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絕處巧援

近午時分,唐柱國偕同出山虎,氣虎虎地衝進程二的大廳,把門的一個小夥子擋也擋不住。

“快叫程二來見我。”唐柱國抓住小夥子怪叫。聲落將人向裡一推,小夥子幾乎摔倒。

程二聞聲出堂,咳了一聲說:“咦!柱國兄,幹嘛生那麼大的氣?”

兩人傲慢的坐下,唐柱國冷笑一聲道:“程老二,叫趙錢來當面談。”

“趙兄不在,你……”

“他不在,那就唯你是問。”

程二坐下,從容不迫地說:“他不在,兄弟也做得了三分主。你老兄聲勢洶洶,登門問罪,到底爲了何事。”

“哼!你不是明知故問麼?有關姓盛的事,爲何今早尚無消息?”

“消息是有了。只是尚未派人通知你老兄而已。”

“結果如何?”

“沒辦成,昨晚上去了三個人!不幸失手栽了。”

“這是什麼話?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趙兄確是盡了心力。這件事,請不必操之過急,目下趙兄已親自前往召請高手,下次保證決不辱命。”

“再等多久?”唐柱國大聲問,盛氣凌人。

“多則三天,少則兩日……”

“好啊!說得真妙,三天,你們的事大概已經辦妥了,拍拍腿走路,在下的事,豈不兩頭落空?”唐柱國拍案怒聲說。

程二搖頭苦笑,嘆口氣說:“柱國兄,請體恤趙兄的困難……”

“他有困難,我難道沒有?”

“話不是這樣說……”

“住口!約定的事,豈能變卦?分明是你們未盡心力,派三兩個飯桶敷衍了事,用的是緩兵之計……”

程二臉色一變,微慍地說:“柱國兄,你說話要有分寸。”

“怎麼?你不願意?”

“趙兄不是不守信的人,已經答應替你辦妥……”

“但顯然並未辦妥,姓盛的目下不但逍遙自在,今早甚至侵入本府,在舍下寄刀示警,你是這樣辦事的?”

“柱國兄,下次……”

“哼!沒那麼便宜事。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點規矩……”

“柱國兄,你們答應的三百兩銀子,似乎並未送來,誰得了你的錢財了?”

“事辦妥,三百兩銀子分文不少。”出山虎說。

“江湖上沒有這個規矩……”

唐柱國煥然站起,冷笑道:“好,這件事咱們不談了。”

“那你……”

“你們的事,也休想如意,咱們派人守住郭府。也釘住你老兄,守候着郝寡婦,美人計休想如意。在下已派人在至府城的路上等候,那叫李起鳳的人並不難找。”唐柱國一字一吐地說。

程二的臉上難看已極,不悅地說:“閣下,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事麼?”

“你不必替在下耽心,耽心你自己好了。告辭。”

“柱國兄……”

“咱們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何必……”

“哼!咱們走着瞧。”唐柱國沉聲說,作勢舉步。

後堂轉出一箇中年大漢,冷哼一聲向程二說:“程兄,別留他,叫他走。”

唐柱國不真想走,只是正主兒趙錢不在,平時吃定了程二,藉機擺擺威風而已。沒料到弄巧成拙,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阻止程二挽留,鬧僵啦!

“你是誰?”唐杜國惱羞成怒地問。

中年人一步步走近,冷笑道:“我是準與你無關。閣下,你走不走?”

“你……”

“滾!”中年人大吼。

唐柱國驚得連退三步,低聲下氣地問:“你……尊……尊駕是……是不是趙兄的朋……

朋友?”

“你真不走,大爺叫你爬出去。”中年人厲聲說。

唐往國前倨後恭,自取其辱,鬧了個灰頭土臉,羞憤難受,出山虎更是難受,忍不了羞辱,怒火上衝,吼道:“好小子,你敢撒野?大爺……”

人影一閃即至,“啪”一聲脆響,耳光聲暴響中,出山虎摔倒在地。

中年人再奔向唐柱國,唐往國扭頭便跑,光棍不吃眼前虧,三十六着走爲上計。但跑不了,後領一緊,被人揪住了。

“放手!”門外有人冷叱。

中年人聞聲放手,欠身道:“五哥,這姓唐的小子可惡……”

“我知道,待我問問他。”

唐柱國驚魂初定,擡頭一看,怔住了。是個五短身材的中年人,其貌不揚,身材單瘦,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權威的人。

“你兩人先坐下。”中年人踏入廳堂說。

唐柱國與剛爬起,左頰漸泛烏青的出山虎,畏畏縮縮地乖乖坐下狀極可憐。

瘦小中年人從容坐下,問:“唐柱國你爲何而來?”

“爲……爲昨晚的事……”唐柱國畏怯地說。

“昨晚咱們低估了對方,失手了。”

“在下前來向趙兄討信息,尊駕……”

“我姓周,行五,可以代表趙兄弟答覆你。”

“周兄……”

“你不能只顧你自己,不諒解別人的困難。三天之內,周某給你滿意的答覆。”

“可是……三天之內,你們的事已經辦妥……”

“咱們自然給你有個交代。”

“可是……”

“你到底想怎樣?”週五的態度強硬了。

“我想,最……最好是連蕭老狗……一併除去,斬草除根。”唐柱國又轉惡毒的念頭。

週五勃然變色,揮手道:“你們走吧,以後再說。”

唐柱國扭頭便走,在門口扭頭說:“明日午前在下要明確的答覆,不然將會有人後悔,不信咱們走着瞧。”

兩人到了街口,出山虎有點不安地說:“大柱子哥,咱們逼得太急,恐怕……”

“哼!”唐柱國重重地哼了一聲,頗爲自信地說:“這種小土匪我見過多了。如不逼得緊,他們不會盡力的,你愈逼得緊,他們愈害怕。”

“萬一逼急了,狗急跳牆……”

“萬一他們拒絕了,就按照咱們的辦法辦事。再就是你去找一些與衙門有往來的朋友,先透露一些口風,未雨綢繆以防萬一。他們如敢拒絕,不但他們在城裡的事辦不成,而且賊窩子也將保不住。雖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咱們就這麼辦,坐等好消息。”

“好吧,我去與陳禿商量商量,他與張巡檢交情不錯,這件事可委託他辦理。”出山虎說。

週五送走了唐柱國與出山虎,向中年人說:“這姓唐的混帳透頂,竟敢擺出無賴漢潑皮手段脅迫咱們,罪該萬死。賢弟,你去好好準備。”

中年人搖頭道:“是的,這傢伙大概昏了頭啦!五哥,我看,這件事得慎重處理,以免上面怪罪下來。”

週五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當然,咱們得慎重處理,小不忍則亂大謀,目前不宜與這些潑皮計較。今晚請老常前往柏谷鄉走走,看姓盛的能否打發掉。”

“唐柱國不僅是要勝盛的命,獅子大開口要收拾蕭宗慈……”

“這是不可能的,因此愚兄要你先行準備應變。”

“是,小弟這就前往準備。”

“叫弟兄們小心些,如非必要,不可利用城裡的人,那些痞棍與唐家有些交情,胳膊肘往裡彎,血比水濃,尤其是南門一帶的人最不可靠。”

“小弟理會得,相信不會再出紕漏。”

暗潮激盪,各有打算。

三更天,三個夜行人重臨蕭宅。這三個人輕功奇佳,不像昨晚那三個仁兄偷偷摸摸,根本不理會犬吠,飛檐走壁直入西跨院,像三隻大雁,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天井中,爲首的人抖手發出一枚小石,“啪”一聲擊在窗棱上,低叫道:“姓盛的,出來說話。”

開門處,盛永達穿了黑勁裝,腰釦長鞭,緩步踱入天井,抱拳施禮問:“在下盛永達,朋友,有何見教?”

“在下姓常,名清,字五湖。”

“常兄,久仰久仰。”

“盛兄聽說過常某這號人物麼?”常五湖冷冷地問。

“抱歉,盛某不是此地人,而且極少在外闖蕩,無緣結識中州的豪傑。”

“在下的匪號是追魂燕,曾經在北方……”

“哦!原來是曾在京師保定府大茂山安窯立寨,曾經與振遠鏢局李總鏢頭決鬥三次的常當家的,失敬失敬。”

追魂燕哼了一聲,說:“你並不是不曾闖過道的人。”

“在下不是說過極少在外闖蕩麼?極少並不是沒有,對麼?”

“常某三次決鬥李總鏢頭,留下三處劍疤,因此不再耽在北方。”

“常兄很夠道義。”

“當然常某認栽,挑得起放得下。說吧,你知道常某的來意麼?”

“鐘不撞不響,鼓不打不鳴;請教。”

“小事一件,請你離開嵩縣。”

“抱歉,礙難從命。”

“你比李總鏢頭如何?”

“沒印證過。”

追魂燕哼了一聲說:“你的口氣不小。”

“好說好說。”

三進院內的二樓上,突傳來一陣悅耳低柔的簫聲。追魂燕一怔,間:“弄簫人中氣充沛,簫音綿綿不絕,那是什麼人?”

“那是宗老的千金。”

“是武林人麼?”

“放心啦!在下不會找人相助的。”

“這是說,你比李總鏢頭高明?”

“你這人怎麼啦?在下不是已表明了麼?我與李總鏢頭並未印證過,當然不知孰優軌劣了。”

“好吧,不說題外活。你不肯離開嵩縣?”

“對,在下已經表明了。”

追環燕伸手拔劍道:“那麼,在下只好領教高明瞭。”

盛永達搖手道:“在此驚擾宗公的家小,閣下不感到不便麼?走吧,咱們村外比劃比劃。”

“好,走!”盛永達已經知道對方的底細,自然有把握。

不久,他一身汗水退回,剛跳下天井,暗影中突傳出瀝瀝駕聲:“盛大哥,你可無恙?”

他拱手欠身恭敬地說:“回二小姐的話,在下幸未受傷。”

二小姐-芝出現在月洞門,星光下,可看出她的身材輪廓,綠衣綠裙,梳三丫髻,十三四歲的少女,發育尚未完成,但身材已比十六七歲的人要高,顯得修長俏麗。

她手中握了一支簫,盈盈走近長嘆一聲問:“盛大哥,又是些什麼人?”

“仍然是唐聚請來的人。”

“我是說,這些人的身份……”

“還不是一些地痞潑皮。夜已深,二小姐請回內院安歇。”

“盛大哥,辛苦你了。”

“二小姐,這是在下的本份。”

“不,這……長此以往,真不堪設想。”

“二小姐,只有釜底抽薪,方能……”

“不,家父說過,不能再到唐聚了,萬一鬧出人命,那就不可收拾了。”

“可是……”

“盛大哥,你知道家父的爲人。知法犯法……”

“二小姐,好吧,今晚在下不去唐聚報復。請小姐速回,說不定賊人去而復來,驚擾小姐,在下罪大了。”盛永達急急地說。昨晚他至唐聚留刀示警,蕭宗慈已經知道了。

送走了二小姐,他憂心仲忡,擔上了無窮心事。對方已請來綠林大盜下手,決不會就此罷手的,他一個人雙拳難教四手,委實難以照顧蕭家一門老少的安全。他愈想愈心焦,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點起燈,開始修書,次日一早,他在書房請見蕭宗慈,並喚來一名健僕,向蕭宗慈說:“宗老,目下風聲緊急,小使想請您老人家暫至河南府暫避一些時日,希望您老人家立即動身。”

蕭宗慈搖頭苦笑道:“賢侄,你錯了,唐聚的人,要對付的人不是我一個人,而是要對付整個柏谷鄉。即使我走了,他們也不會罷手的。我在此,他們尚有所顧忌,我一走,他們更能爲所欲爲了。”

“你老人家可知事態的嚴重程度麼?”

蕭宗慈笑道:“當然,我並非全然無知。他們要收買全縣地痞歹徒來對付我,但這些人不是亡命之徒,都知道只想將我嚇走,不敢放膽胡來,萬一我有了三長兩短,不但他們要受到可怕的懲罰,連知縣大人也將喪失前程,知縣大人肯輕易饒了他們?你放心啦!讓他們鬧一鬧,不久便會知難而退了,他們嚇不走我的。”

盛永達本想將實情說出,卻又怕蕭宗慈一家老少擔心,不便將對方找強盜出頭的事陳明。好在他早知無法勸使蕭宗慈離開,只好說:“那麼,請您老人家準小侄請人來幫忙,小侄一個人,委實無法應付。”

“你……你要找什麼人?你在此人地生疏……”

“家父有一個好友,住南陽府。”

“他是……”

“他是南陽府的名武師,所住的白雲山莊,在江湖上頗爲有名。複姓仲孫,名廣。小侄這次追隨您老人家返鄉,臨行家父曾經囑咐,如果有困難需要援手,可請仲孫大爺相助。”

“哦!這裡到南陽遠得很,要走十天半月……”

“小侄不能離開,因此請忠二哥跑一趟。”他一面說,一面將書信取出交與健僕蕭忠。

“也好。不過,仲孫廣如果肯來的話,那也是日後的事了,屆時唐家恐怕已放手啦!”

“唐聚是不會放手的……”

“你叫蕭忠跑一趟也好!”

“小侄遵命。”他行禮告退,拉了蕭忠到了住處,取出五十兩銀子交給蕭忠,神色凜然地說:“忠二哥,請記住,你這次南陽府之行,關乎老爺一家的生死存亡,因此務必小心。”

蕭忠神色肅穆地說:“盛爺,小的將盡全力。務必將書信送到。但不知南陽府白雲山莊在何處,又如何找法?”

我也不知白雲山莊在何處,只知在南陽北面不遠,南陽無人不知,你可以找人問問。”

“是的。何時動身?”

“你立即動身,只帶一套衣訴更換便可。無論如何,你必需全力飛趕,愈快愈好,救兵如救火,你明白麼?”

“是的,小的這就準備動身。”

巳牌左右,兩名皁衣人到了北門郭大爺的府第前,跨上石階,裡面轉出年約半百的門子郭乙,哈腰作揖笑問:“張爺李爺,請裡面坐……”

張爺鼻孔裡哼了一聲,揮手說:“不必客氣了,快往裡通報。”

“家老爺不在,兩位……”

“不錯,郭大爺已到河南府去了,咱們要見程二,不要說他不在。”

“這……”

兩人不客氣的排開門子入室,往客室裡聞,說:“快叫他們出來,不然咱們可要往大廳闖啦!”

門子郭己只好先奉上兩杯茶,恭謹地說:“兩位爺請小坐片刻,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愈快愈好,咱們的事忙着呢。”

不久,程二匆匆入室,抱拳含笑問好:“咦!兩位大駕光臨,稀客稀客,近來好吧?”

張爺大咧咧地安坐椅內,淡淡一笑道:“託福,咱們都好。程二,攀上了高技兒啦!恭喜恭喜。聽口氣好像是此地的主人呢,郭大爺好麼?”

“張爺取笑了。兄弟在郭府上幫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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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主人?郭大爺不知得了你老兄多少好處,大概不少吧?”

程二的神色不再恭順,冷冷一笑道:“至於到底有多少好處,兩位消息靈通,何不去向郭大爺打聽?兩位今天光臨,是爲此而來的?抱歉,恐怕兩位要失望。”

張爺推椅而起,冷笑道:“咱們公務在身,不想與你多費口舌,張某特地前來知會閣下一聲,誰要利用土匪強盜在本府惹事招非,遂行什麼陰謀詭計,趁早打消這見不得人的鬼主意。你程二不是糊塗蟲,當然明白我的意思。”

李爺也冷笑道:“程二兄,目下已是滿城風雨,衙門裡說閒話的人很多,希望你老兄不給咱們找麻煩,咱們承擔不起這種風險。記住!咱們已經警告過你了。”

兩人拂袖出室,揚長而去。程二目送兩人出門,自語道:“姓唐的這宗棋夠狠的,他在逼咱們走極端。”

近午時分,唐柱國終於得到消息,今晚蕭宗慈家中將出血案。程二代表他的朋友,給唐柱國有力的保證。

這傢伙鬼迷心竅,歡天喜地返回唐聚,當晚置酒歡飲,坐等好消息。

三更初,八名穿夜行衣的人,包圍了蕭家。

廳堂中,蕭宗慈兄弟倆,正與盛永達閒話家常-芝姑娘帶了一名僕婦,也在廳中相陪。

犬吠聲傳到,盛永達臉上一變,匆匆地說:“天色不早,小侄告辭,兩位伯父也清早些安頓了,二小姐……”

蕭宗慈淡淡一笑,搶着說:“賢侄,可是犬吠聲有異?”

“這……”

“讓他們來吧,我要看看他們是些什麼人?”

“不!他們……”盛永達惶急地叫。

“賢侄,這件事該由我親自應付,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樣。”蕭宗慈泰然地說。

盛永達心裡叫苦,惶然道:“如果來人不顧江湖道義,而令諸位有所失閃差地,小侄罪孽深重……”

“呵呵!放心啦!據我所知,盜亦有道……”

話未完,廳門無聲自開,黑影急閃而入。

盛永達撤鞭在手,沉叱道:“站住!盛某人還你們公道。”

進來了三個人。爲首的賊人臉白如紙,身材高瘦,像個久不見天日的古墓殭屍,手中的長劍冷電耀目。第二人虯鬚戟立,暴眼大鼻,健壯得像頭大估牛,背上繫了一把沉重的鬼頭刀,雙手叉腰,象一頭猛虎般踞門而立,長相極爲唬人。第三位短小精悍,握了一把盤龍護手鉤。

盛永達看清了對方的相貌和對方懾人的氣魄,心中發冷,暗暗叫苦。

殭屍般的賊人輕蔑地瞥了盛永達一眼,冷笑道:“老夫以爲你是個三頭六臂的護法伽藍,原來卻是這種乳毛未乾的貨色,你就是蕭家的護院盛永達?”

盛永達大聲說:“家老是在下的父執,盛某不是護院保鏢。”

蕭宗慈離座拱手,笑道:“諸位夤夜光臨,蕭某……”

“住口!狗官,沒有人願聽你的官腔,你給我乖乖地在一旁等死。”

虯鬚大漢怪叫,聲如打雷。

盛永達沉聲道:“蕭老伯曾兩任知縣,清廉正直,勤政愛民,兩縣百姓有口皆碑,惡賊你敢出口傷人?”

虯鬚大漢舉步逼近,卻被賊首搖手相阻,說:“姓盛的,咱們不是來講道理的,清官也好,貪官也罷,反正今晚咱們奉命行事,你們都得死。”

盛永達冷笑道:“諸位是不是自命英雄好漢,抑或是自認下三濫的刺客?”

“哈哈!咱們什麼都不是,只要你們的命。”賊首大笑着說。

“盛某……”

賊首突然雙手齊揚,暗器破空而飛,銀芒似電,六枚亮銀鏢同時射出。

雙方相距僅丈餘,事先一無警告,二無預兆,想躲閃談何容易?盛永達驟不及防,百忙中卷在手中的長鞭急抖“啪啪啪”擊落了射胸腹的四枚亮銀鏢,一枚射中左臂,一枚射中右大腿。他大吼一聲,長鞭兇猛地全力抖出,行雷霆一擊。

賊首向側急閃,虯鬚賊搶進伸手一抄,便抓住了抽來的長鞭,喝聲“撒手!”

“砰!”盛永達摔倒在地,被賊首閃出一腳踏住了。

“住手!”-芝姑娘叱喝。

賊首一怔,訝然道:“咦!你這小姑娘膽氣可不小。”-

芝粉臉蒼白,沉聲道:“你們是被唐聚那些惡賊所收買的人麼?”

“小姑娘,你問不出什麼話來的。”

“你們到底想怎樣?”

“姑娘你定是蕭宗慈的次女,咱們已打聽清楚了。”

“不錯。你們……”

“在下奉命殺你蕭家一門老少,以及姓盛的小輩。”

“我全家都在此,裡面還有幾位老僕……”

“咱們不殺奴僕。”

“那位盛大哥不是蕭家的人……”

“他與奴僕不同。”賊首沉聲說。

姑娘的目光,落在已驚軟了的乃父乃叔身上,長嘆一聲道:“看來,即使向你們哀求……”

“哀求也沒有用,在下給你們全屍。”

姑娘將跪伏在牆根下發抖的僕婦扶起,悽然地說:“奶孃,他們不殺你,不要怕。”

奶孃趴伏在地,泣不成聲地說:“二小姐,天……天可憐見……”

“奶孃,天不會可憐弱小的人。我死後,你必須將我房中姐姐遺留下來的妝盒,留交天磊哥。我相信他會再來看望我們的,姐姐的遺物你要親自交給他。”姑娘強忍酸楚說,說完,淚下數行。

“小姐,多年來,杜哥兒音訊毫無……”

虯鬚賊突然暴眼生光,突然問:“且慢!小姑娘,你所說的天磊哥,是不是姓杜?”

姑娘慘然道:“是的,他是家姐的愛侶,家姐已過世……”

“他是不是叫杜弘?”

“杜弘?不,他名皎,字天磊。自家姐逝世後,他便浪跡天涯,下落不明。”

“他是不是會武藝?我認識一個姓杜名弘字天磊的人,說說他的相貌,不可有誤。”

“是的,他會武藝,能用制錢射中三丈外的縷蟻,但他雅好音律,才華絕世。天啊!

他……”

“是的,他的劍術弓馬無不精純。”

虯鬚賊扶起盛永達,沉聲道:“閣下,你認識銀漢孤星麼?”

門外突傳來一聲冷笑,有人說:“他不會認識銀漢孤星,你該問我。”

二賊大駭,賊首扭身射出亮銀鏢。

門口不知何時站着兩位美如天仙的少女。當門而立的少女白衣白裙,佩了長劍,羅袖一拂,三枚亮銀嫖無形無蹤,冷笑道:“追魂三星姓包的,你浪得虛名。”

賊首追魂三星大駭,火速亮劍。

虯鬚賊伸手虛攔,沉聲道:“包兄,問清楚再說。”

白衣姑娘冷冷地說:“不錯,問清再說,最好把你們的老大混世魔王找來,本姑娘要問問他,憑什麼派你們來做這種傷天害理的無義勾當。”

虯鬚賊將盛永達扶至一旁坐下,沉聲道:“咱們此來,不是他孃的什麼人派來的,你不要把咱們老大牽進來。我問你,你認識銀漢孤星?”

白衣姑娘淡淡一笑,說:“不錯,他不但是本姑娘的朋友,也是蕭姑娘的大哥,如果蕭大小姐仍在人間,他該是蕭老伯的女婿。天妒紅顏,佳人早逝,杜大哥萬念俱灰,從此化名杜弘,自號銀漢孤星,從此浪跡江湖,亦正亦邪亦盜亦俠。閣下,你滿意了麼?”

虯鬚賊籲出一口長氣,又問:“姑娘貴姓芳名?與杜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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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霧中花。”

“咦!你就是霧中花?”

“你不信?”

“你與杜兄……”

“本姑娘與他曾經共過患難,他愛侶的侍女現在我家。你們……”

“在下恨地無環唐霸……”

“好啊!原來是唐家的人……”

“且慢!在下是陝西人氏,與這裡的唐家沾不上邊,別他媽的把我扯在裡面。”

“反正你也姓唐,你們是同宗。”

“廢話!如果我知道蕭老伯是杜兄的岳父,剝了我的皮我也不敢來撒野。”

“哼!你說得好聽,是不是怕我霧中花……”

“滾你的!我恨地無環哪將你霧中花放在眼下?不信咱們先較量較量。”恨地無環怪叫,轉向追魂三星沉聲說:“包兄,蕭家的事,就此撒手。”

“咦!唐兄……”追魂三星訝然叫。

憤地無環不耐地叫:“你沒聽清楚是不是?從現在起,任何人動蕭家一草一木,我唐霸要不將他的腦袋砍下來做夜壺,就不是父母養的。你們閃開,大爺要鬥鬥這什麼霧中花。”

霧中花噗嗤一笑,說:“你別叫,叫那麼大聲沒有用,你們外面那五條把風的好漢,全被本姑娘制服了,所以才知道你們的底細。你上吧,大嗓門唬不倒人的。”

恨地無環一聲虎吼,“俄虎撲羊”雙爪齊出,兇猛地衝上進擊。

霧中花羅袖一抖,接來的三枚亮銀鏢一閃即至,“啪啪啪”三聲暴響,全射在恨地無環的胸脯正中,反彈而墜,絲毫不起作用。

恨地無環渾如未覺,虎撲而至。

霧中花一驚,身形一閃,“叭叭叭”三聲脆響,在閃電似的剎那間,幾乎像是三掌齊發,可摧山裂石的纖掌擊在恨地無環的左肋上。

恨地無環身形一晃,站住了,訝然道:“咦!你這鳥掌倒是重得很呢。”

他的話粗得不堪入耳,霧中花火起,怒叱道:“畜生!你再口中不乾不淨,本姑娘要你生死兩難,我可不認爲你是個渾人而寬恕你。”

恨地無環哈哈狂笑道:“大爺從不需要寬恕,把你的寬恕留着吧。”

聲落人撲上,一聲虎吼來一記狂野無畏的“黑虎偷心”,掌風虎虎,力道驚人。

霧中花知道不能硬接,白影疾閃“噗”一聲響,弓鞋兇猛地掃在恨地無環的腰脊上。

恨地無環經住了兇猛的重擊,大吼一聲,扭身招變“猛虎回頭”,爭取貼身搏擊的機會。

霧中花一驚非小,再次閃開突然拔劍說:“拔刀!本姑娘要與你拼兵刃。”

“有何不可?”憤地無環豪氣飛揚地叫,拔出了沉重的鬼頭刀-

芝姑娘突然踱出叫:“兩位請住手!”

恨地無環欠身說:“小姑娘,有何吩咐?”

“你是杜大哥的朋友麼?”

“不僅是朋友,他是大爺……他是我的恩人。”

“既然霧中花姐姐也是杜大哥的朋友,你該不該對她如此橫蠻?”-

芝向霧中花姐姐行禮,盈盈一笑道:“霧中花姐姐,可否不與這位唐爺計較?”

霧中花走近,挽住她笑道:“只要他不撒野,我不會與杜大哥的朋友計較的。哦!芝妹,我來遲一步,你們受驚了。”

恨地無環收了刀,向追魂三星大叫道:“包兄,你射傷了姓盛的,快給他裹傷。”

追魂三星搖頭苦笑道:“唐兄,你知道你所做的事麼?”

恨地無環怪眼一翻,大聲說:“不要你提醒我。你帶人回去,說我老唐留在蕭家,叫二當家的不要再派人來,任何人來打擾,他就是唐某的生死對頭。二當家的要是不諒解,等老大回來再說。”

“可是……唐聚的事……”

“去他孃的唐聚,叫二當家的派些人去,殺他們個落花流水痛痛快快。咱們仙人寨的好漢,被幾個土棍搞得暈頭轉向,豈有此理。”

“唐聚的事,牽涉到……”

“去他孃的!等李起風那狗孃養的來,大爺獨自去會會他。老大膽小如鼠,大爺不怕。”

“唐兄,茲事體大,務請三思而行……”

恨地無環眼中兇光四射,大叫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沒有什麼可思的。想當年山西摩天嶺斷魂谷,大爺九死一生,只有一根手指頭尚留在枉死城外,要不是杜兄拖我一把,大爺早就屍骨化泥了。你回去告訴老二,唐某入夥不足半年,算起來咱們尚有三五分兄弟情份,因此,他如果不放手,可以派人來,大爺可以粉身碎骨,但誰要是向蕭家的人動手,大爺絕不饒他。”

追魂三星籲出一口長氣,聳聳肩苦笑道:“好吧,兄弟這就回去稟明二當家的。下次見面,是敵是友尚在未定之間,你事先該有所準備。”

“那是當然。我恨地無環決定了的事,決不更改。”

霧中花冷笑道:“做強盜的詭計多端,你以爲本姑娘會讓你留下?”

恨地無環哼了一聲說:“你少臭美,大爺要留下,誰也趕我不走,除非他能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我可不敢耽在蕭老伯家中,白天在他村外的樹林裡睡大覺,晚上在屋頂上守哨。”

佩芝姑娘笑道:“唐爺,我家客房甚多,如不見外,歡迎在舍下作客,請勿推辭。”

恨地無環斷然搖頭道:“不,我決定了的事,決不更改。”又轉向已替盛永達起鏢裹妥傷的追魂三星說:“包兄,咱們走吧。”

說走就走,堅決拒絕挽留,大踏步出廳走了。

蕭宗慈兄弟倆驚魂初定,走下心神清霧中花主婢就坐。霧中花舉手一招,虯鬚蝟立壯如巨熊的僕從出現在門外。

“把那些人放走,到四處看看。”霧中花揮手說。

虯鬚大漢欠身笑道:“小姐請放心,誤不了事。”聲落,一閃不見。

霧中花方向蕭宗慈兄弟施禮道:“侄女姓彭,小名潔如,稱天磊爲大哥。侄女此來十分冒昧,其實侄女與老伯不算陌生,當年老伯遭喪女之痛,遣散婢僕,-君姐的侍女倩倩,即隨家祖慈返回湖廣。侄女在倩倩口中,知道有關老伯的一切。去歲與天磊大哥結識,彼此許久未通音訊,不勝惦念。此次途徑河南府,特地專誠拜望,來得魯莽,老伯海涵。”

蕭宗慈黯然地說:“天磊賢侄的朋友,老朽無任歡迎。姑娘及時光臨,解老朽一門老少於生死難關,老朽銘感五衷。唉!小女福薄,她……她她……”話未完,老人家已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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