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酒能看得出來,蘇桃的神思有些恍惚,便叫司機繞了一個內環,開了車窗,讓蘇桃吹着夜風,也不說話,就自己低着頭玩。
蘇桃其實也沒什麼要想的,就只是覺得腦子裡亂的很,但是,如果讓她有一個完全安靜的時間去自己思考,也根本找不到頭緒。
準確的來說,她現在就是在腦袋放空的發呆。
最終,出租車緩緩地停在了旅館門口,傅清酒付了車錢,和蘇桃一起進了旅館。
傅清酒問:“想好了麼?”
蘇桃楞了一下,“什麼……想好了沒有?”
傅清酒:“……”
剛纔這丫頭不是在想這個,是在想什麼?
索性也不再提,傅清酒在樓下辦房卡,蘇桃已經先上了樓,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房間裡。
房間裡一點燈光都沒有,卻無端覺得心裡安寧,就彷彿是忽然到家了似的,她內心就忽然就放鬆了。
在浴室裡洗了個澡,才小心翼翼的回到了牀上。
她坐在牀邊,看着躺在另外一側的陸吾,安安靜靜的,側頭躺着,身體自然的舒展着,睡相特別好。
漸漸地,蘇桃覺得內心靜了下來。
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麼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總歸已經有過最壞的結果了,再如何走,都是朝向上的!
………………
旅館門口,一輛黑色的豪車緩緩地停下。
洛景忽然之間,就有些吞吐了,“boss,剛纔……那個是蘇小姐麼?”
他有點難以置信,還特別揉了揉眼睛。
不管是長相,還是身形,都確定無誤!
回城之前,他還在想,要怎麼大海撈針的去幫老闆找人,現在根本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真是猿糞!
怪不得剛纔boss特別就叫在夜總會外面逗留了那麼長時間,其實,就是在等蘇桃的吧。
洛景直接就把車給熄了火,“老闆,用不用我跟着你上去?”
“誰告訴你我要上去的?”
洛景:“……”
不軟不硬的碰了個釘子。
沈鉑辰已經打開了車上辦公專用的筆記本電腦,隨手將眼鏡架在了鼻樑上,“你負責這件事情,找兩個靠得住的保鏢,暗中跟着她。”
洛景:“……保鏢那一塊兒,不一直都是阿芙在負責的麼?”
“這件事情不要讓她知道,你瞞着她,”沈鉑辰擡起頭來,涼涼的看了洛景一眼,“如果她知道了。你就準備收拾東西去非洲那邊的慈善項目吧。”
洛景:“……”
他可以閉緊嘴巴不說,可是這並不意味着洛芙沒有自己的消息通道啊。
只能祈禱自家妹子不要這麼大嘴巴了。
洛景發動了車子,動了動脣,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手指在鍵盤上噼裡啪啦不知道在敲擊着什麼的沈鉑辰,最終還是說:“boss,我心裡面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我……”
“那就不要說了。”
洛景:“……”
目送車子離開,旅館門口的陰影裡站着的一抹黑影,從後面走了出來。
傅清酒慵懶的靠在牆面上,抱着手臂,隨意的夾着一支細長的女士香菸,眯起一雙眼睛看着那輛車,抽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青白的煙氣。
…………
回到東臨別墅,已經快四點半了。
天邊都隱隱的浮現了魚肚白。
西裝褲包裹着一條長腿從車內下來,沈鉑辰單手將車門關上,“早晨不用來接我,你也簡單的放個假。今天的工作我已經安排過了。”
“是的,老闆。”
沈鉑辰今天回到別墅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二樓東邊的飄窗下,將毛團兒從貓窩裡面給撈出來。
貓兒原本就是晝伏夜出的,晚上纔會用一雙亮的像是燈泡一樣的貓瞳,在黑暗之中抓老鼠,可是,寵物貓就不一樣了。
毛團兒現在胖的就好像是一隻肉球,放在地上一推,都能滾三圈。
已經完全沒有了三個月之前,被蘇桃起初帶回來的那種苗條身形了。
圓滾滾的身子,被沈鉑辰從貓窩裡一把撈出來的時候,還撲騰了幾下爪子,喵嗚的叫了兩聲,那表情彷彿是在說:誰敢擾朕清夢!還不給朕速速退下!
沈鉑辰直接就把她給放在高出,窗臺上,“你家主子回來了。”
毛團兒被弄醒了,還一臉的懵逼,用爪子揉臉,揉啊揉,後腿一蹬,就竄到了沈鉑辰的肩膀上,偎着他的肩膀。
沈鉑辰擡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你應該很快就能見到你家主子了,到時候,她肯定認不出你來了,真胖,跟她小時候一個樣兒。”
毛團兒喵嗚了一聲,柔軟的毛蹭着沈鉑辰的脖子。
小時候的蘇桃也是,被養的白白胖胖的,一張小包子臉,只要是見到,就會想要伸手捏一捏。
………………
蘇桃睡的並不安穩,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恰逢年少。
彼時,陽光正好,紫藤蘿花開的如火如荼。漂亮的很。
葉家別墅前面的那個花園裡,紫藤蘿花架下面,搭了一個鞦韆。
鞦韆是蘇桃搭的,繩結是她打的,上面編串起來的紫藤蘿花,是葉清雅綴上去的,還有一些仔細的貼花,也都是葉清雅貼的。
蘇桃託着腮,“清雅,你的手真巧。”
她晃着自己胖乎乎的手,再看看葉清雅一雙已經褪去了嬰兒肥漂亮的手,嫌棄的皺眉,鼓起自己的包子臉,“我真的好胖啊。”
蘇桃從小吃得好,家裡從來都沒有人苛責她什麼,要吃什麼就給買什麼,無憂無慮的生活,少年不知愁滋味。
鞦韆終於弄好了,蘇桃站在鞦韆旁邊。然後用手抓着繩子拉了拉,感覺很結實,當時就想要一屁股坐上去。
卻意料之外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葉清雅,不好意思的起來,清雅忙前忙後的一直在坐鞦韆,但是現在卻讓自己先享受成果……
“清雅,你先過來。”
鞦韆大部分的活兒都是葉清雅做的,怎麼都要葉清雅先玩兒。
葉清雅推阻不及,就被蘇桃給按坐在鞦韆上了。
“你扶好,我來幫你盪鞦韆!”
鞦韆是女孩子內心的夢。
蕩的越高,就彷彿越是接近湛藍色天空之中那一朵一朵的白雲,心都已經飛了起來。
葉清雅開心的笑着,穿着白色的小裙子,長髮隨着風飄起來,看起來像是一個小仙女。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鞦韆的繩子斷了!
葉清雅已經盪到了最高處,繩子一斷,她驚叫了一聲,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蘇桃驚愕的瞪大眼睛,完全愣住了。
變化太快,根本就讓蘇桃猝不及防。
就當她反應過來,要跑過去看葉清雅的時候,身後已經有一個高貴的女人一下衝了出來,“雅雅!”
葉清雅手肘骨折了,痛的厲害,五官都擰在了一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女人一下就將葉清雅給抱了起來,“又是你,每次和你在一起,我女兒都沒有好事情,你現在就給我滾!”
旁邊的傭人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着她,有一個傭人,甚至將鞦韆上的繩子拿來看了一眼,“夫人!這是被割斷的!”
割斷……
繩子的邊緣,果然是有整齊的切口!
一看就是用刀子割的……
葉夫人的聲音挾着怒意,“這繩子是從哪裡來的?!”
身後有傭人唯唯諾諾的開口,“就是……就是蘇小姐帶過來的。”
葉夫人的怒氣一下就爆發了,她惡狠狠的盯着蘇桃,“你……好得很,沒想到,小小的女孩兒,竟然就心思這麼歹毒!你等着,咱們去找老爺子評理!看看以後還讓你這種惡毒心思的女孩子進門!”
“媽媽,我疼。”
一聲細弱蚊蠅的聲音響起,葉清雅拉了拉葉夫人的衣角,“我們先回屋子吧。”
葉夫人彷彿這才反應過來,顧不上蘇桃,抱着女兒就進了別墅,吩咐傭人找來醫生。
葉清雅在母親的肩膀上,朝着蘇桃眨了眨眼睛,比了口型:快走,我沒事。
蘇桃一邊掉眼淚一邊往大門口走,忽然,不知心思怎麼一動,轉身,向着鞦韆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灌木叢之中,有一雙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忽然,天地之下一下黑暗了下來,憑空傳來一道聲音——“你就是我女兒的殺人兇手!就是你害死了我女兒!你是要下地獄的!”
是葉夫人……
蘇桃慘白着一張臉,搖頭,被女鬼一樣的葉夫人逼迫着向後一步一步的退,“不,我沒有,清雅是我的朋友,我不會……”
“就是你!”葉夫人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變得猙獰了,“你爲了從我女兒手裡搶走沈鉑辰,就不惜害死我女兒,你這輩子都不配得到幸福!”
…………
“啊!”
“不是我,不是我……”
“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蘇桃掙扎着,雙手揮動着,拼命的想要將那個撲過來的女鬼一樣的人給揮開。
“蘇蘇!蘇蘇……”
陸吾嚇壞了,雙手撐在蘇桃的身側,焦急的叫着蘇桃的名字。
蘇桃從夢靨之中醒來。頭頂的光暈一圈一圈的散開,讓她莫名覺得頭暈。
眼前的光圈,還能浮現在灌木叢中那一雙陰測測的眼睛,那人……是誰?
蘇桃恍惚了一陣子,才聽見了陸吾焦急的聲音,手指動了動,勾住了陸吾的手指,“哥,我沒事兒。”
蘇桃撐着手臂坐起來,陸吾急忙將一個靠墊給蘇桃放在身後,讓她可以沒有什麼壓力的靠着,“蘇蘇,你好些了麼?”
她頭有點沉,摸了摸額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頭髮全都溼了,黏在臉上。
陸吾一下就跳下了牀,跑去洗手間,擰了一條毛巾過來給蘇桃擦臉上的汗。
蘇桃握住陸吾的手腕。“沒事了,我沒事,就是做了噩夢。”
她發現,陸吾臉色看起來不比她好多少,一雙澄澈的眼睛裡,看起來急的不輕。
蘇桃扯了扯嘴角,拉着陸吾坐下來,“我就是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了很不好的事情。”
陸吾看起來有點歉疚,“蘇蘇,對不起。”
蘇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有什麼對不起的,我還要謝謝哥呢,如果不是你把我從噩夢裡叫醒,我現在恐怕還在裡面掙扎着出不來呢。”
陸吾歪了歪頭,“真的麼?”
蘇桃點了點頭。
她的嗓音有點乾啞,端起牀頭櫃上的一個水杯就要喝水,卻被陸吾給攔住了。
陸吾大掌蓋住了杯口,沒有顧得上穿鞋,光着腳跑進衛浴間,就將水杯裡原本的水給倒掉了,又回到飲水機旁邊,先接了一些熱水,又接了一些冷水,自己喝了一口試了試水溫,才走回來遞給蘇桃。
“蘇蘇,喝水。”
蘇桃挑了挑眉,“是誰教你的?”
這幾個月裡,在村子裡,蘇桃也喝冷水,卻從來沒有見過陸吾這樣緊張過。
陸吾笑了,好看的脣角向上一勾,“沒有人說,是我聽見的!”
昨天在冷飲店賣冷飲,就聽見了有兩個女孩子的對話,女孩子喝冷水對身體不好,容易生病。
蘇桃一聽,樂了。
其實,原話應該並不是容易生病,而是身上例假來了,不能隨意吃冷的東西吧,容易痛經。
只是……
她的神色?了?。
自從寒冬被拋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醒來之後,已經三個月了,她的身上還沒有來過例假。
以前,她的例假都是很正常,前後日期不會超過三天。
可是……
蘇桃之後也去找過村裡的醫生,有點難以啓齒,卻是自己身體上的毛病,還是要問個清楚的。
醫生安慰蘇桃:“會好的,你年齡還小,好好地調養一下,你的身體底子傷了,以後要好好鍛鍊,沒什麼大毛病。”
其實,不管是柳媽,還是村醫院的醫生,都隱瞞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蘇桃小產的事實。
如果單單是泡了冷水,也還並沒有什麼大礙,關鍵就是……小產之後的身體是最虛弱的情況下,又泡了冷水。
柳媽本沒有打算隱瞞蘇桃,可是當蘇桃醒來之後,又旁敲側擊過幾回,卻發現蘇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懷孕過!
那麼,也就沒有必要提及一個還沒有成型就化成一灘血水的孩子了吧,徒徒的讓人心傷。
所以,柳媽就自作主張,和村醫院的醫生商量了,這事兒,瞞着蘇桃!
………………
蘇桃才滿打滿算的睡了三個小時,臉色不大好。
原本想要留在旅館裡再補一會兒覺的,只是今天是陸吾第二天上班,她不放心他一個人,況且,中午十二點之前必須要退房,索性就直接收拾了東西退了房。
當時。會計大姐在訂房的時候有一百塊錢的押金,現在也就退給了蘇桃。
蘇桃這一筆一筆的錢,都在自己的心裡記着,到時候,都要還回去。
兩人離開旅館的時候,在門口看見了抱着手臂抽菸的傅清酒。
傅清酒涼涼的遞了一個眼神過來,看見了陸吾手裡拉着的行李箱,“這是……要收拾東西回去?”
陸吾一下擋在了蘇桃的前面,看向傅清酒的目光,滿滿的都是戒備。
傅清酒向上挑了一點眼角,“呵,怎麼,現在不怕我了?”
陸吾拉着傅清酒就向外面走。
蘇桃戳了戳陸吾的手臂,“哥,你先在前面等我一下,我和她有幾句話說。”
陸吾渾身的刺就又豎起來了。
但凡是遇到蘇桃的事情,他總比自己的事情,還要當真。
就比如說被傅清酒調戲了,他也能按住不動,一聲不響,可是,如果是遇上蘇桃被別人罵是醜八怪,他就非要爲她出頭。
蘇桃不管怎麼說,陸吾都不肯去前面,就站在蘇桃的身後,虎視眈眈的盯着傅清酒。
傅清酒笑了一聲,“姐姐我好像更喜歡你了,純情的大男生。”
蘇桃拍了傅清酒一下,“傅姐!”
傅清酒便沒有再繼續逗陸吾了,問蘇桃:“你想的怎麼樣了?”
蘇桃低了一下頭,再擡起頭來,一雙眼睛黑的彷彿是黑琉璃,“嗯,等我今天先去找了出租的房子,就過去。”
傅清酒說:“你想要租什麼價位的房子,我認識房屋中介的人。”
蘇桃:“……”
她看向傅清酒的目光,已經有了三分戒備了。
纔剛剛認識的人,交往過密。必定有利。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當然,這一點,蘇桃一點都不意外,畢竟是她可以在燕舞臺幫她賺錢,應該彼此都會有提成的,有利益紐帶支撐。
傅清酒看明白蘇桃心中所想,啞然片刻,“算了,你自己去找好了,什麼時候來燕舞臺,給我電話。”
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來一張卡,“這裡面有三萬塊錢,算是你去燕舞臺的預付金額,戚落落會從你後面的抽成裡面扣。”
蘇桃接過卡,不由得失笑了一下,“傅姐,你倒是放心我麼?要是我拿了這三萬塊錢跑人了呢?”
傅清酒高傲的揚起了下巴,“你不會的,米蘇,我看人,很準。”
送蘇桃和陸吾兩人去了地鐵站,距離很遠,傅清酒眨着媚眼,朝着陸吾拋了一個飛吻。
陸吾哼了一聲,直接拉着蘇桃大步往前走,耳朵根都紅了。
蘇桃樂不可支,其實,如果傅清酒沒有什麼意思,單純就是順便調戲一下陸吾的話,其實還是不錯的,可以放鬆一下身心。
…………
蘇桃將陸吾送到商場冷飲店,早晨人不多,莫莉在打掃衛生,看見兩人,熱情的打招呼:“陸哥早!”
陸吾看了莫莉一眼,也沒笑。也沒說話,徑直向前走過去,去換制服了。
莫莉:“……”
她心裡有點突突,湊到蘇桃面前,“蘇蘇,你哥是……?”
蘇桃拍了拍莫莉的肩膀,笑道:“他只是心情有點不大好,不用理他。”
擡頭來,就看見陸吾剛穿上冷飲店的制服走出來,還沒有來得及繫上襯衫的衣釦,露出蜜色的胸肌,壁壘分明,但是臉上的表情分明寫着:我很不爽,快來哄我!
莫莉託着腮,一臉的花癡表情,“我不行了,竟然發脾氣都這麼帥,而且還有點萌,好想要抱過來養啊!”
陸吾走過來,雙手搭在蘇桃的肩膀上,宣告自己的所有權:“我是蘇蘇的,蘇蘇會養我。”
蘇桃:“……”
一直到上午十點,冷飲店裡纔開始忙了,蘇桃一直在借用莫莉的ipad蹭冷飲店的wifi在網上找出租的房子。
莫莉湊過來,“蘇蘇,你們要租房子?”
蘇桃點了點頭,網頁又向後翻了一頁。
“我正好有個表姐,在這邊讀夜校,租了一套三室一廳,正在找人合租。”
蘇桃擡起頭來,“什麼樣的?”
莫莉叫蘇桃加了微信,然後給她轉了過去,“你看看條件,我覺得環境還不錯的。”
蘇桃滑動屏幕,簡單的掃了兩眼,撐着下巴,喃喃道:“還不錯。”
“是啊,搬進去只需要一些基本的東西就行了。距離地鐵站和公交站都比較近,而且我這個表姐不經常回去,夜校那邊有住宿。”
蘇桃沉思了一會兒,覺得價格也是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就由莫莉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敲定了半年的房費,蘇桃中午去拿了鑰匙,順便將行李送了過去。
莫莉的表姐名叫徐娜娜,臉上一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就你一個啊?那爲什麼要租兩間房?”
“不是,還有我哥哥,我先過來看看。”
這邊空着的還有兩間房,一間是朝陽的,一間是背陰的。
蘇桃簡單整理了一下房間,從行李箱裡將幾件衣服掛在衣櫃裡,牀上用品需要買新的,她便直接去採購了牀上四件套,又買來了洗漱用品,還有睡衣。
卡里面三萬塊錢。除了半年的房租是一萬三,買了其餘的東西刷了一千五。
必備的事情做完,蘇桃看了一眼時間。
距離陸吾下班還有三個小時。
蘇桃停了下來,站在人流穿梭的人羣之中,感受着周圍人流穿梭。
嚯的睜開了眼睛,擡手伸向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去川北精神療養院。”
………………
川北精神療養院坐落在c市的東北區,依山傍水,環境清幽。
現在正是初春的季節,萬物復甦,遠遠的看過去,一片剛剛抽新芽冒綠枝的山林,白色的樓房交映其中,湛藍的天空就彷彿是一面巨大的鏡子,光滑如同絲綢一般。
蘇桃沒有停留,徑直走進精神療養院的大樓裡。
“小姐,請問您找誰?”
值班的女護士問。
蘇桃說:“我找……付佩茹。”
女護士拿出來一個記錄冊,“身份證拿來,我登記一下。”
蘇桃腦子裡空白了一下。
她人都是“死”的,從哪裡來的身份證。
“身份證?”
護士又催促了一下,蘇桃才低下頭來,裝作在自己的包裡找身份證,只聽護士房裡傳來一個聲音——“小芳!你男票電話!”
女護士一聽,就急忙將記錄冊塞到蘇桃手裡,“你自己登記一下吧,樓上312號病房,你找樓層的值班護士給你開門。”
蘇桃微笑了一下,“好的。”
她拿着筆,迅速的順手填了假名字和號碼,轉身便想樓梯口走去。
三樓,由值班護士開了門,蘇桃問:“葉夫人的病怎麼樣了?”
護士說:“間歇性發作,時好時壞,你注意着點兒,不要特別刺激她。”
蘇桃點了點頭,等到護士離開,才推開門緩步走進去。
不愧爲c市最豪華奢侈的精神療養院,房間裡的裝修。可以媲美星級酒店了。
通過玄關,便可以看見不遠處,靜靜地坐在牀邊的,是一箇中年女人的背影,迎着已經西斜的夕陽,背影寂寥而又孤漠。
手邊是一盆葉子青翠的梔子花。
蘇桃之所以知道這種花,因爲在東臨別墅,自己在過敏生疥瘡的時候,因爲無聊,也曾經侍弄過一段時間的花花草草。
坐在窗邊的女人聽見門口有微微響動,並沒有回身,聲音壓的很低,“我沒有發病,所以不用過來給我打針。”
蘇桃在心裡嘆了一聲,“葉夫人。”
付佩茹後背猛然僵住,愕然轉過頭來。
並非是因爲這個聲音,而是因爲……這個稱呼。
縱然現在付佩茹逆着光,卻依舊可以看到,原本養尊處優的一張面龐。現在,已經褪去了鉛華,蒼白,而……蒼老。
“你……你是誰?”
付佩茹猛地站起身來,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蘇桃向前走了一步,從玄關處的陰影處,將自己整個人都暴露在是窗口的自然光下,“葉夫人,就算是我現在臉上多了一道疤,你也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付佩茹倒抽了一口冷氣,“是你……蘇桃。”
蘇桃笑了。
這是她從內心深處發出的由衷的笑。
這是她死而復生以來,她聽到昔日舊人,叫出來她的名字。
“葉夫人,我真是欣慰,您還記得我。”
付佩茹大口大口的喘息,在錯愕之後,恢復了以往的冷靜,畢竟是一輩子都養尊處優的女人,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遇見蘇桃這種比自己都要小上兩輪的女人,又有什麼可怕的。
她冷笑了一聲,“你來幹什麼?難道是覺得害了我的女兒不夠,現在又想要來害我?”
蘇桃又向前走了一步,腳步邁的很小,卻就是這麼一小步,付佩茹彷彿是受驚了一樣,向後猛然退了一步,一下就撞倒了窗臺上的花盆,碰的一聲,花盆落在地上,碰的碎掉了。
她低着頭,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擡頭看向已經遮去了臉上的驚恐眼神卻仍有一絲躲閃的葉夫人,口中的輕嘆出聲,“伯母,坐下來吧。”
付佩茹冷笑着:“不用你假好心,你來幹什麼?”
蘇桃擡頭看着面前的貴夫人,雙臂抱起。這是一個很顯而易見的拒絕的姿勢,她輕笑了一聲,“葉夫人,你明明並沒有所謂的‘重度精神分裂’,可是,爲什麼又要被日復一日的關在這裡呢?”
自從葉清雅死後,付佩茹的確是有過一段時間的精神失常。
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自己親身女兒,任由哪一個女人,都會暫時性的受不了,可是,這種正常情況下的精神失常,卻讓她失去了葉家當家主母的身份,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付佩茹的臉色白了白,直接就拿起架子上的一個插花的花瓶,向蘇桃砸了過來。
“滾!我就算是值得同情!也不用你這麼一個人逍遙法外的殺人犯來同情我!”
花瓶在蘇桃的腳邊炸開,蘇桃嚇了一跳,花瓶的碎片擦過腳踝,疼了一下。
“葉夫人!”
蘇桃猛然走過來,一把攥住了付佩茹的肩膀。
葉夫人身高並不算低,可是現在,卻還不如蘇桃高。
“你冷靜點!清雅是我的朋友,我願意讓她好,讓她比誰都好!”
“好?你自己說這話你信麼?”
付佩茹忽然之間就好像是瘋了一樣,猛地將蘇桃給推開,然後將桌上的東西,全都向下摔打,噼裡啪啦的碎了一地。
“你滾!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門被砰地一聲推開,外面涌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
蘇桃被其中一個護士給扶着給帶到了門外。
她站在窗口,看着裡面忙作一團。
有兩個男護士將付佩茹按在牀上,直接就上了腳鏈,另外一個戴着口罩的醫生,直接將針筒裡面的液體,注射進了她的手臂上。
很快,剛纔還在劇烈掙扎的付佩茹,一點一點的安靜了下來,就彷彿是一條從水裡,被撈起來丟在岸上的鮮活的魚,卻因爲缺水,最終,奄奄一息。
蘇桃默然的向後退了兩步。
她不知道,爲什麼葉夫人剛開始看起來還很正常,卻忽然之間就彷彿是發瘋了一樣。
難道真的是護士口中所說的,間歇性的發病麼?
透過一道透明的玻璃窗,蘇桃看着病牀上被按下去的葉夫人,偏執執拗的眼神,逐漸的變成一潭死水,似乎是在看着她的方向,又似乎,是在看向她身後的方向,虛無,落寞,毫無焦距。
蘇桃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兒時,她去找葉清雅玩兒的時候,葉夫人衣着華貴的刺繡衣裙,戴着一頂禮帽站在門口,那種雍容的氣度,彷彿就古歐洲的貴族,臉上帶着優雅的笑,清雅拉着她的手,迎着陽光介紹:“媽媽,這是我好朋友,蘇桃。”
只是,現在……
她默默地握緊了手,“葉夫人,你等着,你不信我,我就偏偏要找出證據,讓你信我!”
蘇桃漠然轉身,擡步走下樓梯,來到精神病院大樓外面,擡頭看向湛藍的天空,此時,卻已經變得有些灰濛濛了,壓抑在人的心底。
她並沒有直接走出去,而是繞到了另外一側的湖邊。
清澈透亮的湖面,有一羣金魚在款款遊動着,搖擺着魚尾。
蘇桃忽然就想到自己曾經養在東臨別墅的那幾尾小金魚,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會不會被毛團兒給吃了……
她靜靜地看着湖面上涓涓流動的碧綠的湖水,忽然,就想起了夢中的那雙眼睛……
灌木叢後面的那雙眼睛……
蘇桃微微側了側頭,不知是什麼原因,她覺得那雙眼睛,看起來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到底是誰,在暗中……
蘇桃腦中忽然間劃過一道光亮,一個人影迅速的掠過。
難道……又是她?
就在這時,肩膀上被拍了一下。
蘇桃啊的尖叫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眼看着就要掉進水裡,被人一把給拉住了。
莫雪眨了眨眼睛,“蘇桃?”
她剛纔在經過這裡,看着背影,感覺就有點像是蘇桃,雖然弟弟只是帶着她去見過一次,可是難得見到弟弟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上心的時候。
再加上,蘇桃長得本就漂亮,再加上白的發亮的皮膚,更加是莫雪一下就入了心。
只是,她自從去年十二月份,就出國參加一個研討項目,也就是最近纔回國,卻沒有想到,在精神病院這邊遇上了她。
“你怎麼在這兒?”
莫雪走到蘇桃正面,這纔看見她側臉上的一道疤。
蘇桃看了莫雪一眼,直接說:“你認錯人了。”
她將掛在耳後的頭髮放下來,轉身就向大門口跑了出去。
“誒……”
莫雪手指曲了曲。
不是蘇桃麼?除了臉上的那道疤,還有聲音,也不大一樣了。
………………
蘇桃一路跑到了地鐵站,直接就躥上了此時下班高峰期人滿爲患的地鐵,從人羣之中穿過,在靠近角落的地方,用肩膀抵着牆壁,反光的玻璃上倒映出她蒼白的臉。
心臟還在一個勁兒的跳動着,撲通撲通。
這個世界還真的是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撞見熟人,既然莫西宇的姐姐都能撞見,那說不定也會撞見葉清清。
就算是被發現,也只是一個時間先後的順序。
既然是在一個城市裡,那麼就必定有見到的時候,除非她想要永遠的生活在暗中。
在葉清清發現她還活着之前,她必須要做點事情……先發制人。
在回去的路上,蘇桃給陸吾買了個,順便辦了一張卡,來到商場外面,便給莫莉打了個電話:“叫我哥直接下來吧,我就在商場外面。”
等陸吾的時候,蘇桃就踩着地面上,數格子。
恍然間覺得身後有人,她猛然轉過頭去看了一眼,人流穿梭,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她這裡。
從明天開始每天中午十二點更新噠,大家也表熬夜看文了,早睡早起,羣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