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齊齊看向前方側臥之人,那輕點的朱脣頻頻上揚,嬌豔欲滴的媚笑聽得瓔珞着實覺之刺耳,這躺着的姐姐看着可真是不着眼,好好的衣服不穿戴好,偏偏滑露大片衣角,令人浮想翩翩,好不自重。
“姑娘可是鹿牙邑先知?”
孫悟空拱了拱手,客氣一翻便直入主題。
“先知不敢當,牙邑不過在這人世間小有名聲,卻也登不了這大雅之堂”
側躺於地的人,緩緩的爬坐起身,理了又理身上的衣袖,放下手中的菸袋,擡起了銀色的眼眸望向孫悟空。
“先知可真是幅好皮囊”
“自然,此麪皮也是牙邑最近所得,膚若凝脂愛不釋手”
此話一說完,孫悟空臉上快速的閃過一抹嘲諷,也就一瞬間,心想到那條龍竟做了此等蠢事,竟然搭救了這等心懷鬼胎之人。奪人臉皮實乃喪心病狂之爲,遲早是弄個玉石俱焚的下場。
“見三位雙手空空,怕是不知牙邑這兒的規矩?”
女子雙目微沉,顯有些不悅之色,望之前方的瓔珞,面容秀然,俏皮中夾着稚氣,搖了搖頭,不是自己所中意的面貌,可氣這三人膽肥之大,拿不上好貨竟是空手前來拜訪,想他鹿牙邑是這等好說之人?
“先知這邊的規矩我等自然深知,只是這禮我們是籌備不起來的,不過我這倒有一神物先知定是感興趣。”
接着孫悟空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的錦盒,直接拋給了女子。
“這是何物?”打開錦盒赫然醒目的放着一顆圓滾滾的珠子,深褐色看不出什麼名貴的樣子。
“太上老君的駐顏神丹,可比你那傾世之顏要名貴許多”
“哦?那甚好,如此說來牙邑便不客氣的收下了”女子轉目爲笑,隨之關上那錦盒交給了身旁的侍女,款款的起了身子,對着三人禮貌性的行了個禮。
“三位如有想問牙邑不明之事,可依次隨我進了這屋內細談”
“我是沒有什麼可問之事了,我在外面等着便好”
瓔珞抓了抓細發,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她已是別無所追求,只要能常伴於大聖左右即可,其他的她也不想去過問。
鹿牙邑聽聞過後,再次望向瓔珞,那深不可測的瞳孔裡卻是射出淡淡的一絲同情。
於是院內留下了瓔珞清明二人,孫悟空則是隨着鹿牙邑進入了小屋內。
院內的十幾株桃花隨着季節的變動,摔落了千片花瓣隨着風颳的四處飛去,瓔珞佇立在那落花之間望着一身白色塵衣的清明,歪着頭喚了聲和尚。
“和尚?你可有何事問那先知?”
聽聞瓔珞叫喚自己,坐在石桌上飲茶的清明擡起頭對上瓔珞的雙眸。
“即是自己不明之事,先知說了便是天機,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娘子就莫要再問了”
“呸!你這小僧莫要再叫瓔珞娘子了,瓔珞纔不是你娘子”
樹下的瓔珞跺了跺腳,雙眼瞪於清明,惹的清明放下手中的茶盞,笑彎了眉眼。
“娘子非比娘子,你這小女子好沒學問”
清明不由的想起瓔珞先前還將小白龍的真身當成了一匹馬,好笑的搖了搖頭,真是世間小女子,童真無暇的可愛。
“你有學問?那你倒是動動你那木魚腦袋想想大聖心裡所想的不明之事?”瓔珞一副不開心的樣子,對着對面光亮亮的禿驢腦袋一頓亂吼,本就想着對着清明發發小孩子脾氣。
“師傅乃是一介聖人,他老人家的心思豈是我這等資輩淺薄之人可答的上來的。”
說完清明就環顧了四周,看着緊閉的小扇窗,探了探腦袋,真想去偷聽大聖師傅他們在談些什麼?
然而孫悟空這廂裡,盤坐着身子,望向對面跪坐於地的女子。面色凝重。
“聽你之言,我是天誅地滅之物本就無翻身之機?”
“確是”
鹿牙邑揚起了那看似嘲諷的眼神望向孫悟空
“你本就是附體而已,可有可無的存在,當年真假悟空事件鬧的天上至地府沸沸揚揚人心惶恐,世間都以爲六耳本被孫悟空打死,只是那怨念過深,成了不毀不滅的怨體,被如來佛祖關至了手中空鉢之內,本以爲永無出頭之日,卻巧給那曾被你當年一棍差點打死的金蟬子給放於了人世,實乃冤孽”
“你知道的甚是不少?”
“自然!別的不說,孫悟空的事情牙邑知道的可是一清二楚,當年牙邑在地府作爲諦聽坐旁的學子之時就聽講過,上千年前真假孫悟空前去地府一辨真假之時,諦聽不敢斷言,完全是因爲你和如今成了佛後的鬥戰勝佛本就是一體,自是同身,又如何區分的開?說你是孫悟空也可,說你不是孫悟空也可,本來野性不堪不奈管教的猴精在沾染了佛氣之後,硬生生的將自己一分爲二,一個一心向善,普度衆生的聖子僧人,另外一個則是脾性未除,嫉惡如仇,愛恨分明的猴精,二人同時打到了靈山同求分辨真假,滿腹佛門道義的佛祖當然是選擇了佛家弟子,至於那依舊桀驁難馴的妖猴自然是不得放過,大聖你說牙邑說的可還對?”
聽完,對面的孫悟空卻是久久不語,此人說的一點沒錯,當日自己成了棄子之時,同結一行的師兄弟們沒有一個是肯信的過他,在衆生眼裡,他依舊是妖,他沒有任何功德,他負氣差點打死對自己有知育之恩的師傅,就在他被關入了金鉢之內,卻是得了個名喚六耳的稱號。在那暗無天日的鉢口之中過了上千餘年,最後聽得了皈依佛門的孫大聖,鬆了緊箍咒,披了金袈裟,手上握起了頓珠。已是佛海已深德高望重之人,唯獨他被世人所然忘之,眼看着自己的怨念一天比上一天,原以爲自己會所焚在那鉢中,怎知天意弄人,那又不知犯下何罪被貶下凡間的金蟬子卻是再次給了自己自由之身,就如當年在五行山下扯了那層符咒一般。
“這天地之間已無你容身之地,大聖若是隻做無名小妖倒也可保你萬世,如若還像當年上攻天庭下打地府那般,怕是遲早會慘遭誅滅,話雖說來天地之間你無人可敵,可你也別忘了那遠在西天頌經的鬥戰勝佛”
“無名小妖豈是我孫悟空做得的?”
“弼馬溫都做過,還怕無名妖?這總得比那天界的管束要來的自在”
“只是心裡的怨氣不得已消除,如何安穩做個無名小妖?”
無名小妖這個這稱呼對之孫悟空就是一個諷刺,讓他心裡難以接受,想着心裡的怒火更是盛上幾分。曾幾何時他還是那威風八面的齊天大聖,四方妖神皆爲敬之。如今卻是淪落至此,實屬不該,不應,不情,不願,叫他如何接受?
“何與天鬥?牙邑雖不是何等善輩,但有些道理還是要告知大聖,這天之大,就算是與天同齊,也曾是天地孕育,豈可同天而鬥?”
見孫悟空無言語,雖是面容平靜無常,可想必那心裡早已是翻江倒海了。
“還有一事牙邑告知大聖,還望切記,今日與同金蟬子一同結伴大聖而來的小姑娘,他日最好遠離”
“爲何?”
“那孩子身上隱着不幸,雖說她是純良之人,但日後可就無法估量,她不幸於她的身世,比起大聖的分隔人格,她更是天地難容,本是邪妖之子,曠世的妖胎,終有一日會被天庭人道毀滅”
“她曾有恩於我,我豈能不管?”孫悟空想到瓔珞那般純真的性子,心裡竟是生出些許不忍。
“管不得!她乃世間罕見的光芷年羊與九尾狐所產之物,被視爲不祥招災的黴獸”
“光芷年羊是何物?”
“此乃上古的妖孽,在盤古開天之前就存於宇宙混沌之中,雙頂角,馬蹄跟,陰陽之眼,全身通白,能通萬世。只是此物心思歹念,無善無情,喜作天譴之事,實在是難以容之。最後是成佛後的佛祖用了不知何法生擒住了妖孽,關於天庭的扶桑涯內。”
“那這光芷年羊是如何於那九尾狐生得了瓔珞這般清透純真的善物?”
“善物?”
聽聞過後鹿牙邑戳之以鼻,擺了擺手,也就不再作聲,心裡卻想着若是他日這二人得以同在一起,這天下定會遭受天譴,到時可就是水木成災,雷霆灌目,民不了生。
孫悟空見鹿牙邑默不作聲,便坐直起身,準備起身離開,鹿牙邑跟着起身,送着孫悟空出了小扇門,分別之前不忘叮囑幾句。
“大聖今日牙邑跟你所說之事,你自己記着便好,切莫讓他人聽了去,所謂切記天機你我知曉便可,他人若知只會害得你我二人泄露天機受得懲戒”
話畢,孫悟空對着鹿牙邑拱了雙手只當應允後,便直身走入了院內。瓔珞見着孫悟空從裡走了出來,高興的從樹下跳躍到孫悟空面前,轉了好幾個圈圈。
“大聖?可是從先知那得知了自己所想得之事?”
孫悟空看着眼前那張笑的如癡如醉的小臉,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看着面似有些不開心的孫悟空,瓔珞止住了笑容,乖乖的從先前清明坐於的石桌上,乾淨的斟了杯清茶遞給孫悟空。
接過手中的茶水,孫悟空看着清明美滋滋的隨着鹿牙邑進了小屋後,對着嘴抿了口茶,太苦!
“大聖?接下來等清明問過先知出來後咱們去哪?”
瓔珞坐於石凳上,拖着腮幫望向落地的桃花,心想着不知大聖會不會帶她同去花果山,聽說那裡可謂是人間仙境風景美不勝收,真若如此的話還真想瞧上一瞧。
孫悟空放下手中的茶盞,卻是未應瓔珞,他看向瓔珞頭上那沾着的三兩桃花,與身後飄舞的桃花相呼而應,想起鹿牙邑之前的叮囑,必定離這小女孩遠些,他孫悟空便可明哲保身去過他的千秋萬代,只是他的千秋萬代已不是原先該有的模樣,花果山早已是回不去,自己就像個亡命之徒一般,一時之間真是沒得去處,這天之大,何處是他孫悟空容身之所,再望向乖乖坐立的瓔珞,想她一個小女孩並無任何過錯,卻是今後得承受無人能夠承受痛楚,話說世人的出身誰能自己抉擇?再想想他孫悟空又是何人?無父無母天地孕育,註定是孑然一身,無牽無絆,與天地而鬥又如何,死了又何妨,他不是長樂宮裡的鬥戰勝佛,他還是那個當年大鬧天宮無所畏懼的猴精,他持他的道義,主他的仁懷,就像瓔珞毫不猶豫的給自己擋過的那一刃,說什麼也要保她一世平安。
“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想通過後的孫悟空繼續拿起了桌上的茶水喝了起來,聽得孫悟空這麼說,瓔珞笑的格外開心,她可能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如此開心過,今後不是她形影單隻一人,她要與大聖永遠在一起。一起去看看這人世,不修什麼仙,只當個小小妖。
緊接着沒過多久,裡屋傳來一陣悽慘的哀呼聲,只見小扇門打了開來,清明快速的從裡面跑了出來,嘴裡還不忘叫嚷着大聖師傅前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