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城 肖府
“黑獅!”
隨着一聲呼喚聲傳來,一顆銀球被飛擲空中。
接着一條兩米多長的猛犬飛撲而來,在空中穩穩地咬住了銀球,四顆犬齒像是牢籠的鐵門使銀球不得動彈分毫。
“幹得漂亮!”遠處一位少年一聲喝彩道。
而那條猛犬正搖晃着尾巴,一臉憨態可掬的模樣走到了少年跟前。
在正午的陽光下一人一狗在花園的馨香之中暢遊玩樂,簡直是好不有趣。黑獅渾身上下的黑色鬃毛在驕陽的照射下油光鋥亮,強勁有力的肌肉無不顯示着黑獅強大的實力。
這位少年也正是肖府的大少爺—肖康
他的父親肖樑在之前的四十多年生下了十多個女兒,這還是單單指那些有名分的,要是再加上那些沾花惹草生下來的那可就……
直到肖樑娶了他的第十三房夫人。
並且在他四十五歲生日那一天,正好得到郎中的消息:十三夫人懷上了,而且已經有三個月了。
而後肖康的娘就在肖府等人無微不至的照料下,終於是不負衆望地生出了肖康。
這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也是肖樑多年操勞,娶了肖康他娘之後的不久,就被醫師診斷出沒有了生育能力。
肖樑也同樣對肖康展現了自己偉大的父愛:從他一出生,整個肖府就幾乎是圍着他團團轉。上到取名冠禮,下到吃飯尿布,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是把他當個祖宗一樣供起來。
而且從肖康四五歲的時候,肖樑就開始“高薪招聘高學歷文科生”,專門給肖康傳授詩經子集各種知識。
可是無奈肖康這小子實在是不學無術,每隔個三四天就要把老師氣走。老師上課這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只能讓這小子氣得天天吹鬍子瞪眼。
肖樑也因爲得到了多位老師的“聯名舉報”,所以也對肖康施加了點“壓力”:如果上課認真聽講的話,就可以完成肖康的一個願望。
好在肖康還算是聽肖樑的話,接下來的半年之內也還算是平平淡淡的過去。
肖樑爲了獎勵他,就在他六歲生日那天送給他一條蒙元汗國的著名猛犬—哈力犬。
肖康因爲自己從小就在衆人的愛護下成長,就連親姐姐們也不願意與自己平輩相交,更多的都是疏遠。自從有了這條哈力犬後,他幾乎是到了哪裡那條狗就會跟到哪裡。
一直到現在,哈力犬也到達了成年水平,而肖康也給他起了一個霸氣的名字:黑獅。
這頭猛犬可並不是性情溫和之輩。要是肖康攔着還好,若是放任它隨意亂逛的話,家裡亂作一團都是最好的結果了。
肖康摸了摸黑獅的頭,並接過它口中的銀球,用手上的絲巾擦拭過後仔細端詳了起來。
看着銀球上細密精緻的雕琢工藝,他有些好奇地看向黑獅問道:“黑獅,你說你上次走丟之後怎麼就帶回來這麼一個東西。”
說着又藉着陽光仔細看了看上面的花紋。但見那龍飛鳳舞,栩栩如生不禁讓肖康讚歎道:“這雕刻的當真是不錯,就算是肖府上下,我也沒見過比這還好的手藝。不知道這是出自誰人之手,一定是位有名的大師才能製造而成。”
說到這裡又嘆息一聲:“只是可惜了,花了這麼大精力居然是用在這種下等的材質上,實在是有些可惜。”
剛說罷,眼珠子又滴溜溜地一轉:“要是能讓嶽明城的蔡師傅把這上面的東西復刻到我的衣服上就好了,穿上身一定倍兒有牌面。”
說着便把手中的銀球擦得乾淨後揣進懷中,準備去找嶽明城雕工最好的蔡師傅。
只是當他剛一轉過頭之際,就迎面撞見了一位家僕。
那位家僕見到他後,先是鞠了一躬,而後恭敬道:“少爺,老爺讓我傳話告訴您,家裡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即將到來。還請您收拾好,與老爺一起出門迎接。”
說完這句話後,僕人向肖康身後看了一眼。當看到黑獅兇惡的眼神之時,內心不自覺地有些害怕。於是急匆匆的離開了原地。
“有客人要來?”肖康還沒等開口問他,就只能看到僕人落荒而逃的模樣。
感受到身後黑獅磨蹭大腿的觸感,肖康只好無奈的將手中的銀球又重新丟給它。
看着黑獅又重新把玩起銀球歡快的樣子,肖康眼中也浮現出寵溺的神情。伸手輕輕撫摸着黑獅毛絨的頭部說道:“這東西就先在你這而保管一下吧,等我回來再和你玩。”
黑獅懵懂的黑眼珠眨了眨,好像並不明白眼前這位小主人到底在說什麼。
“你,給我過來。”肖康指了指花園門口的護衛道。
“我?”護衛指了指自己問道。
“那小爺我還能說誰啊。”
“哦..哦哦”
“在我回來之前絕對不能讓黑獅離開這裡,不然又要惹出什麼亂子,到時候父親又要責罰我了。”肖康對護衛小心告誡道。
“可是…”護衛有些犯難的說道:“可是我們這些人怎麼攔得住啊,到時候咬個半身殘廢都是在所難免的。”
“行吧行吧。”肖康有些不滿地說道:“那就把花園的門鎖上吧,等我回來再說。”
一聽到肖康的要求有所讓步,護衛自是如釋重負,立刻千恩萬謝道:“多謝公子,我等一定幫您看好黑獅,絕對不會讓它跑出去一步。”
“行了行了。”肖康斜了他一眼懶得多說廢話,大踏步的走出後花園。
“呼。”兩個護衛相視大呼一口氣,其中一人不禁抱怨道:“這肖家的公子真是難伺候,要不是給的月錢多,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行了吧,你就忍忍得了。”另一人好聲安慰道:“還好這次老爺找他找得急切,他也沒辦法多耽擱時間,不然的話你我可都要親自照顧那條大狗。”
那人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嚇得一激靈:“不是吧,那東西恨不得把我活吞了。要我去照顧,除非殺了我。”
“呵呵。”另一人聽到後冷笑道:“你是不知道肖家老爺對這位小公子的溺愛,那簡直是到了極點。那可真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別說是叫你照顧他的愛犬,就算是讓你趴下當他的坐騎那也不是不可能。”
那人聽後昨舌道:“我去,不是吧。”
“這有什麼的,那可是一月五十兩銀子啊,給你你不賺?”
“也是,唉,真的是世風日下。”
“行了,咱倆還是站好崗得了。等會兒那小公子回來,咱們就可以把這爛攤子交還給他。”
“行吧,行吧。”
肖康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後,還被那兩個護衛當做反面教材好一頓地批判。不過這一切他自己自然是知道的,懶得管不代表自己一點不知道。
“這羣人什麼嘴臉當我不知道似的,指不定在後面怎麼罵得我。”肖康邊走邊想着剛剛兩個護衛眼神中那帶着絲絲輕視的眼光。
他從小到大都籠罩在父親的光環之下,他雖然過得看似無憂無慮,卻得不到應有的快樂。
人人都覺得自己應該過得幸福無比。畢竟在一個小鎮子上,能有如此的財富,幾乎和一個土皇帝沒什麼區別。
可是自己才深深知道,在這種家庭中自己要擔任着什麼樣的未來職責。
他對先生無禮,對家裡的僕人傲慢無視。可這一切都是他那顆孤獨的心在作祟。
“姐姐們不陪我玩,家裡人都害怕我,對我唯恐避之不及。來這裡教我的先生也是一張面孔,死板着一張臭臉。就連父親也因爲商行的事情一直沒有時間與我聊天。只有黑獅一直陪在我身邊。”
想到這裡,肖康不禁擡頭看着天空:“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選擇出生在這裡。”
話說另一邊,肖樑所宴請的這位貴客正在來的路上。
身邊一位七品知縣正畏畏縮縮地跟在他的身後,大氣不敢喘一口。
天知道這位貴客爲什麼會從天而降,來到自己這個鳥不拉屎地方。
這位貴客可是來自於神都的錦衣衛,專門追查蘇家殘餘人等的蹤跡。可是沒想到的是竟然直接找到了自己,還讓他帶自己找到當地勢力最大的家族。
知縣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不過這件事情用屁股都能想的明白:就是利用當地的人幫他們錦衣衛查案子唄。
不過這些話他可不敢多說,只能像個跟屁蟲一樣,低着頭緊緊跟住那位錦衣衛大人的腳步。
也不知道爲什麼,那錦衣衛的大人看似走得並不快,可是自己小跑的滿頭是汗才勉強跟得上他的腳步。
可突然前面的那位錦衣衛大人停下了腳步,而知縣一時間竟然沒有停住,直愣愣地撞向前面的大人物。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位大人物身邊的白麪男人一步上前穩穩地抓住了知縣的後脖領。
還沒等他緩過來勁兒,那白麪男子就已經收回了手臂。
感覺到身後知縣的失態,前面那位大人依舊沒有回頭,而是冷冷地問道:“這裡勢力最大的就是這個肖家?”
知縣瘋狂地點着頭,臉上的汗就像細密的雨點一般,伴隨着知縣甩頭的動作滴落在地。
“還有多遠?”那位錦衣衛大人繼續問道。
“不..不遠了。前面左拐後就是肖家的宅院。我們剛剛路過的..街道也是..也是肖家的產業。”夾雜着呼哧呼哧的喘氣聲,他斷斷續續的回答道。
一直背對着他的錦衣衛大人側着臉,露出瞭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目光。
他對着身側的白麪男子道:“把他架起來,我立刻就要見到肖家的當家的。”
“是!”白麪男子拱手道。
隨後眼神之中稍稍帶着些厭惡的看了一眼滿肚子肥膘的知縣,大手一揮。
而後在知縣的驚叫聲中,四五個人毫不費力地擡起了他的身體,就像扛起一頭出圈的肥豬般,緊緊跟上那位錦衣衛領隊的腳步。
果然如知縣所說的那樣,不久之後他們就到了肖府門口。
錦衣衛的領隊一臉淡漠地看着眼前華麗莊嚴的府門,卻緊緊地閉上,門口連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他伸手摸了摸下顎少許的鬍鬚,眼神之中饒有興趣的說道:“這種小地方居然能有這樣氣派的府邸,難怪連不給我開門的底氣都有。”
回過頭來又看了看滿臉虛汗的知縣,他冷笑一聲道:“看來你這些年沒少收這肖家的銀子吧。”
那知縣一聽,那肥胖的軀體頓時一顫。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力氣,竟然直接從幾人的身上跳了下來。
緊接着以極其熟練到讓人心疼的速度跪倒在地,大聲求饒道:“大人您一定要明察啊!千萬不能聽信那些小人的讒言,我於城做官,那向來是兩袖清風,從未曾收受賄賂。您一定要明察啊!”
錦衣衛的領隊只是冷眼看着他的即興發揮,輕聲說道:“這些只不過是我的推測罷了,於大人不必行如此大禮,還是起來吧。小心地上涼。”
他給了身邊人一個眼色後,那人立刻明白了領隊的命令。於是跑到府門前,一掌下去就算是聾子也能聽出來個響兒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大架子的富商,看來這一切都是縣令大人治縣有方吶。”說着錦衣衛的領隊眼神之中絲毫不帶客氣地對縣令說道。
於知縣就像是鐵鍋裡的螞蟻,剛想要站起來又嚇得低下了頭。
他當時告訴肖家有一位貴客將臨,但是自己當時也沒有明確提起是誰。
肖家現在的確是一代不如一代,自從肖老爺子仙去之後肖家也開始走向下滑的路線。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肖家依然能讓他縣令多給三分面子。
只是如今的情形就連縣令也沒辦法預知該如何,估計接下來會是一場難以收場的修羅煉獄。
哪怕是對錦衣衛這個組織微微瞭解的知縣,他也能明白肖家這一次算是得罪一個大人物了。
“等會兒一定要順着那位大人的心意,給肖家以懲治。不然的話,他難保不會給我頭上的烏紗摘了。”知縣顫抖的肥肉也並非是一點智商沒有,還沒等肖家的人出來迎接,就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賣隊友了。
“算了,雖然收了他們家那麼多銀子,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肖樑啊肖樑,這些都只能怪你,可怪不到我頭上吶。”於知縣顫抖的身體內不住的推脫着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