她那桀驁的性子,這不是讓她在這裡活受罪嘛!
方亮想上去勸幾句,結果卻被一旁的汪司銘給拉住了,“教官剛看上去很生氣,你小心被殃及池魚。”
“可她要怎麼辦啊。”方亮看着訓練場上的聶然,眉頭皺得都快要打結了。
“放心吧,一晚上不會怎麼樣的,我們訓練的時候趴在野地裡可是三天三夜不能動彈的。”汪司銘看了一眼訓練場的聶然,半拽班拉的把方亮給帶走了。
空曠的訓練場上又只留下了聶然一個人。
呼呼的寒風又吹了一夜,沒有了半夜的緊急集合來打擾,她就站在那裡閉目養神直到第二天天明。
她現在必須要把時間拖得越長,鬧得越大,才行!
一如往常的六點出操訓練,六點半整理內務,七點吃早飯,七點半準時開始訓練,午飯時間季正虎還是把六班的人提前帶走訓練,本來想午休時間偷偷給聶然藏得饅頭被饅泡在了冰水裡直接爛了,氣得他牙癢不已。
終於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嚴懷宇實在是憋不住了,原本他看到聶然和安遠道槓起來還挺樂得其成的,但隨着時間一天天的挪動,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再這樣下去,聶然非倒下不可。
一訓練完,嚴懷宇飛快地跑到了聶然的身邊,急得抓耳撓腮,但不知道說什麼好。
古琳看到嚴懷宇有了這個先例,也趕忙跑了過去,勸說道:“聶然這都三個晚上了,你要不然給教官服個軟吧。”
嚴懷宇也皺着眉,開腔道:“小然子這次你也太沖動了,爲了那個女的和安遠道上綱上線的,你吃虧啊!”
聶然睜開眼,就看到古琳滿是擔心的眼神,以及嚴懷宇他們三個糾結的樣子。
只是三天沒開口,又沒有喝水的狀況下,她才張嘴就感覺喉嚨口乾澀的像是刀子刮過一樣。
這具身體真是弱!聶然默默地在心裡嫌棄了一把。
“都他媽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趕緊去食堂!是不是不想午休了!”還沒等她發出聲音來,身後就傳來了一聲暴怒的聲音。
聶然一聽到那聲音,就重新閉上了嘴。
正好她也不怎麼想開口說話,這樣反而浪費力氣。
嚴懷宇聽到安遠道的聲音後,想開口說話,就被喬維給一把拽走了。
“你怎麼老拉我啊!這樣,我怎麼替小然子說話!”嚴懷宇急着想要掙脫。
“你當面和安遠道起衝突,反而會害聶然的。”喬維將他死命的往食堂拖去,其他幾個人見嚴懷宇都被拖走了,也只能一步三回頭地看了看聶然,跟了上去。
聶然的周圍再次恢復了安靜。
不遠處的陳軍聽到安遠道的怒吼聲後,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那個女兵還站着!
他走到安遠道身邊,笑着指了指聶然,“這女兵夠硬氣的啊,到現在還不肯低頭。”
安遠道看了眼,冷哼地道:“才三天而已,我們一班每個人都能不吃不喝不睡三天。”
“她可是剛從新兵連裡進來的菜鳥,而且還是才受訓了一天的菜鳥,能和你那羣鋼鐵戰士比啊!”陳軍瞪了他一眼後,朝着食堂走去。
菜鳥?安遠道看着那丫頭片子筆直的身姿,他一點都不覺得這丫頭是菜鳥。
沒受過訓練,三天還站得如此筆直,這丫頭片子有點意思!
他哼哼着再次走到了聶然的面前,三天了,他就不信這丫頭會不動搖。
要知道一班的人在第一次三天三夜的野外受訓後,聽到自己說解散吃飯後,高興的恨不得能竄天。
“站在這裡喝了三天的西北風,感覺好不好啊?”
聶然擡頭,瞥他一眼,復而又重新垂下眼眸,“嗯,還行。”
那口氣平靜極了,哪裡像是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的人應該有的語氣。
安遠道看她那副淡然的姿態,氣得鼻子都快歪了,“還行?那好,繼續站!”
說完,他再次氣沖沖地離開了。
太陽從西邊落下,又再一次的從東邊升起。
四天,第四天了,超過了一班野外訓練的基數,這讓部隊裡的人都開始不由得慢慢打量起站在那裡猶如木頭人一般的聶然。
他們都在想,今天,或許這個女兵會向安教官認輸。
但事實證明,沒有!
等太陽全完落下去後,聶然還是站在那裡,不吭一聲,就像是個雕塑一樣。
而安遠道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問她服不服這個問題,似乎是把這個人給徹底遺忘了一樣,任由她站在那裡。
夜色再次籠罩在了這一方天地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在和聶然開玩笑,纔剛到九點,天居然開始下起雪來了,隱隱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除了崗哨還認真的站在那裡,所有人都已經在寢室裡休息了。
雪花一片片落下,訓練場上沒過一會兒就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你說聶然這次會不會死定了?”站在305寢室陽臺上的何佳玉看着不遠處訓練場上那抹黑影,問着身旁的施倩和古琳。
施倩癟了癟嘴,搖頭:“難說,這次安遠道有心整她,不死也半殘了。”
都站了四天四夜了,不吃不喝的,現在又下雪,身上穿的還是普通的訓練服,這罪可是受大發了。
“那怎麼辦啊,要不然我們去求求教官吧。”古琳看着外頭下得越來越大的雪,擔心的都快哭了出來。
“求教官?怎麼求,軍令如山四個字你懂不懂,這次聶然可沒佔着理啊。”何佳玉嘖嘖了幾聲,卻忽然覺得身旁有人靠近,扭頭一看,竟然是李驍!
見她也在看訓練場的聶然後,何佳玉急忙問起了李驍,“驍姐,你和聶然認識那麼久了,你覺得聶然會認輸嗎?”
她們兩個可是一個新兵連出來的,應該對對方的性格脾氣都多少會了解一點纔是。
李驍神色一如平常一般冰冷,只是在看向那抹小小的黑影時,她的眼底不自覺地沉了沉。
她和聶然只是在一個班級裡而已,又加上聶然出去做任務,兩個人幾乎沒怎麼交流。唯一的交流也只是馮英英的死亡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能確定,以聶然當初在寢室裡敢無所顧忌的把馮英英的手給扭斷就知道,她做事絕的很,應該不會認輸。
這是一場持久戰!
看着陽臺下被風撲進來的雪花,李驍不答反問着道:“你們誰和醫務室的人認識?”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自家驍姐突然問這個問題,但是作爲李驍的頭號腦殘粉何佳玉連忙舉手道:“我,我一同學在裡面。”
“讓他們準備急救的東西吧。”李驍說完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進了寢室看書去了。
只留下她們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準備急救的東西?
給誰?
難道是給聶然?
聶然需要急救的意思是……死扛到底,不認輸了?
這麼冷的天,還不認輸?
幾個人不得不佩服起聶然那剛硬的性子了,夠烈!
天空中的雪花越下越大,寢室的燈在十點後全部熄滅了。
整個營地裡安靜的只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
聶然看着這天氣,真是鬱悶到了極點,四天四夜的不吃不喝,又在寒風裡不停的吹,身體裡的能量基本全部被消耗完了,接下來就全部是靠意志來堅持了。
寒風下,她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不哆嗦,因爲越抖身上的熱量就會散的越快。
突然間,聶然隱約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不遠處漸漸響起。
她擡頭望去,只看到嚴懷宇偷偷摸摸地靠着圍牆下的死角一點點地蹭過來,就像是壁虎一樣完全趴着上面。
他不睡覺,來幹什麼?
聶然皺了皺眉頭,看着他慢慢地挪了過來,等過了崗哨的視線範圍後,一路小跑地跑到了聶然的面前,忙不迭的從懷裡掏出了兩個白花花的饅頭,遞了過去,“小然子,這是我偷摸晚上藏的兩個饅頭,你趕緊吃。”
聶然看着他,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說她和這人也不熟,頂着違紀的危險來給一個交情並不深的人送東西吃,他是嫌在部隊待太久了嗎?
上次在安遠道的車裡聽說,他好像是部隊裡躲他老爹吧,這萬一要是趕了出去可怎麼辦。
“快點啊,不然被發現了就不好了。”嚴懷宇見她不動,連聲催促了起來。
聶然垂眸看了眼他手上的饅頭,聞上去隱約有小麥的香味,應該是他剛從廚房裡偷來的吧。
這人可真是大膽。
“誰在那裡!”倏地,一道聲音從訓練場的外頭響了起來。
嚴懷宇手一哆嗦,差點把倆饅頭給掉地上,他低咒着不知往哪裡躲好,“靠,不是吧!下大雪都跑出來,安遠道這個神經病!”
他沒來得及開溜,就聽到身後安遠道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喲呵,頂不住了?讓人送吃的了?”
嚴懷宇見自己已經被發現了,索性也不躲了,他梗着脖子怒聲道:“安遠道你別太過分了,聶然幾天幾夜沒張嘴進食了,你就是罰也不能這樣啊!”
安遠道一腳就踹在了嚴懷宇的屁股上,“臭小子,在部隊裡還敢指名道姓喊我名字,找死啊!”
嚴懷宇此刻就想着能讓安遠道放人,也不管屁股上那一記了,嚷嚷着道:“你趕緊放了小然子!”
安遠道斜睨地看了一眼像個木頭人似的聶然,“只要她認錯,隨時可以走。”
他就不相信了這香噴噴的大白饅頭放在眼前,這丫頭片子還能忍的下去!
嚴懷宇聽到安遠道這樣說,馬上勸了起來,“小然子,要不然你說個服吧?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聶然死死地盯着安遠道,聲音輕輕的,小小的,卻格外的擲地有聲,“我、不、服!”
三個字瞬間將安遠道那張等着聶然認輸的得意臉砸了個稀巴爛。
安遠道咬着牙,冷冷地扯出地個笑,“看到了,她不說那我也沒辦法。”
“小然子。”嚴懷宇看她那倔強的樣子,只覺得頭疼不已。
明明就是個小姑娘,怎麼比自己還倔!
“行了,這大冷的天,你一個人好好享受吧。”安遠道強壓着心裡的怒氣,一把抓住了嚴懷宇的衣領,像是抓雞仔似的,把他提了出去。
“喂,安遠道你給我放手!”
一路上嚴懷宇使勁地掙扎着,最後被安遠道一腳踢出去老遠,“趕緊給老子睡覺去,不然我給你個大過,讓你提早從部隊滾蛋。”
“靠,安遠道你個混蛋,沒人性!”
嚴懷宇摸着自己的屁股咒罵了起來,見安遠道又要上來踹自己,一個閃身躲開後,一溜煙兒的就跑回了宿舍。
從值班室裡走出來的陳軍看到安遠道又是一個人回來,就知道那個叫聶然的新兵還是沒認錯。
他笑着道:“這女兵倒是挺能扛啊。”
安遠道恨恨地看了眼生身後的訓練場,“能抗?哼,有本事就扛到死!”
但很快,他就後悔自己那晚所說的話了。
因爲,聶然好像真的打算扛到死!
預備部隊裡這下出了稀奇事兒了,六班女兵公然反抗軍令不說,甚至罰站了整整六天,六天!
不吃不喝不睡的六天!
一班在野外訓練也不過是三天三夜而已,但這位卻翻了足足一倍,而且據說剛進部隊才一天都沒到的女兵。
這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就連隔壁部隊基地的士兵們也知道了,恨不得一個個爬牆頭來看看這位英勇的女兵!
教官辦公室內,剛帶着一班訓練了一天一夜回來的安遠道連洗澡都沒來得及去洗,就進辦公室想問問情況。
他在山裡頭不知年月,一出來就問陳軍,“還在那兒?”
“嗯,沒動過。”陳軍瞅了眼窗外訓練場的情況,對他說道。
安遠道氣惱地將腦袋上的帽子一把抓了起來,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罵罵咧咧地道:“他媽的,她不會真打算扛到死吧!”
“難說,六天都扛下來了,要知道七天可是人的極限啊。”這時候陳軍還特別“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安遠道瞪了他一眼,怒問道:“嚴懷宇那兔崽子沒給她送吃的去?”
“有啊,可這姑娘愣是一口都沒吃。”陳軍很無辜地聳了聳肩。
“媽的,我還真沒見過這樣倔的女兵!”安遠道透過窗戶看了眼還站在那裡不挪動半分的聶然,只覺得腦袋都大了。
陳軍笑着放下了手裡的筆,“我聽說醫務室那邊都已經準備好急救的東西了。”
“他們怎麼知道的?”
人都沒倒呢,這就準備好急救了?他們消息夠靈通啊!
“據說是班裡有人去打招呼的。”
“靠!她們寧願給醫務室打招呼也不去勸勸那丫頭片子?”安遠道不可思議地問。
“有,但她不聽啊。”
安遠道聽到陳軍一口一個不肯吃,不聽勸的,只覺得心煩不已。
“算了算了,隨便她去吧!大不了餓暈過去直接送醫院!”他一臉不耐煩的打算去浴室裡洗個澡,這一天一夜的野外訓練抓一班那羣兔崽子就夠累的,現在還要惦念着那丫頭片子,他也過的太累了吧!
可剛拿着帽子要走人,結果在門口就和剛進門的季正虎給撞上了,只見季正虎先是一愣,然後氣勢洶洶地問道:“安教官,我的兵站在那裡已經六天了,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人!”
又來一個!
安遠道都不知道怎麼了,爲什麼自己一碰上那丫頭總是落下風,他沒好氣地說道:“老子倒是想放啊,她自己不肯走!關我屁事啊!”
季正虎當然也知道聶然自己不肯走,可總不能因爲不肯走就讓她一直站在那裡吧!
本來還打算讓她受罰完了,自己還要再罰她一個負重十公里的讓她明白明白,可沒想到這女兵都絕,居然這麼一站就站了六天,還沒有任何想要低頭的意思。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這丫頭片子真是個瘋丫頭!”安遠道一提那丫頭就覺得頭痛,比上戰場還頭痛,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度自己惱怒着,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立刻對季正虎問道:“咦?你不是她教官嘛,你可以讓她歸隊啊!”
“可她只對我說了三個字。”季正虎不提這個還沒事,一提心裡就不爽了!
“哪三個字?”安遠道有些好奇地問。
季正虎冷冷地丟了三個字:“我不服!”
安遠道先是一愣,隨即爆了一句,“……我操!”
他真是徹底被這個丫頭片子給打敗了!
這麼傲,真他媽絕了!
“安教官,這可是六班的人,出了問題到底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季正虎看他又是爆粗口,又是拍桌子的,皺着眉問。
“我……我負責行了吧!”被逼問的安遠道鬱悶的拿着帽子往浴室裡走去。
明明是那丫頭的錯,結果現在全變他自己的了,這叫什麼事兒啊!
而另一邊,方亮好不容易在野外訓練之後,得知聶然還站在那裡的時候,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六天,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
可大白天的他怕會引起注意,加上自己剛訓練完畢體力已經清空,所以洗了個澡休息了會兒,等到了晚上後他和前幾天嚴懷宇的一樣,偷偷摸摸的懷裡藏兩個饅頭走到了訓練場。
“給!”
早已聽到聲音的聶然一睜開眼,就看到方亮遞過來的一個饅頭。
唉……又來了!
她的意志力不怎麼堅定啊,能不能不要一個兩個的都來誘惑她!
聶然搖了搖頭,幾天沒喝水加上那天站在雪地裡一天,因此着涼發燒,現在一開口那嗓子就火燒火燒的疼,帶着沙啞地道:“我不吃。”
“就算是反抗,你好歹也吃點吧!不會有人看到的額,你快吃點。”方亮不由分說的將饅頭放在了她的嘴邊。
聶然吃力地勾起了一個虛弱地笑,乾裂的脣一笑直接裂出了血口子,“你以爲我不知道有人盯着這裡嗎?”
從第四天晚上安遠道能那麼掐着點來捉嚴懷宇的時候,她就知道安遠道一直在暗地裡默默地觀察着她。
這一點方亮當然也知道,只是他覺得自己能走過來這麼長時間也沒被捉回去,顯然安遠道是默認的。
既然默認了,有沒有盯着有什麼所謂!
他皺着眉頭看見就是不肯咬自己手裡的饅頭,氣惱地直皺眉,“你這人怎麼那麼倔啊!當初在新兵連以爲你夠倔了,沒想到在這裡你更狠!部隊裡只有服從,服從是軍人的天職,這話我當初就和你說過。”
“方亮,我說過我不適合來這裡。”
聶然嘴角掛着的笑意讓方亮微微愣了愣,隨即擰眉道:“所以你這是在故意反抗?”
“不全是。”
聶然輕輕搖了下頭,並不繼續說下去。
但卻讓方亮心裡更糾結了,“不全是是什麼意思?你到底要幹什麼?”
難不成他她這麼做,最主要的目的是是爲了離開預備部隊?
對於方亮的執着追問,聶然並不想回答,反而是趕他離開,“快回去睡覺吧,你可是一班的人,小心被記大過丟進六班哦。”
這時候竟然還和他開玩笑,方亮真是對她又氣又惱!
可偏偏又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後只能無奈地離開。
北風呼呼的席捲而來,空曠的訓練場上聶然感覺自己的頭開始越來越痛,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重影,腰部以下早已經凍的沒有了知覺。
不行,再熬一下,再熬一下才行!
她用力的將指甲摳進了自己的手掌用,用疼痛將自己的知覺喚醒。
“你這樣做,你爸爸會生氣的。”不知何時,一道聲音讓她不得已地睜開了眼睛。
汪司銘?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真煩,一個個都來打擾她,不知道沒吃飯的人不能多說話嗎?!這樣很消耗體力的!
聶然聲音有些發飄起來,“除非你告訴他,不然他不會知道,更不會生氣。”
汪司銘看到她嘴脣上因爲乾涸而爆裂開來的血口子,一說話,血就從流下來,整張脣豔紅得詭異。
他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捂在手上,等到溶化後,伸手將雪水擦在她乾裂的脣上。
聶然下意識地想要偏頭,她不喜歡有人靠近,但沒有力氣,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她最後她索性抿脣拒絕。
汪司銘看到她明晃晃的拒絕後,這才放下了手,“這不會像是你做的事情。你這麼做一定有理由,對不對?”
聶然眉梢挑了挑,這人竟然能看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怪不得能得到安遠道的寵愛,強悍的體能和精準的分析,的確很優秀。
但,她並不想回答汪司銘的這個問題。
索性閉上眼,讓自己保存點體力,好再延遲幾天。
汪司銘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能離開。
一夜平靜地度過。
早晨出早操的時候,部隊其他人看到聶然還堅持站在那裡的時候,都會竊竊私語起來,甚至還暗地裡打賭猜她何時倒下。
弄得整個部隊裡一改往日的死氣沉沉。
“已經第八天了。”午後時分,難得一個大晴天,一掃多日來的陰霾,陳軍看着訓練場上那個快成標誌物的聶然,不由得對剛進辦公室的安遠道調侃了起來。
安遠道現在每過一天就感覺像是過了一年一樣,他忍不住哀嘆了一聲,“你能別提醒我嗎!”
“我也不想提醒你啊,但是營長剛打電話叫你過去。”
一聽營長兩個字,安遠道立刻跳了起來,“營長?”
“嗯,好像是爲了這個女兵的事情,你自己保重吧。”陳軍很沒有同情心的落井下石地道。
完了,雖然他早就知道營長會知道,但……怎麼那麼快!
他頭痛地看了看外頭還站着的聶然,心裡簡直煩躁到了極點,“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煩死了!”
他深吸了口氣,一路跑到了營長的辦公室門口。
“叩叩叩——”敲了幾下門。
“報告!”安遠道站在門口響亮地大喊了一聲。
李宗勇擡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進來。”
才一走進,安遠道就看到季正虎也站在那裡,他當下就明白營長怎麼會那麼快知道了!
“我不是說了嘛,這人我負責,你怎麼還告訴營長了!”安遠道低聲質問地道。
“還需要他說嗎?現在整個部隊都知道這事兒!”
李宗勇滿是威嚴地呵斥了起來,讓安遠道不由得低下了頭,小聲回答着,“營長,這真不能怪我,是這個女兵不肯服從訓練,所以我才讓她站在那裡反省。”
“那她反省好了嗎?”
安遠道搖了搖頭道:“沒有,她就是不肯認錯。”
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倔的丫頭,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
李宗勇雙手放在胸前,靠在了椅子上,“七天還不肯認錯?那就是有天大的冤屈了?”
“營長,我纔是有天大的冤屈啊,這丫頭片子倔驢一個,當着一百四十九個兵面前頂撞我,還公然叫囂不肯訓練,我這才罰她站在那裡反省的。”安遠道很是無奈地解釋。
真不明白爲什麼明明自己沒做錯,可到後來就變成錯的是自己!
“哦?這麼說是她自己的問題了。”
安遠道連連點頭,“是啊,我還頭一回見這樣的兵。”
“營長,是安教官反覆操練我們班的人,才讓那個女兵不服的。”
季正虎這時候突然插了一句讓安遠道立刻氣得跳腳,“我是教官,操練士兵是理所應當的。”
“你敢說你當時沒抱着私心訓練?”季正虎也毫不客氣地還擊了一句。
“我……”
“好了好了,吵什麼!”李宗勇聽他們兩個一個比一個聲音大,當下就把他們呵斥了一通。
營長都發話了,他們兩個馬上就沒了聲音。
“現在她這樣不吃不喝八天了,身體素質好的還能在撐幾天,不好的,估計今天就能倒,安遠道你打算怎麼做?”李宗勇沉聲問道。
“大不了,我揹她上醫院!”安遠道也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嘟囔着道:“反正我沒錯,一班都是這樣訓練的!我也沒見誰和我說不服。”
“你帶的那是一班,他們是六班,更何況他們是我的兵!”季正虎立刻嗆了他一句。
安遠道本來就心煩,還聽到他這麼說,也頓時怒了,“既然是兵,哪個班不都是一樣,最後都是預備部隊的人!”
這回坐在椅子上的李宗勇聽到他們的話後,卻驚訝地笑了起來,“我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兵能讓你們說出這樣的話,我很高興。”
很高興?吵架也值得高興?
季正虎和安遠道不是很明白自家領導話裡的意圖。
“你們兩個,一個帶的是優秀班,一個帶的是差班,其實我知道時間一長,難免心理上會出現落差。”
李宗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兩個面前。
“我一直希望你們能夠明白,一班再好永遠屬於預備部隊,六班再壞,它也不可能從預備部隊分割出去,它們都屬於預備部隊的一份子,你們要學會平常心和包容心。而今天你們終於懂了!我很高興!”
安遠道和季正虎沉默地相互看了一眼。
最終安遠道悶悶地說了一句,“報告營長,我要去處理關於那個女兵的事情,先走了。”
一旁的季正虎也立刻說道:“報告營長,我去訓練。”
兩個人頭一回不等李宗勇放行,自顧自地跑了出去。
天知道,他們兩個怎麼會突然冒了那兩句話出來。
什麼見鬼的平常心,一班就是最優秀的!
而季正虎心裡也同樣在抑鬱自己剛纔那句我的兵,什麼他的兵,他纔不要那種窩囊兵呢!
兩個人看了對方一眼,有同時很默契的扭頭各朝兩邊走去。
安遠道怒氣衝衝的一路走到了訓練場,午後雖然大部分的人在休息,但看到安遠道去的方向後,所有人都從寢室裡衝向了各自的陽臺。
安教官這是憋不住,要找聶然算賬去了嗎?
聶然會怎麼做?服軟認輸,還是繼續咬牙到底?
陽臺上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
而訓練場上,似乎是感覺的了安遠道那極大的怨氣,聶然虛弱地強撐開半條縫隙,見安遠道朝着自己而來。
他怒火沖天地站在了聶然的面前,第一句就爆了個粗口,“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
聶然的臉色幾乎蒼白得透明,她艱難地蠕動着嘴脣,“你要幹嘛?”
“和你一起站,大不了老子也不吃飯不洗澡不睡覺,反正我沒錯!”驢脾氣一上來的安遠道也站在了聶然的身邊,渾身上下都是怒火。
聶然斜睨了他一眼,勾脣地笑了起來,“你被營長訓了?”
“放屁,老子沒做錯,訓什麼!”
他訓練的兵不聽自己的,他懲罰,他錯什麼了?!他根本就沒錯!
“嗯,你的確是沒做錯。”聶然贊同地小幅度點頭。
“當然了,老子本來就沒……”說到後面,他突然卡住了。
什麼,什麼?沒錯?她也說自己沒做錯?
安遠道這下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沒做錯,那你爲什麼不服?!”
聶然涼涼地掃了他一眼,“你沒做錯和我不服之間有聯繫嗎?”
“當然有!你認爲我沒罰錯你,說明你本身已經知道了自己做錯了!那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知道歸知道,不服歸不服。”聶然神情淡淡。
開玩笑,這都到最後關頭了,好不容易驚動到營長那邊去了,這會兒說放棄,打死都不可能!
“聶然你!”安遠道被氣得一窒,胸口悶痛不已。
“教官你能不能離我遠點。”聶然這幾天一個人站已經站器官了,現在身邊冷不丁的多了一道怒氣十足的視線,有些不太習慣。
“呸,你還嫌棄我,我不嫌棄你八天不洗澡臭烘烘就不錯了!”
“那你還是嫌棄我,然後走遠點吧。”
兩個人一大一小地就這樣站在訓練場你來我往的對話着。
辦公室裡李宗勇俯視看着訓練場上那兩個迷彩身影后,拿出自己的手機又再次撥通了上次的號碼。
沒幾秒,手機被被接通了。
還不等對方開口,李宗勇帶着玩笑地口吻說道:“你推薦的那個丫頭是根反骨,第一天就和教官槓上了,不吃不喝不睡地在訓練場罰站了八天,而且到現在還不肯認錯,你再不來,我估計她就要倒下咯。”
話才說完,電話“啪嗒”一下就掛了。
隱約間好像還聽到什麼東西被撞在門框上的聲音。
嘖嘖,有那麼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