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村長在風頭裡漸漸響亮的哭聲,她生怕把其他人給招來,低低地冷呵了一聲,“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別哭了!”
村長哭得跟淚人兒似的,不停地抹着眼淚,“我哭自己個兒倒黴不行啊!村子沒被收購成功,還燒了個倉庫,這下子可怎麼和村民們交代啊!”
他越想越傷心,哭得不能自己。
聶然看着他哭得眼淚鼻涕一大,不像是表演的樣子,“所以這把火真不是你放的?”
村長兩眼汪汪,悲痛萬分地道:“我瘋了嗎?好不容易辛辛苦苦造出來的倉庫,我爲什麼要放火!”
聶然認真思索,考量着村長話語裡的真實程度。
“最好是這樣,如果被我發現,你就死定了!還有,我們兩個人現在對話不許泄露半分!聽到了沒有!”最終,她還是將手裡的刀晃了晃,冷聲威脅。
村長看到她冷酷的表情,以及那把寒氣逼人的軍刀,憋下了哭聲點點頭,“聽到了。”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後,聶然這才轉身想要離開。
只是剛纔小巷口,她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從懷裡掏出了那一個破舊的牛皮紙,接着乾脆利落地丟進了村長的懷裡。
“這錢給你,那麼點都不夠我喝一瓶酒的。”
她語氣裡滿是嫌棄,隨即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
村長有些發傻地看着自己懷裡的錢,他沒想到這丫頭會把錢還給自己,他還以爲今天要死在這裡了呢!
夜越來越深了,漆黑的天幕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聶然走在荒野的小路上,眉頭擰緊。
如果不是村長的報復,那麼會是誰放的這把火呢?
在這個偏遠的山村,誰會想要她的命呢?
難道是那位好夫人在背後搞的鬼?!
當初她派馮英英溺死自己不成,後來又估計出任務給自己,甚至到後來設計要除名了自己,這次……難保不是她做的。
更何況,這裡偏僻異常,人煙荒蕪,的確是個下手的好機會。
只不過,這麼遠的路還要安排自己的人手過來,可見她想殺自己的心有多麼的強烈。
這算是爲了她兒子掃平障礙嗎?
寒風凌冽,聶然的眼眸微微半眯了起來,傾瀉出了一絲戾氣。
……
一場大火將村裡攪了個天翻地覆,倉庫變爲了廢墟不說,還差點把霍珩這位權貴給差點燒死,這讓村民們各個提心吊膽。
生怕霍珩一個生氣,不僅不收購村子,甚至會直接毀了這裡。
每個人對霍珩和聶然都是小心翼翼,努力地討好,餐餐都殺雞給他們兩個病患燉雞湯喝。
聶然想到老村長蹲在角落裡哭着和自己說那包錢可以給整個村民們用半個月,她總覺得喝這湯有些不是滋味。
“你怎麼不喝?”霍珩看她盯着那碗雞湯就是不動,以爲是不喜歡喝,“是不是喝膩了?”
“膩了?那要不然我讓我家老婆子給你換成骨頭湯?我們家殺豬了,可新鮮了呢。”老村長就像是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給忘記了一樣,站在一旁笑呵呵地道。
“你把豬殺了?”聶然聽了眉頭當場擰了起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倉庫被燒成了廢墟急需要錢來修繕,這老頭竟然還把值錢的豬給殺了?瘋了嗎?!
那天他蹲在角落裡嚎啕大哭都給忘了?
村長笑着點頭,“是啊,早上剛殺的,這會兒應該煮的差不多了。”
聶然氣得恨不得拍桌,可轉而一想,關她什麼事,人家願意殺豬就殺豬唄,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錢,用得着她自己個兒在一旁鹹吃蘿蔔淡操心嘛!
聶然面色冷然地不再言語,坐在那裡喝起了雞湯。
在旁邊的霍珩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看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咬牙切齒的模樣,只覺得好玩兒。
這妮子是怎麼了,殺只豬也能讓她有這麼多表情?
霍珩可不認爲她是什麼善男信女,殺只豬會讓她不忍心。
“霍總,這次的收購案……還繼續嗎?”坐在對面的村長在繞了一大圈的各種話題後,終於耐不住的,搓着手訕訕地問道。
聶然喝雞湯的勺子頓了頓,呵!原來是在這裡等着霍珩呢。
怪不得,明明當初已經告訴霍珩自己的村有多麼窮了,還要殺雞宰魚的,合着是在打同情牌啊。
但對於霍珩這種殺人跟殺雞似的人,這種同情牌就是不知道會不有用。
霍珩收回了視線,把玩着手裡的勺子,淡淡地回了一句,“鑑於你們村裡有很多地方和合約上多處不符,所以公司需要商討纔可以做最後的結論。”
“其……其實也算不上不符吧,就,就該有的我們還是有的,只是……其實……也……我們可以打理一下就,就可以了。”村長一聽,覺得不好,當下慌忙的解釋起來,力爭能夠改變霍珩的心意。
但霍珩這種人哪裡是幾句話就能扭轉過來的,更何況在看到了村子裡真實現象以後,他這幾天幾乎沒有再提起過收購這兩個字。
“可你們的所有產業鏈全部沒有盈利,甚至每年的虧損都處於負增長,收購這樣的村莊對於霍氏來說,這是負擔。”
霍珩這一句話算是徹底將村長的希望給打壓沒了。
“所以,真的沒希望了嗎?”村長滿是失落的低垂着頭,看上去彷彿好像一瞬間老了幾歲。
聶然擡眸看了老村長一眼,隨即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我看過各個廠房設備,年老失修,的確會給霍氏帶來不少影響。”
因爲有過一次被聶然落井下石後,村長除了心裡更加難受了之外,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麼當初第一次時的那種憤怒的表情了。
只是低着頭,像是被老師捱罵過的小學生一樣。
聶然停頓了三四秒後,輕咳了幾聲,故作冷淡地說道:“但是這幾天我拜訪過幾位老人家,他們的茶藝的確不錯,應該說還是有潛在的利潤,而且村民們說只要霍氏肯收購,老人們就打算把孩子們都叫回來幫忙。是吧,村長?”
還處在低落情緒中的村長一聽到聶然這麼說,怔愣幾秒,隨即猛地點頭,“是是是,沒錯沒錯,葉秘書說的一點都沒錯。”
霍珩沒想到聶然竟然會替村長說話,不由得揚了揚眉。
他鬆開了手中的勺子,靠在椅背上,淡笑着問道:“那麼投資回報利潤和風險各佔多少?”
聶然遲疑了一下,“……各佔一半。”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回報呢?”
“在得到回報之前,我們需要將路全面修繕,可能需要兩年時間。”
聶然越說聲音就越輕,心也越來越往下沉。
先是問投資回報和潛在風險,然後是問得到回報的時間長短,唉……真不虧是商人,每一處都問到了最關鍵的點上。
“也就是說,這兩年霍氏在這個村子裡將得不到任何的利潤,而且還要投資一大筆錢。”霍珩笑着得出了這個結論。
聶然這回也沒轍了,算了算了,自己好歹是幫過了,如果是在以前她纔不會管這種破事呢。
她點了點頭,“是的。”
“我會讓公司重新估算你們的資產,儘快給你們結果的。”霍珩喝了幾口雞湯後,這纔出聲說道。
本來已經放棄的聶然在聽到霍珩這句話後,禁不住帶着訝異的神色看了他一眼。
剛纔的話不是已經說明要放棄這裡了嗎?怎麼最後又要重新估算了?
這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對面的村長在聽到霍珩要重估資產後,心裡當下再次燃起了一絲的希望,“好,好,好!謝謝霍先生,謝謝葉小姐!”
“這事情是霍先生說了算,我有什麼值得好被謝的。”聶然喝着雞湯,心不在焉地說。
村長憨憨一笑,老老實實地道:“如果剛纔不是葉小姐的那番話,霍先生也不會再給咱們村一次希望,我怎麼能不謝謝葉小姐呢。”
聶然扭頭看了眼此時正看着自己的霍珩,那直白的幾乎溫柔出水的眼神讓她眼神一顫,立刻錯開了和他接觸的視線。
村長是過來人,一看霍珩的眼神就立刻知道了。
“那個,我去看看我家老婆子的骨頭湯熬好了沒,你們先吃吧,哈哈。”村長打着呵呵就趕緊離開,不當這個大電燈泡。
“你的傷好些了嗎?”
只留下他們兩個人的屋子,霍珩握住了她的手,聶然立即掙脫開。
“還生氣呢?你的氣性怎麼越來越大了。”
“我哪裡敢生老闆的氣啊。”聶然不陰不陽地刺了他一句。
霍珩笑着重新將她的手握住,“我能理解爲,你這是擔心,所以才生我的氣嗎?”
“怎,怎麼可能!我爲什麼要擔心你啊!”聶然此時瞪大了眼睛,神色慌張的甚至有些結巴了起來。
“那你爲什麼要生氣呢?”
“我,我怕你燒死了沒人給我付工資不行啊!”聶然隨口胡謅了一句後,就沉默地大口喝着雞湯。
她強烈的反應都被霍珩看在眼中,這哪裡是怕付不出工資啊,分明是心亂了的樣子。
他無言地勾脣微笑,看着她時不時偷瞟過來的眼神,心裡更加確定了幾分。
“心口不一。”霍珩輕颳了一下她鼻尖,滿滿的寵溺感。
聶然捂着自己的鼻頭,皺着眉頭怒瞪着他。
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溫馨感。
“小夥子,你是誰啊,你來我們村有什麼事情嗎?”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村長驚訝的聲音。
聶然在房間裡聽到後,不知爲何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是鎮上派來了解關於前幾天的失火情況。”一個冰冷卻又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聶然頓時心裡一沉。
這人,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
“哦哦哦,原來是鎮上派來的啊,快請快請,沒吃飯吧,正好煮了骨頭湯一起吃點吧。”
“謝謝,不必了。”
兩個人的對話聲越來越近。
門最終被推開了,當聶然看到厲川霖走了進來時,她故作訝異地瞠了瞠眼眶,然後微笑着道:“厲隊長,好久不見啊。上次你送我去醫院,還給我買衣服那事兒我都沒機會謝你呢。”
厲川霖的看到她手上纏着紗布,眼底滑過一絲異樣。
她又受傷了!
“厲隊怎麼來這裡了?”霍珩微笑着寒暄了起來。
厲川霖冷冷地回了一句,“執行任務。”
“那真是太巧了。”
霍珩笑了笑,他可沒錯過剛纔厲川霖在看到自己身旁的人時眼神中流露出的一抹緊張之色。
看來他的小妮子有不少人惦記啊。霍珩眼色微涼了起來。
“你們都認識啊,這也太巧了吧!一看就應該是老熟人了吧,快一起來喝碗熱湯暖暖吧。”站在旁邊的村長看着他們幾個人的寒暄,將手裡的骨頭湯端在了桌子上,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老熟人?聶然看了看厲川霖面無表情的冷峻面孔,又看了看身旁那張含着淡笑卻波瀾不驚的霍珩,他們兩個最多就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請問這個村的村長是誰?”
厲川霖並沒有和霍珩同桌吃飯,只是問了一句。
正在盛湯的村長立刻放下手裡的碗,走了過去,“是……是我……”
“鎮子上要求我過來調查,問有沒有什麼損失。”
村長撓了撓頭,“哦,損失不大,就是倉庫燒燬了,其他的沒啥子大問題。”
“人員有沒有傷亡?”
“沒有,都在呢。就是有點小傷。”村長指了指在場的兩名傷員,“現在喝湯補着呢。”
厲川霖看了眼聶然的手,再次擰了擰眉頭,繼續問道:“那失火的原因找到了嗎?”
“沒找到,那倉庫我們好久沒開過門了,不知怎麼了就突然着火了,估摸着這兩天天太乾了,不是都說天乾物燥嘛……”
村長可沒忘記當時聶然當時說的放火,因爲他也覺得這個倉庫着火着得太詭異了,時間什麼的都太巧合了。
所以那天晚上他在那個廢墟里轉悠了好幾圈,但還是什麼都沒找到,唯一找到的就是找到幾個木箱子的殘渣,從沒有燒燬的跡象上來看是新做的,並不像他們放在倉庫好幾年的那種。
他可以確定,的確是有人故意縱火。
但他不敢說出來,他怕到時候會給村裡再次帶來災禍,所以這纔想要故意模糊視線。
但厲川霖並沒有就此被糊弄過去,“帶我去現場看一下。”
“哦,好的,在那邊。”村長擦了擦手,回頭對着聶然和霍珩說道:“那個,我先去,你們兩位趕緊把湯喝吧,可香了。”
等到這兩個人走了以後,屋內重新歸於平靜。
“霍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回去?”聶然的勺子攪動着還未喝完的雞湯,問了一句。
他們兩個在這個村子裡修養也修養了好幾天了,再不走,聶然真的怕村長要把整個村子裡所有的家禽給殺光了來招待他們兩個。
萬一到時候村子沒收購成功,她都不敢想象村長到時候又一副老淚縱橫的模樣。
“再過兩天吧。”霍珩坐在那裡,一直盯着聶然看,那深沉的眼眸讓聶然心頭一頓。
這眼神,是什麼意思?
好像從厲川霖進來的那一刻,他的神情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那他現在又看着自己的意思是……不會是從厲川霖身上看出點什麼了吧?!
“好。”她裝作平靜的樣子點頭,繼續喝着碗裡的雞湯。
可心裡卻對厲川霖恨不得能狠揍一頓!
這傢伙每次都要妨礙自己,他到底存什麼心啊?!如果不是因爲相處過一段時間,她真的強烈懷疑厲川霖是不是那女人派來的奸細,專門攪和自己的。
她沉着心思和霍珩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沒過多久,厲川霖又被村長給帶了回來,並且進了隔壁的一間屋子。
村長將他一切安頓完畢後,這纔回到了聶然和霍珩的屋子裡。
“湯好喝嗎?要不要再給你們盛一碗?”
“不了,我已經飽了。”聶然將碗推了過去,她現在肚子裡全是水,再喝下去估計就真成水袋了。
“那明天再喝。”村長笑着將碗給收拾好。
霍珩微笑了着,“湯留給厲隊喝吧,他這麼匆忙趕來,一定很疲憊。”
村長想了想,也覺得霍珩說的有道理,點頭笑了起來,“也對,我等會兒就讓老婆子送一碗過來。”
可在這番笑語中,聶然卻驚悚了。
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吧?!
就現在他們這層身份,霍珩給送雞湯去,人家厲川霖也不會喝啊。
可霍珩卻像是完全跳脫出了兩個人的身份關係,幾天下來對厲川霖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兄弟一樣,但凡他有口吃的,總要分出一份讓村長給厲川霖送去。
這份兄弟情義讓村長大爲感動,可讓聶然覺得越來越提心吊膽了起來。
霍珩是不是不僅在那場大火裡砸傷了腿,連腦袋也被砸傷了。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捉摸不出霍珩想法的聶然只能一直按兵不動,對厲川霖的態度不冷也不熱,可心底卻在流水般的日子裡越是越焦躁不安起來,於是她趁着霍珩不注意的時候,對厲川霖的一個眼神,厲川霖微不可見地點頭。
夜色初上,聶然趁着夜半無人時,極快的閃進了厲川霖的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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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家的小然然心慌慌了~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