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過,只剩下那白色的髮絲,還在空中起舞着。
破空而出的長槍猶如閃電,穩穩地與焚霄棍擦過,那迸發的火花四濺着,浦正的身子就跟蛇一樣,雙腿一卷,像是麻花般纏繞着羅星的腰肢,微微張口,那長長的舌頭從他口中捲去,兩顆獠牙上浸滿了黑色的毒液,滴落在地上,立刻形成一個手指深的大洞。
單手扼住浦正的腳踝,羅星不由地一愣,浦正真的腳,真的沒有骨頭,入手就跟蛇肉一樣,非常的紮實。來不及多想,羅星迅速扯住浦正的腳朝着地上甩去,身上盡是浦正的寒氣。
神槍就位,刺出的長槍猶如閃電,在羅星用焚霄棍抵住的瞬間,柔軟的身子再次貼上,只是這一次他的雙腿卻是卷向他的脖子。全身的冷汗都朝着外面冒出,羅星提着焚霄棍就朝着浦正的腳上打去。
被砸中的腳很軟,像棉花一樣。而他砸下的焚霄棍還沒擡起,就被一道大力反彈了回來。
“羅星……”
熟悉的聲音迴盪在耳邊,那麼的近,偏轉着身子,朝着那聲源處看去。
腦海中那熟悉的一面展現開來,在鏡子裡,也是這樣,飛出的黑色身影,手握長槍,猛地刺入他的腹中。那鑽心般的疼痛,是那般的真實。他甚至連浦正的動作都沒有看清楚,炙熱的神槍,穿透過他的身子,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被戳穿在地面。
“你知道你有多弱嗎?”弱到,他可以只發揮出十分之一的力氣,就能輕鬆的殺了他,弱到他可以戲耍着他,在他不注意時,殺了他。羅星,你現在知道了嗎,你有多弱!三花的眼眸輕纏着,看着眼前站立不穩的人,浦正伸手挽住他的腰,扶着他坐在地上。
弱……
沒錯,就是因爲他弱,所以纔會選擇跟着鬼星,纔會自己選擇去煉獄,可是爲什麼,他努力了,還是會這麼弱。
弱到連浦正,那個唯一對他好的人,都發出這樣輕蔑的笑,他,不甘心。
“你也,瞧不起我。”苦笑着,單手捂着那熟悉的神槍,看着鮮血流淌出來,羅星發現,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疼。
揹負着的東西少了好多好多,他不用那麼壓抑的活着了。
“是,我瞧不起你。”浦正按着長槍,那一股白色的光芒順着他的手指,匯入到長槍中,爲羅星修復着傷口,三花的眼瞳刻意避開羅星的目光,他淺淺的說道:“我瞧不起你一聲不吭的就走,我瞧不起你經常哭鼻子,我瞧不起你,這麼容易就墮入魔道。”
“在你走後,我都在尋找你,知道你是個白癡,容易被人算計,三言兩語,你就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出去。你做事,從來都不用腦子考慮,我甚至懷疑,你沒帶腦子就出生了。就因爲自己的父母死在戰亂中,你就跑到雲國邊境去刺殺邊境部隊的士兵,刺殺未遂還跑去跳崖自盡。你以爲,誰會在意你的生死?你生,你死,跟一個陌生人有什麼關係?風輕歌收留了你,是因爲你跟她一樣,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人,她在幫你尋找着你值得信賴的朋友,可以每天在一起,開心生活的家人。”
“她恨不得把所學的東西全部交給你,但你呢……貪玩好耍,卻想要一步登天。她若真的不在乎你,從一開始就不會阻攔你,你跳崖自盡,你被人俘虜,都沒有她半毛錢的關係。她救你,不是讓你留着這條命,去殺了她最敬重的師傅。羅星……”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氣,浦正繼續說道:“你想要活下去,是因爲什麼?”
曾經的一幕幕就在眼前,像是放電影一般閃過。還記得在落日崖那邊,他一個人站在崖頭哭泣着,自怨自艾,抱怨着自己多麼的沒用。是啊,當時的他,多麼的簡單,填不飽肚子,就想着怎麼活下去,有了力氣,就想着怎麼去爲父母報仇。
他,沒了朋友,沒有親人,只剩一個人。是輕歌姐,攔下了想要跳崖自盡的他,還說今後,跟着她,當她的弟弟。還記得她的笑,那兩個小酒窩……終於,沒人在無視他,不會留下他一個人了。
不要,再留他一人……
黑暗侵襲着他的眼,就跟在隧道下一模一樣,沒有人可以搭救他,沒人聽到他的聲音,沒人聽到他的吶喊,他就這樣被所有人拋棄。不要,讓他一個人……
冰冷的手指,緊緊地握着他的手,沒有任何的溫度,卻讓羅星感覺到心安了。
“浦正,我們還是好兄弟嗎?”緊握着柔軟的手指,羅星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雙耳也嗡嗡作響,快要聽不清楚了。
長槍一緊,浦正點了點頭,柔聲道:“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不好,沒有追上你的腳步,讓你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我早一點找到你,你也不會犯錯了。”
“也許,只有在死的時候,以前不明白的道理都會明白了。浦正,我們說過的話,還算數嗎?”微微勾起嘴角,羅星輕聲笑着,手腕處的護身念珠突然斷裂,他一手緊握着浦正的手,一手朝着前方探出,輕輕的抓住他的衣服,等待着他的回答。
“算。”聲音很輕,很小,浦正沒有眨眼,只是靜靜的看着懷中的人。
還算數就好,算數,就好了……
顫巍巍的靠近了身邊的人,感受着他身上跳動着的氣息,羅星倚靠在浦正的懷中,將頭枕在他柔軟的肩頭,輕聲的喘、息道:“那就好……能幫我,轉告輕歌姐嗎?我……對不起……我錯了,錯了……”
“嗯。”
有些溫熱的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微微擡手,羅星顫聲道:“下……雨了嗎?”
“嗯,下了。”三花眼瞳中的淚滴落着,浦正緊緊地靠着羅星的臉,不敢再多回答一聲。他怕自己的聲音,會出賣了他。他只想羅星,走好。
讓他知道,他沒有哭,他,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