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午茶？”維拉斯雲淡風輕，並不知道瑟曦太后請喝下午茶的深意。
他看見洛米斯大學士的臉上露出了‘音邪’的笑意、看見了艾耿隊長的意味深長、看見了總管加爾斯肥胖的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見了教頭佛提莫的眼神曖昧。
“我被太后當做了獵物？”維拉斯明白了過來。這是貴族間的‘清人’遊戲，也許是一夜的緣分，也許是長久的關係。
“還不知道誰是誰的獵物呢，一切都是七神最好的安排。”總管加爾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話其實有些冒昧，對加爾斯今後的工作也有一定的風險。
瑟曦的地位是太后，至尊身份。聯姻成功，她還是高庭未來的女主人，當維拉斯繼位後，她就是高庭的公爵夫人。以瑟曦的強勢和家族背景，很可能瑟曦會成爲新一代的荊棘女王，掌控河灣地的一切。現在計劃對付她的胖主管、隊長、大學士，教頭，這些人都將是她的封臣。
封臣如果說未來的女主人是被他們狩獵的對象，這都是一種侵犯，以下犯上的不敬。
不過，把瑟曦太后視爲獵物的話也只有總管加爾斯能夠說出來。
從提利爾家族的輩分來說，加爾斯比維拉斯高了兩個輩分，是維拉斯的父親大人——梅斯·提利爾公爵的親叔叔。瑟曦嫁給維拉斯之後，比加爾斯要矮兩個輩分。
總管加爾斯說‘還不知道誰是誰的獵物’，維拉斯脾氣很好，無所謂，也不會計較。瑟曦本人肯定會計較，但她不在這裡，也聽不到。除非今後有人在瑟曦面前去打小報告。
但這裡的幾個人，都是提利爾家族的核心家臣，忠誠耿耿，一致對外，沒有那麼複雜的‘人事鬥爭’。
艾耿隊長說道：“維拉斯大人，今夜太后肯定會提出留你住宿，但即使她沒有，你也一定要好好表現，留宿就是聯姻的最關鍵的一步，是不會出現流血衝突的關鍵。我們並不希望用武力留下瑟曦太后。”
維拉斯冷哼了一聲作爲迴應！
“需要讓女院技術最好的女子來教教大人怎麼取悅女人嗎？現在還有時間。”加爾斯不希望出任何的意外。
維拉斯的臉上有了不悅的紅暈：“主管大人，我去過女院。我不是小男孩。”
“那就好。下午茶培養氣氛，晚上的歡樂就水到渠成。”加爾斯輕鬆起來，“感謝新舊諸神眷顧提利爾家族。”
加爾斯的目光從窗口望出去，看見了那盤根錯節擁有了很古老歷史的魚梁木。魚梁木，舊神的信仰神樹。而在魚梁木巨樹的不遠處，是新神的七神聖堂。
只要瑟曦和維拉斯好事成，有了親近的事實，這個聯姻難題就不再是難題，說不定維拉斯曲意逢迎，讓瑟曦感覺到了久違的愉快後，瑟曦留戀了他呢。到時候向瑟曦攤牌，說不定都不需要軟禁太后陛下，只要兩情相悅，就能避免不必要的激烈的衝突。
“維拉斯大人，除了準備好你的身體外，你還需要注意一個小問題就行了。”大學士洛米斯感覺自己笑起來像極了拉‘匹條’的。
“什麼？”維拉斯皺眉。他突然發覺，自己身邊的四大家臣個個都面目可憎，品質低下，令人噁心。
“瑟曦太后希望你能帶上首相大人寫給你的那封信。”洛米斯說道，“太后希望看看你的那封信，這有點令人不解，因爲這顯得有些無禮。”
“那封凱馮大人提議蘭尼斯特和提利爾家族聯姻的信。”維拉斯臉色很難看的說道，“現在給瑟曦看了，她就會明白南下巡視民情其實是凱馮首相的一個圈套。她被欺騙了，而我們都是凱馮權力計劃下的棋子。”
“當然不是現在給她看。”總管加爾斯說道。
“叔公，我一去，瑟曦就要看信，我該如何拒絕？”
“答應她，但是要在歡樂之後。”加爾斯並不覺得這是個難解的題，“雖然歡樂之後就撕破臉不好，但瑟曦和你有親近的事實爲感情的把柄，提前讓她知道也不妨了。”
“這樣並不妥。”洛米斯大學士眯縫起眼睛表示反對，“今天下午瑟曦太后請下午茶，晚上晚宴。維拉斯大人只需要欣然赴宴，晚上歡樂之後，大人就順勢回請瑟曦太后，並答應在回請的宴席後，給瑟曦太后看凱馮首相的信。”
“不錯，的確是很高明的回絕辦法。”胖總管加爾斯贊同，“我們回請太后的宴會要辦得很盛大，請帶兵到高庭來的所有貴族全部都來參加。在宴會上，安排好手把兩名御林鐵衛給醉倒，安排士兵把五百紅袍侍衛也給醉倒。維拉斯服侍太后就寢，太后醒來後如果還提出想看信，就給她看首相大人的信，維拉斯大人在榻上就順勢向太后請求結婚。艾耿要做好準備，我們需要五百新的紅袍侍衛接管太后的侍衛工作，兩大家族聯姻的事情就辦成了。”
“好，就這麼辦。”大學士洛米斯有了新的主意，“今天我們就可以在高庭城內，安排人悄悄散佈瑟曦太后和維拉斯大人關係親密的傳言，讓旗下封臣們都知道太后瑟曦和維拉斯大人已經有了不同尋常的關係。當我們說服了瑟曦接受聯姻後，提利爾家族對外宣佈婚訊就不會令封臣們感覺到突兀而意外。“
教頭佛提莫嘆口氣，埋怨道：“如果不用刀劍，我絕不是大學士和總管大人的對手啊。”
艾耿隊長嘿嘿笑：“佛提莫爵士，萬一瑟曦太后反抗激烈，他的護衛工作，可能需要你代替御林鐵衛。”
“我一定會保護好我們高庭未來的女主人。”佛提莫右拳敲在自己的左胸上，呯呯有聲。
維拉斯冷眼看着四大家臣你一言我一語，四大家臣興致很高，彷彿在完成什麼偉大的事業。而他本人從中感覺不到絲毫的樂趣，他靠着柺杖站了起來：“四位大人，我要去洗漱做準備了，你們慢慢在這裡商量細節。等我去喝下午茶的時候，你們有什麼新的想法和建議再告訴我吧。”
*
下午茶。
陽光很好。
花園裡是滿溢的玫瑰花香，令人沉醉。
涼亭裡面，是大理石的圓桌，大理石的光滑清涼的圓凳，上面鋪了錦繡軟墊。
瑟曦在涼亭裡請維拉斯大人喝下午茶。
精緻的點心、牛奶、紅茶、紅酒、沙拉、各種各樣的洗得發亮的水果……擺滿了白色大理石的檯面。
白色，是高庭城市的主要色彩。
從城牆到塔樓外牆，地面，都是白色的岩石、大理石，大量的白色配上樹林、假山、清泉、流水、繽紛花草，把高庭變成了一座非常美麗的城市。
瑟曦和維拉斯無所不聊，天氣、花草、河流、美食、勇士、龍、異鬼傳說、貴族秘史……等等，無一不是聊天的話題。維拉斯很驚訝於瑟曦的博學，其實瑟曦一點都不博學，博學的是維拉斯自己，瑟曦只是做了一個很耐心的傾聽者，說這些事情的，主要是他自己。
天空中，維拉斯的獵鷹在低空盤旋，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他的腳邊，一條獵狗很溫馴的趴着，半眯縫着眼睛，舌頭伸出在外面幫助散熱，犬牙尖利，顆顆如小匕首。
瑟曦虛心請教維拉斯的獵鷹和獵犬，維拉斯的飛鷹和獵犬，是他的另外的兩支貼身侍衛。
說是下午茶，當然並不是只是喝茶，只要主人高興，喝酒吃肉，什麼都行。
瑟曦興致很高，維拉斯的酒量也不錯，各種各樣的酒早就準備好。河間地的小麥酒、黑啤酒、蘋果酒；青亭島的葡萄酒、來自狹海對岸的潘託斯酒、來自遙遠東方的猴兒酒……凡是能叫得上名的名酒，瑟曦都有。
太后陛下來高庭，帶着自己的糧食、水果、酒、雪鹽、維斯特林掛麪、鐵衛、廚師、侍女和侍衛。吃穿住行，瑟曦太后都有隨身攜帶。住，是瑟曦太后坐的寬敞的馬車，裡面設計了睡覺休息用的榻。
維拉斯從不拂逆瑟曦的意志，兩人交談越來越融洽。幾杯酒下肚，瑟曦的手在桌面下握住了維拉斯的手：“大人，我感覺好像有點喜歡你。”
維拉斯是在女院裡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了’，他心裡逆反瑟曦，表面上卻彬彬有禮，溫文爾雅，他的手反握住瑟曦的手：”太后陛下，我有兩點喜歡你，比你多一點。“
瑟曦輕佻的大笑，禮儀式的假笑；維拉斯也是禮儀式的大笑，同樣假笑。
兩個人的手在桌子下拉在了一起，越握越有感覺，彷彿相見恨晚，情有獨鍾。
“大人，我房間裡有一雙用黃金、白銀、翡翠鑲嵌成的筷子，做工精巧，筷頭的頂端鑲嵌了兩粒圓潤白玉，大人有興趣去看一看嗎？”
“求之不得！”維拉斯微笑，優雅禮貌，氣度十足。
於是，瑟曦在前，維拉斯在後，一前一後走進了塔樓，進入瑟曦的房間。
兩名御林鐵衛手按長劍在後邊跟隨。鐵衛的身後，是四名西境騎士。當瑟曦和維拉斯走進了房間，巴隆·史文跟着進入，奧斯蒙·凱特布萊克則按劍守住了房間大門，並輕輕的關上了大門。
這是個小細節，維拉斯雖然微微奇怪，卻並沒有在意。
瑟曦在錦凳上坐下，並沒有去拿筷子，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維拉斯大人，你帶來了凱馮大人的信了嗎？”
“太后陛下，你請了我下午茶，又安排了晚宴，請給我回請的機會。在我回請太后陛下的宴席上，我會給太后陛下看首相大人的信。”
“哼，我不看也知道凱馮寫的是什麼。”瑟曦的臉色變了，直呼凱馮的名字，沒有加上敬語。
維拉斯心裡咯的一聲，糟糕，瑟曦知道了凱馮和提利爾家族的‘密謀’？！她一路走來，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們本以爲瑟曦一直矇在鼓裡。維拉斯的眼神裡閃過驚慌。
這細小的變化逃不過瑟曦的眼神。
她心裡頓時雪亮，知道魔山的示警是真的。魔山第二封信的內容，說出了凱馮把瑟曦誆騙到高庭來的真正目的：奪權！並讓維拉斯軟禁瑟曦，以丈夫的名義。
“太后陛下……”
“說實話吧，維拉斯大人，別做凱馮的走狗，七國國王是拖曼·拜拉席恩，他是我的孩子，如果你把我軟禁在高庭，強迫我和你聯姻，等拖曼國王長大，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和提利爾家族？”
維拉斯頓時怔住！
凱馮奪權計劃，要奪取的是瑟曦的權力，因爲他認爲瑟曦會把王國帶進深淵。而凱馮並不反拖曼國王，拖曼國王當然會成年，他今年九歲，再過七年，十六歲，凱馮就會把權力交還給拖曼。
到那時候，太后一紙信件，會不會令拖曼國王下令剷除提利爾家族？
這個機率非常大。
今天能軟禁瑟曦太后，多年之後，瑟曦太后會不會軟禁提利爾家族？瑟曦太后一旦回到君臨，會不會下令屠殺河灣地？！維拉斯覺得會。他突然覺得做凱馮的棋子好愚蠢。
瑟曦看三言兩語就鎮住了維拉斯，心裡對維拉斯升起了極度的輕蔑，這個瘸子，可能就只會養鷹鬥狗，並無真正的戰鬥經驗和膽量。瑟曦的膽氣更豪了。
“維拉斯大人，我們抓着你，能不能以你的生命爲要挾走出高庭？”瑟曦冷冷說道。
“太后陛下，凱馮首相的計劃與提利爾家族無關。”
“可你們不是正準備着要把我軟禁起來嗎？”
“是的，太后陛下，但那都是凱馮首相的主意，我本人是反對這次的聯姻的。”
“既然如此，請拿出你的誠意給我看。維拉斯大人，我要你傳令下去，讓總管加爾斯也來這裡，你就說有要緊的事情和你商量。”
維拉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在密謀對付瑟曦的時候，瑟曦已經做好了最萬全的準備。這是要以他爲誘餌，先把高庭的四大家臣當做人質來一網打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