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挺之對於張公子這個人還很是喜歡的,一聽聞他說有好的建議,因此登時內心便是高興,想着自己和蔡大人的關係越發僵化,自己雖然身爲高官,不願拉下臉來認慫,可是自己畢竟還是知道蔡大人可是當朝中非常重要的人物,和蔡大人混好關係還是很重要的。現在張公子的建議說不準可以令自己擺脫尷尬。
張汝舟看看趙大人,心裡想道:“汝舟給他什麼建議,倘若趙大人因此獲利,汝舟也跟着有好處。倘若趙大人與蔡大人的關係愈發僵裂,那也不是汝舟的錯。汝舟去蔡大人那裡,還可以以此說情。”
好似沉思了許久,張汝舟隨即又說道:“這個,容汝舟以下犯上,冒昧地問一句,趙大人爲何煩惱?”
趙挺之心動,人家張公子能夠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想必定然是有了主意了,因此認真回答道:“當然是老夫和蔡大人的關係了。”
張汝舟隨即又沉下臉,好似非常不高興。
李清照看着張公子的樣子,心裡琢磨道:“張公子在公公面前毫不怯懦,而且彷彿胸有成竹,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還有什麼建議嗎?”
趙明誠方纔只在一旁聽着,內心着急萬分,瞧着爹爹着急模樣,自己難受不已,自己一直以爲,爹爹在朝中那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今日卻不成想看到爹爹也終於愁苦了起來。自己不免爲此煩惱。一聽聞張公子說有主意,自己定住了眼睛。一直盯着張兄看,焦急等待着,尋思着張公子能有什麼辦法。
張汝舟接着又說道:“趙大人又爲何與蔡大人有了矛盾呢?”
趙挺之尋思了一下。心裡想道:“老夫方纔不都已經說了嗎?奈何張公子再問一遍呢?”
突然心中疑竇大解,趙挺之暗暗歡喜道:“說不準是張公子在一步一步引導老夫。”
趙挺之一向是以長者自居,對待後輩都是正色,很顯然要高人一頭。可是今日他卻反常,見到張公子很是高興,現在又是低聲下氣,陪說陪笑。彷彿自己倒成了張公子的學生一樣。
因此忙點頭,趙挺之笑道:“這個,老夫與蔡大人在朝廷上還有不一樣的意見。再者,老夫也是對自己的同鄉有些同情。”
張汝舟與趙大人輕輕抿嘴微笑,隨即不緊不慢地說道:“恕汝舟直言,趙大人與蔡大人那可是一起的。因此您二位大人需要意見統一才行。現如今蔡大人可是皇上身邊的重臣。趙大人還需禮讓幾分。話又說回來了。大家同爲朝中重臣,不論意見如何,不都是爲朝廷着想嗎?何必因此而鬧得不愉快呢?”
趙挺之被張汝舟說中了心思,登時覺得有些不高興了,自己本來就不願意拉下臉來與蔡大人說好話,怎麼張公子的意思就是這個呢?因此趙挺之將笑臉收住,卻還是客客氣氣地問道:“那依張公子之見,老夫應該如何?”
張汝舟想了一想。隨即又說道:“這個,蔡大人在上。趙大人可以適當地聽從蔡大人的意見。待趙大人的意見真的有用之時,再提出來不就行了嗎?”
趙挺之雖然有些不情願,可是聽聞張公子的這一番話,委婉中聽,好歹也沒有說白了,自己多少還是有些高興的。
趙明誠心裡想道:“張兄這不是要爹爹向蔡大人認慫嗎?”
李清照心裡道:“公公倘若向蔡大人低頭,日後就需要一切聽從蔡大人的。那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
張汝舟忙說道:“哦,汝舟的話可能說得有些不適合了。趙大人切莫見怪。”
趙挺之忙搖頭微笑道:“哦,不,張公子的話分擎入理,說得好啊。”
張汝舟已經瞧出來趙大人臉上的不快之色,可是自己內心卻不慌不忙,暗暗尋思道:“趙大人你聽也好,不聽也罷。汝舟都要說,這樣的話我也算是勸諫了。在蔡大人那裡我也可以拿這個說事。”
趙明誠搖頭道:“不行不行,與他蔡大人低頭,日後爹爹在朝中還怎麼待下去?”
趙挺之也知道如此,卻是衝着明誠急道:“你閉嘴。”
張汝舟忙搖頭道:“不,與蔡大人站立到一起去,怎麼能說是待不下去呢?汝舟以爲,趙大人和蔡大人一同爲皇上效力,那纔是更加好了。”
趙挺之心裡想道:“什麼更好了,到時候老夫淨讓蔡大人牽着鼻子走了。我混到這個地步,哪裡能夠讓人指引着走路?”
張汝舟盯着趙大人看,臉上微笑停滯了,隨即又問道:“趙大人,您看……”
趙挺之不願說話了。
張汝舟心裡想道:“果然是一個高傲的丞相。不過汝舟將話說完,他聽不聽,那是他的事情。”
趙挺之停頓了片刻,隨即又說道:“哦,張公子,老夫知道了。聽從蔡大人的話,那是自然。可是我就怕還是不行。”
張汝舟隨即又問道:“怎麼還是不行啊?”
趙挺之道:“老夫心裡對我這個同鄉李格非一直心存愧疚。蔡大人也一直因此對老夫心懷不快啊。哎呀,這倒成了老夫和蔡大人之間的障礙了。”
張汝舟心裡想道:“你都排擠李格非多少次了,他都死了你怎麼才愧疚?”
趙挺之說到這裡,轉眼看看清照,又不禁落下淚來,看着清照,與清照說道:“清照你可知道嗎?老夫爲此事都已經患了病了,內心難受,卻又無處訴說。”
李清照瞧着公公的樣子,忙也跟着悲傷道:“清照知道,清照家父仙逝,公公能夠如此掛心。這讓清照很是欣然。公公還有重要事情要做,每日朝政諸多,可千萬不要因此而傷了身子。”
趙挺之點頭道:“好。老夫知道了。還是清照會說話。”
趙明誠微笑道:“爹爹能因恩師仙逝而難過,明誠倒是很高興啊。”
趙明誠的意思是自己因爹爹和恩師的恩怨沒有那麼深而高興。可是他這話讓大家聽了總覺得刺耳。趙挺之心裡想道:“怎麼我傷心了你就高興了?”
看着明誠,趙挺之就覺得難受,因此與他說道:“你閉嘴。”
趙明誠屢屢受到爹爹責備,心裡暗暗抱怨道:“爹爹這是什麼意思,明誠又哪裡說錯話了?”
張汝舟道:“哦,趙大人能念同鄉之誼。又是念及同朝恩情,這是我們後輩所學習的典範吶!”
趙挺之忙擺擺手,微笑着說道:“張公子誇獎老夫了。老夫就是覺得。我與李格非在朝多年,他如今倒是去了。還真是快,我一面念他去得早,一面又感嘆人生苦短。爲何非要對着幹呢?”
張汝舟忙道:“那是啊。同朝爲官。都是爲皇上效力,自然不需要對着幹了。”
趙挺之原本還對張公子的話頗存見解,此時聽聞他的話,內心倒是舒坦了許多,因此坦誠道:“算了,老夫內心的事情,又如何與你們說呢?張公子倒是一個懂事理的人,可是你卻幫不了老夫。”
張汝舟忙搖頭道:“不。汝舟可以給趙大人寬心吶!”
趙挺之點頭笑道:“是,你可以給老夫寬心。”
張汝舟心裡想道:“正是這個時候。汝舟勸慰一番,至於他聽與不聽,那都是他的事情了。”
趙挺之微笑着擺擺手,隨即又說道:“張公子能夠過來與老夫寬心,老夫很是欣慰。”
張汝舟忙正色道:“趙大人以爲汝舟就是過來與大人寬心的嗎?”
趙挺之微笑道:“不是,張公子給老夫出了這麼多主意,老夫都感覺出得很對啊。”
張汝舟搖頭道:“趙大人這是拿汝舟當作一個晚輩逗樂嗎?汝舟可是真心的。”
趙挺之瞧着張公子急了,內心不生氣,反而覺得自愧,忙與張公子道:“張公子切莫急躁,老夫並未說什麼。”
張汝舟正色道:“汝舟與趙大人說上幾句真心話。”
趙挺之瞧着張公子如此看他,也自然正經了起來,忙道:“張公子要說什麼真心話?快快講來。”
張汝舟湊過頭去,與趙大人正色道:“大人,汝舟可是與您說真心的,既然身爲變法一派,爲何要去想什麼守舊人呢?李恩師仙逝,汝舟也是難過啊。可是汝舟覺得,趙大人在內心難過就行了。不可說出來,這讓蔡大人能不起疑心嗎?”
趙挺之道:“張公子這話什麼意思?”
張汝舟說道:“汝舟以爲,趙大人可以就在心裡面難過。”
李清照聽聞這話,內心登時不高興了,自己爹爹去了,你張公子怎麼能夠如此說話呢?
趙明誠登時不願意了,忙說道:“爹爹因恩師仙逝而不高興,那是爹爹發自內心的,怎麼能夠只在心裡面難過呢?
李清照忍不住與張公子說道:“公公因爹爹去世而難過,清照千恩萬謝。張公子又怎麼能夠這麼說呢?”
張汝舟忙說道:“嫂子你切莫見怪。可是現實如此,你不能傷心吶!恩師仙逝時,趙大人你都沒去,現在你一個人躲在家裡面難受,抑或在蔡大人面前難受,能有什麼用處?誰人領你的情?你還不如就在蔡大人面前說明了,自己就是變法一派的人。如此一來,你們的關係不就又好了嗎?”
趙挺之道:“依張公子的意見,老夫在蔡大人面前裝作很忠誠的樣子,是嗎?”
張汝舟尷尬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啊。”
趙挺之此時心裡又是不快了,暗暗尋思道:“老夫當是什麼意見,原來是這樣的意見。老夫對李大人的愧疚之心那是發自肺腑的,如何能夠說明?我本就是變法一派的人,這沒有錯。我也是對李大人心懷愧疚的,這更加沒有錯了。”
趙明誠氣憤道:“那話該怎麼說?張兄的意思,不就是這個嗎?”
張汝舟道:“趙兄可千萬不要這麼想,既然趙大人都是與蔡大人站立到一個隊中去了,幹什麼非要與蔡大人不快呢?”
李清照急道:“公公可是對爹爹心懷愧疚,那是出自內心的。張兄這話實在不妥當。”
張汝舟道:“嫂子,汝舟知道嫂子的意思,汝舟也明白嫂子內心悲痛。可是你在要替趙大人想上一想啊。”
轉過頭來,張汝舟與趙大人說道:“趙大人,事關如此,不可婦人之仁吶!您對李大人的愧疚之心,那大可藏在內心。至於如何在朝廷中辦事,該怎麼辦還怎麼辦。”
趙挺之淡淡笑道:“張公子這話頗有獨到之處。老夫聽聞,很是受教啊。”
張汝舟連忙擺手道:“汝舟並非這個意思。只是汝舟想要與趙大人提一個不成熟的建議而已。趙大人只當作一個建議,汝舟以爲,趙大人可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前輩,至於該怎麼做,趙大人內心應該有着自己的看法了。”
趙挺之微笑道:“嗯,張公子這話說得老夫愛聽。”
李清照心裡還覺得不快,不過想上一想,人家張公子說的也有道理,自己不可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公公還是朝廷官員,應該有着自己的處事之道才行。
張汝舟道:“那好,汝舟以爲,趙大人定然會與蔡大人相處和睦,珠聯璧合,共同爲皇上效力。”
趙挺之微笑道:“嗯,好,老夫知道了。”
趙明誠道:“爹爹因恩師而悲痛,原本無可厚非,怎麼說得這麼複雜了?爹爹,你難道要改變心思嗎?”
趙挺之立時衝着明誠瞪眼道:“明誠你說什麼呢你閉嘴。”
李清照忙動了動相公的胳膊,與他示意,不可胡言亂語。
趙明誠獨自氣憤,坐在原地不吭聲了。
趙挺之與張公子微笑道:“哦,老夫都知道了。多謝張公子今日坦誠相告。”
張汝舟也立刻理會了趙大人的意思,那是委婉送客啊。因此忙起身來,與趙大人微笑抱拳道:“哦,沒有什麼關係,汝舟能以一己拙見,爲趙大人提上什麼建議,那是汝舟十分高興的事情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汝舟就先走了。”
趙挺之忙道:“這才幾時,張公子爲何要急着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