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算來, 兩個人的關係就是處於戀人未滿的曖昧期。如果說陸莞是在猶豫迷茫中表現出來的刻意冷淡,那麼顧寧然就是絕對地痛苦壓抑了。性情悠然如君,在情|海難得渺茫地沉淪, 心愛的人在身邊卻不敢逾矩, 但是夢迴時分總是想起那個窈窕的身影, 剋制過多簡直身心俱傷。他習慣了掌控世事, 太過無以爲繼時心頭涌上的衝動, 往往連他自己都覺得惡意,尤其是陸莞的多變讓他一直難以捉摸出她的真實情緒,着實有些難辦。
直到那日宋家的名品鑑別會, 他的真心被折磨地刺痛。
陸莞到的時候不算早,顧寧然當時正在玻璃窗前同人交談。他對着她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應, 也許就是太過敏感而顯現出來的佔有慾, 所以餘光看到宋祁文第一時間迎上去攬住陸莞的時候, 很明顯地涌出一絲不痛快。
宋祁文所及之處,順便帶來了很多目光:“來得可真晚。”
“嘖, 鬆開你的手。”周圍看向他們的人很多,她不好駁了宋祁文的面子,聲音壓得很低。
“什麼,我沒聽清?”他故意湊近腦袋,桃花眼邪氣地飛揚着。
“嘿, 還得寸進尺是吧!”
兩人的竊竊私語落在旁觀者的眼中, 絕對就是恩愛的情人對話。宋祁文倒是見好就收, 他愉悅地笑, 遞給她一杯香檳, 胳膊撐着欄杆,斜倚在陽臺上:“今天我父親在, 他聽伯父提過你,所以想見見。”
最近還真是有家長緣,陸莞抽抽嘴角,上次名人論壇,她拜訪了宋祁文的伯父宋巖先生,對方對她這個後輩倒是有些讚賞,卻明顯誤會了她和引薦人宋祁文的關係,這次應邀前來,沒想到卻又引出這麼一個大麻煩。
“我覺得不大合適。”
“只是普通見面而已。”宋祁文依舊玩世不恭,這話裡水分多大,他自己也是知道的,“不過,你要是想要更進一層次的瞭解,我也是不會介意的。”
“讓你家人誤會某些事情,對你對我都有什麼好處?”
他聳聳肩:“我不介意的。”
陸莞真想狠狠甩過一句“我介意地不得了”,已經被宋祁文拉去同迎面而來的宋父相見,完全猝不及防。其實,如果她早幾年認識宋祁文,或許就會知道這種事情是多麼不可思議。相對於花花公子而言,女伴在朋友聚會上出現和同家中長輩見面的意義完全不同,父親那天提出這件事情的時候,宋祁文完全沒有意識地脫口而出:“人家都還沒答應,哪裡就快到領回家了。”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不得不提,就是一瞬間腦子裡就形成了一個念頭,他或許可以採取迂迴政策,畢竟潛移默化在某些時候,是存在潤物無聲的,而這一點,對於陸莞,好像更加有效。
陸莞被趕鴨子上架,表面從容自若,內心多少還是有些窘迫。從休息室出來的時候,意外看到了顧寧然:“你怎麼在這裡?”欣喜的想要嘿嘿一笑,卻被對方的冷淡嚇了一跳。
她當然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每次在不被注意的時候,他都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在沒有他顧寧然的地方,她是過的多麼自如。情緒來的非常之快,他如此自抑卻終究抵不過內心的失落碾軋,然後就是跟着她離場,再次遠遠地等候。
長廊裡面只有兩個人,他長舒一氣,嘗試了幾次終究沒能繼續假裝若無其事,聲音有些淺淡:“好玩麼?”
陸莞沒有自己往槍口撞的習慣,只是覺得顧寧然的那股子陰冷讓她不舒服,語氣不免也淡了幾分:“還可以。”
“比那天在城郊還好?”
古怪的話語,陸莞一下子明白了他彆扭的根源。一句話沒說已經被定上罪名,她一時之間有些惱怒,且不說兩人尚未確定任何關係,這種心思沉重的不信任狠狠抑了她一下,無論是在任何方面。她退後一步,有些不悅:“你不是也有一個葉墨。”
這句話多少是有些賭氣的成分,陸莞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言語中仔細品味,是有着一股子醋意。也不能怪顧寧然也沒有想到這個方面,自作多情是有限度的,讓他如何在眼睜睜看着陸莞恭敬地見過宋父後,還能覺出她對自己感情的變化。有些事情他敢想,又不是很敢想。
當然,提起葉墨絕對是陸莞的無心之舉,但釀成的打擊效果遠比她想像得要大,有些激起了顧寧然的怒氣。沒錯,他在乎她,所以她有主動權,但是現在已經到了有恃無恐的地步了,算是不尷不尬地折磨嘛,他是心甘情願,但是也沒能心甘情願到自己的感情被她不珍惜地質疑。
葉墨?他可沒有和葉墨親密低語!
能拿宋祁文和葉墨相比,她很好。
“毛毛,你能不能不要這副無所謂的語調。”其實,哪怕她說一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他都會安心,至少說明陸莞在意他的感受,他要得不多。
但是——
“不能。”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從來做事沒有人和她商量過,真當她也是沒有脾氣嗎,“我一直這個樣子,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離開。”
真是很好的一句話,顧寧然的眉峰舒展一下,竟是勾脣笑了。陸莞本能地感知,他此時非常危險,至少那是一種明顯的攻擊感。
果真,他長身欺近,步伐緩慢,卻讓陸莞一個瑟縮,被壓迫着向後,直到抵在了牆沿。顧寧然神情自若,目光森然地看向她:“你剛剛說什麼?”
他當然不會給她再說一次的機會,因爲話音未落,脣已然貼近,陸莞連忙側過頭,顧寧然爲着她的動作一頓,卻沒有如她所料就此而止,反而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低頭吮住了她的鎖骨。
熱燙的呼吸撲在頸畔,陸莞心如鼓譟,取代憤怒的是一陣無措,尤其是明顯感到他在吮咬她,牙齒磕在皮膚上,一下子感到發冷,狼狽的反抗推拒,顧寧然用力吸了一下退開,依舊抱着她,眼中妖氣流轉。
“放開!”她的眉心都有些發紅。
“去說一聲,我送你回家。”完全強勢地吩咐,看到她倔然的咬着脣,他靠得更近,有點威脅,“嗯?”
一副自己不答應就不罷休的樣子,兩人這種姿勢待在長廊裡,道德感衝擊下,總有一種地下情的錯覺,同時是真的害怕被別人遇到,陸莞只能不情願地妥協:“好。”
顧寧然終於有些真心的笑意,輕柔地親了一下自己剛剛吮出的紅痕:“乖。”緩緩放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領。
“你過分!”她的手捂住了剛剛被輕薄的地方。
他淡定一笑:“我去取車。”
顧寧然是有意不在那個地方多待的,因爲他發現自己有些難以自控。剛剛親密貼近的時候,他明顯感到情愫涌動,想要佔有的欲|望幾乎就要喧囂而出,自制力差到讓他自己都感到臉熱。一時放縱尚可彌補,倘若發狂……不敢再想。
從車裡翻出了一包煙,他本來就不常抽,因此尚未開封,長指正欲拆,陸莞已經從後門出來,看到他的動作,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從他手中拿過煙盒扔進了垃圾箱。
顧寧然失笑,安穩地上車啓動,她一直側臉看向窗外,躲避的樣子讓他心頭澀然,誰讓自己舉動無禮,沒有甩他巴掌已經很給面子了。
他貌似無意的開口:“明天我還去接你。”
“以後你不要去報社找我了,這個月結束我會去學校報道。”
陸母身體新近着實很差,這件事情很早便提上議程,不過陸莞在這種情況下開口,卻有一種要劃清界線的意思。
“那我去學校接你。”顧寧然刻意讓自己忽視裡面的深意。
“沒必要。”
“毛毛,又不高興了?”
“既然你知道我會不高興,爲什麼還要做那種事情。”陸莞完全沒有和他調笑的心情。
顧寧然薄脣緊抿,有些不好過,怎麼和她說,情難自控?這麼無意義的解釋,就像是“對不起”一樣,說多了都是沒有誠意。
“以後不這樣。”他面無表情,低低地開口。
“不必了,我們都不需要爲難自己。”
她是發現自己喜愛顧寧然,不過接受不了他的陰晴不定,不高興就冷淡,順心時又回頭哄,她是任性,卻沒有對他的感情無所謂,至少在自己有心改變的時候,他不能夠一點都看不到。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矛盾,努力過了,開心嗎?並沒有,那又何苦勉強。
不留餘地的冷淡,顧寧然木愣,俊逸的臉上一片沉重陰鬱,緊握方向盤的手泄露出了內裡的情緒:“你想怎麼樣?”
“我只是覺得我們的關係有問題。”
矛盾突如其來,不僅是顧寧然,就連開口的陸莞心裡也是莫名的難受。而顧寧然更可怕地發現,她說出這種話,分明已經是深思過的結果,他似乎意識到,陸莞最近的改變原本就是在調整兩人之間的關係,而他之前竟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