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望淡淡的話語，這一刻別說是葛秘書等人，就連周望這一邊的……已經退到了好幾米外的簡卓然等人都懵了一下。
他們一時間都不知道周望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眼前這些人都是什麼身份。
明明簡卓然記得，剛纔在包間裡提及賀少這羣人的時候，自己已經和周望說的夠清楚了。
幾人這會心裡多少都有幾分懊惱，早知道剛纔還不如躲在包間裡算了。
現在他們等於已經被動捲進了這場無妄之災，雖然到目前爲止，賀江都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但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離開，生怕引起賀江的注意。
而聽到周望狂妄如斯的話語，賀江則是再一次被氣笑了。
“你給我們機會？”
賀江笑得顫抖不止，“你真是我今年見過最有意思的人……不過可能也是吧，在你這種人的認知裡，大概年紀輕輕身家過億，就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對於賀江的嘲笑，周望並沒有迴應，他只是如他所說，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喂，郭老哥，是我……”
因爲距離不近不遠，周望的聲音也不大，除了離他比較近的徐文茜等人，幾乎沒人能聽清他在說些什麼，只能聽到一些模糊的字眼。
唯有拉長了耳朵的許晴，隱約聽到了周望的稱呼。
“郭老哥”？
許晴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主要是這個姓氏實在太敏感了。
“雙郭一陳”，是魔都富貴圈子裡幾乎人人都知道的頂級大佬，可問題是……
這個稱呼又有些古怪。
在以郭三笠爲首的江南郭家已經沒落的今天，假設周望聯繫的真是江北郭家，那他這個稱呼能對誰呢？
首先排除郭家的掌舵人郭望山，畢竟就算周望真的認識郭望山，也不可能是這種稱呼，至於郭家其他的實權人物，俱都身處三四十歲以上的壯年，所以也不可能……
郭家倒是有一個獨子和周望年紀差不多，但“老哥”這種稱呼，總感覺也不太符合。
雖然覺得周望聯繫的不可能是江北郭家，但不知怎麼的，許晴腦子裡那種不安的感覺還是在這一刻更進了一步。
於是當打着電話的周望無意間眼神掃過這邊的時候，出於某種鬼使神差，她也就真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好的，老哥，又要麻煩你了。”
這時候，周望終於掛斷了電話。
他又轉頭，招手把徐文茜和林然叫到了旁邊，低聲說起了一些什麼。
兩個女人都神情嚴肅，仔細記下了周望說過的每一個字，片刻後，她們都掏出手機轉身匆匆離開，分別去不同的角落打電話去了。
賀江冷眼旁觀，礙於此時高興在場，他其實也沒法制止周望做什麼，直到周望安排完了一切，他才譏笑般開口：
“你的表演結束了嗎，不得不說，你小子裝大頭蒜還是還有一套的，可惜，我還是什麼都沒感覺到。”
“急什麼？”
周望輕輕一笑，“讓子彈飛一會兒。”
“行，那我們就來看看，誰的子彈先打到對方。”
賀江冷笑一聲。
“看來你們並沒有珍惜我給的機會啊……咦，你是銀杏資本的許總對吧，我沒看錯的話，你好像往後退了？”
周望沒再看他，只是目光掃過他身後站着的葛秘書等人的時候，周望突然發現了什麼，不由笑了笑，眼神裡飽含欣賞。
“許總，你……真的往後退了？”
周望這一聲也引發了其他人的注意，高主任轉頭一看，許晴的位置好像真的往後偏移了一些，他不由錯愕出聲道。
賀江等人也是此時才察覺到許晴的異樣，不由紛紛驚愕的轉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着許晴，
尤其是賀江，面目都變得有幾分扭曲，畢竟許晴這個女人雖然處事比較圓滑，但至少賀江真正提出要求的時候，還是很少有任何的違逆，他怎麼都沒想到，面對周望無知又狂妄的威脅，竟然真的有人會退縮……
“我，我……”
面對幾人的眼神質疑，尤其是賀江冰冷的凝視，許晴在慌亂之下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這一刻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剛纔是不是鬼迷心竅了，怎麼只是無意間和周望一個眼神對視，就真的往後退了。
……然而多年以後，當許晴回想起這個夜晚，依舊會感謝自己突如其來的靈機一動，當然，在和別人的吹噓之中，已經成爲雲上信託華夏大區執行總裁的許晴總是會說：
“其實那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他的不凡，那種感覺很難描述，像是命運的啓示，又像是來自高緯度的注視，讓我如同直面神明，靈魂在不自覺的戰慄。”
好在，這個時候，周望又輕笑着開口了。
“恭喜啊，許總，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抉擇。”
周望目光又掃過其他人，搖頭道：“至於你們，我很抱歉……你們的職業生涯恐怕到此爲止了。”
“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見賀江還在盯着許晴，高主任適時站了出來，冷笑着迴應道：“年輕人，不如我奉勸你一句，這時候和賀少道個歉，及時取得他的諒解，也許事情還有一絲轉機，真到大禍臨頭的時候，恐怕就來不及了……”
“高建宏？”
周望看着他，冷不丁出聲道。
驟然被叫出了大名，高主任不由愣了一下，他反問道：“你認識我？”
“招行官網上能查到你的信息，金融部主任，聽起來職位很高的樣子……”
周望揚了揚亮着屏幕的手機，這時，握着手機的徐文茜剛好走了回來，朝周望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完成了聯絡。
在高建宏疑惑莫名的時候，周望回過頭來衝他笑了笑，比了一下手指。
“三分鐘。”
“……什麼三分鐘？”
“超過三分鐘，你的手機如果沒有響，算我輸。”
“什麼手機響，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高建宏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嗤笑道：“裝神弄鬼，就算你要玩什麼把戲，至少也說點有用的吧？”
周望不再看他，只是又點了一支菸，轉頭看向先一步折返回來的徐文茜，笑道：
“宇哥沒多問什麼吧？”
“沒有，他說他已經讓周子涵小姐一起幫忙聯繫其他會所的創始會員了，應該很快就能得到反饋……問題不大。”
“是問題不大，只是又要欠幾個人情咯。”
周望笑道，隨即又搖頭，“也不對，應該說等於他們能趁這個機會還掉我一些人情纔對。”
“可是我聽青葵姐說，你當時設立的14個名額都是珍貴無比，就這樣浪費掉這樣的人情，是不是太可惜了？”
徐文茜雖然不在北都，但因爲每天都和蔣青葵互通電話，所以對於那邊的情況還是瞭解很多，當即忍不住問道。
“舉手之勞，說是人情全部還掉了也不至於，但是有點浪費，不過沒關係，他們欠我人情的機會依舊有很多……雖然礙於種種因素，這塊蛋糕我不可能獨享，但茜茜啊，你要記住，我纔是那個創造蛋糕的人。”
周望悠然抽了一口煙，淡淡說道。
這些事情他在決定創辦望遠商會的時候，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是個不能以常理判斷的掛逼，他有這樣的底氣。
徐文茜似懂非懂的點頭，也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自覺被無視的高主任卻是眉頭大皺。
他正要說些什麼，這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飛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
賀江和周望經過第一輪的對峙之後，此時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雖有各種低聲議論，但聲音都不大，再加上週望剛纔的“預言”，本就讓衆人都不自覺的在關注着高主任的手機到底會不會響。
所以此時，當高建宏的手機真的響了起來的時候，全場不由一靜，還留在這片空間內的所有人，都不自覺把目光轉到了高建宏身上。
高建宏自己也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他趕緊掏出了褲兜裡的手機，當看到來電顯示的聯繫人的時候，高建宏心中一驚之餘，更是一頭霧水。
基於對方的身份，他倒不會覺得這和周望所說的有什麼關係，只是他不明白對方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給他打電話。
雖然但是，不敢怠慢的高建宏還是拿着手機想要快步走開，找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去接電話。
“就在這裡接……開免提！”
但這時，神情冰冷的賀江卻第一時間開口了。
顯然，他也想弄清楚，周望到底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可是……”
“接！”
見是賀江的要求，還想解釋的高建宏也只能閉了嘴，按照他的要求直接接通了電話，順便打開了免提。
“喂，鄭總，您好……”
高建宏的身軀不自覺有一些彎曲，笑聲也略微帶上了一點諂媚的意味。
當聽到高建宏的稱呼，聯繫他此時的神態，在場不少旁觀者，除了像是完全和這個圈子不沾邊的餘澤濤這種略有茫然，其他人都是快速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份。
在招行魔都分行的高層裡，姓鄭的只有一個人。
而能讓身爲金融部主任，地位遠遠高於尋常支行行長的高建宏，甚至露出諂媚神態的，理論上也只有一個人。
當這二者重合，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招行魔都分行現任行長，據說即將調任總行、背景關係深厚的鄭瑞霖。
如果說高建宏在魔都金融圈裡是交遊廣闊，堪稱呼風喚雨的“小財神”，那這位鄭總，作爲魔都招行的掌舵人，那就是真正的“趙公明”。
哪怕是賀江，其實也很難接觸到這種人物，不是家世不夠，而是自身的層次不夠。
他父親或許能和對方平等相交，但他卻還有點不夠格……
“高建宏？”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冰冷的、似乎壓抑着某種怒氣的聲音。
“呃，是我，鄭總，您這是……”
高建宏也預感到了某種不妙，可他還是不明白。
“我是來親自通知你一聲，從明天起，你不用來上班了，關於解聘的正式文件，會在明天一早發到你的郵箱裡，你聽清楚了嗎？”
嗡！
在所有人都面露驚詫的時候，高建宏的腦子也一下子炸開了。
這一刻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他被解聘了？
這怎麼可能！
雖然招行不是正經的國企，而是混合所有制的企業，可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能在銀行走上管理層，除非你亂紀違法，不然怎麼可能會突然遭到解聘……
他捧的不是鐵飯碗，但勝似鐵飯碗。
最離奇的是，沒有任何應有的程序，而且是魔都分行的行長，在非休息時間親自來通知他，這合理嗎？
不管怎樣，回過神來的高建宏卻是瞬間陷入了驚慌失措之中。
“不是，鄭總，您，您在說什麼啊，我是做錯了什麼，還是……還是我無意間得罪了您，我不明白……”
語無倫次的高建宏，也顧不得此刻還有這麼多人在旁聽，趕緊握緊了手機開口問道。
“你不明白？”
鄭瑞霖突然笑了，“真是有意思，巧了，我也不明白。”
“鄭總……”
在高建宏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電話那頭的鄭瑞霖卻是突然爆發了，他低聲咆哮了起來。
“你知道在剛剛短短十分鐘的時間裡，有多少私行高級俱樂部的成員聯繫了自己的客服嗎？！”
“他們異口同聲，全部要求停用自己的個人賬戶和公司賬戶……簡而言之，他們要和招行斷絕一切合作關係！”
“要不要我告訴你有哪些人？”
“神雲數碼集團的孫曼東孫總，帝海投資控股集團的顏總，衆安證券的周總，還有張氏集團，甚至京北商城以及鬥音集團的高層……”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總行，是總行的劉副行長親自給我打的電話，我告訴你，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你！”
鄭瑞霖每報出一個名字，高建宏在震驚之餘又一臉懵逼。
那些全都是總部位於北都的大集團，有幾個甚至號稱單一行業領域內的巨無霸，雖然有些集團並不會只和招行一家銀行有合作，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在招行內部評分最高的那羣大客戶。
這些人同時要和招行解約，那對於招行來說，無疑是史無前例的公關危機……
等鄭瑞霖語氣一歇的時候，高建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鄭總，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和你有什麼關係？”
鄭瑞霖先是笑了笑，隨即冷冷道：
“在客服詢問他們解除合作的原因的時候，他們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
“去問高建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