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掛斷。秦遠峰嘴角卻牽起了笑容。
他怎麼會小看這些人?
以往那一次勝利不是險勝?甚至對戰超級馬里奧的時候,如果不是古田順子案的出現,他幾乎毫無勝算。
不過這一次……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臉色平靜。心中卻如同驚濤拍岸,久久難以平復。
這個機會……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從穿越回來開始,他真正瞭解到了這年代的第一方和第三方之間,如同雲泥的差別。
回來的那一刻,他就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全娛樂的大業,沒有第一方做平臺,那是做夢。沒有第一方集合各種資源,造成巨大的影響,別說主題公園,主題餐廳都很有些艱難。
更不要提他想做文化販子,不給旗下的第三方定好一個基準,做出來的還是前世那種調調。
只有他成了第一方,成爲了可以定規則的人,他纔可以似笑非笑地對某某公司說:“看,這裡面加上一些中國元素會不會更好?噢,我們可以調低百分之零點幾的分成。”
這樣,中國文化纔不是以他一人之力鋪開!而是以全世界之力鋪開!
“也是……該去歐美一趟了……”他笑了笑點了根菸,剛纔傑克只說了鼓勵他去歐美——這個全球最大的銷金窟,但是卻隻字不提用他的人脈爲秦遠峰打開關係,這就說明了一件事。
傑克的人脈是肯定不能動用的,想來也是,以他的諮詢公司這樣廣泛的人脈,如果開了因爲某某公司,所以爲某某公司大開方便之門,這就失去了原則。
今天的朋友,很可能就是明天的對手,傑克非常清楚這一點。
還有七個月……他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這七個月,決定了他是否能一步登上第一方的寶座。
勝利往往只是一瞬,但是之前的準備,卻會用上一年。
這七個月,看樣子自己是沒工夫呆在香港了,甚至所有的業務,都會全面撤出日本。
他想了想,拿起了電話:“大牛,過來。幹嘛?喝酒去。”
幾乎就在放下電話五秒,牛軍就風一樣出現在了門口。秦遠峰看到他的時候,卻情不自禁地愣了愣。
牛軍穿着一身合體的西裝,舉手投足之間再沒有開始侷促的氣氛,身上自帶的野性也少了不少,反而有一種鎮定自若的風度。就像……
稱職的保鏢?
就是保鏢。秦遠峰看了看對方比自己還高的身材,笑得很沒良心:“說說,這幾個月怎麼過的?變化挺大啊?學了什麼?”
“什麼都沒學。”牛軍笑着丟了根菸過去:“天天跟着那個黃毛滿公司跑,他什麼都不說,就讓我看。然後平時沒事帶着我全城跑,不知不覺就收斂了很多。不過小峰哥你的車真棒。”
秦遠峰撐着頭想了想,笑道:“人並不是年紀到了就會改變。真正的改變是閱歷積累到一定程度纔會發生。如果一個人從出生到死都呆在一個地方,他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彼得潘在讓你增長見識,積累閱歷,看樣子效果非常明顯。”
“但是要這樣天天繃着臉,很難過的。”牛軍脫下西裝,撇了撇嘴丟在沙發上:“這什麼天氣了?到哪裡都得穿着這身熱暈了的衣服,累得慌。”
秦遠峰驚訝地看着他:“這時候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會笑話我感慨太多。看樣子小彼對你訓練得不錯嘛。”
“小彼?”
“就是你的老師。”
牛軍嘿嘿笑了兩聲:“除了愛裝大人之外,沒啥不好。”
秦遠峰站起來,同樣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陪哥喝兩杯去。”
“現在?還在上班吧?”
“……這個詞對我沒有約束力。”
牛軍看了他半天,忽然說:“你在做出突兀決定的時候,一定有什麼原因。”
“哪有什麼原因?”秦遠峰失笑,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來香港我就開始忙,咱哥兩都沒好好吃頓飯,小爺臨幸你一次你還敢有所猜疑?反了你了。”
牛軍認真地看着他,半晌才搖了搖頭:“不對……上次你忽然做出決定,是去偷看女更衣室,而且是我揹着你。結果你被發現之後,我什麼都沒看着……上上次是偷奶奶的錢,拿了三毛去買糖……最後受罰的還是我……”
他的目光越來越警惕,狐疑地打量着他:“小峰哥……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被你坑的了……我不去了行不?”
“屁!”惱羞成怒的秦遠峰這下真的有點臉紅,居然還有這種黑歷史!如果讓牛軍說下去,恐怕還有上上上一次。
這人以前都做什麼了?緣沒找着,孽惹了一堆。
“就是憋久了,想出去來一發。”
牛軍看了他半天,認真地說:“小峰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秦遠峰泄氣了,這人性格和名字簡直一模一樣,認死理,不回頭。這不是個好現象啊,商場要隨機應變纔對,小彼怎麼教的?
簡直訓練得太讓他失望了!
不過,隨後他又笑了起來,還是自己的發小了解他。就算他隱藏得再好,也一眼看了出來。
“是有點事。”他淡淡地笑着,有的話,他可以不對任何人說,但是對面前這個人,他並沒有多餘的隱瞞。
他出了口氣,夾着煙,有點出神地看着燃燒的通紅菸蒂:“你說……大牛,如果我有一天分文不名地回到北京,會不會被一羣皮猴子笑我傻逼?”
“怎麼會?”牛軍皺了皺眉:“你可是有一億美元啊,怎麼可能分文不名?把機關大院買下來都足夠好幾次了。”
秦遠峰笑了笑,輕輕彈了彈灰白的菸灰:“看樣子小彼還沒有對你進行知識上的學習。你只要知道這一億,不,現在是一億五千萬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就夠了。”
他笑着拿腳踹了一腳牛軍的小腿,也不管那身高檔西服上有一個明顯的腳印,也就是發小,他才放任自己肆無忌憚:“你看,你手裡就有5%,鍾晗手裡也有一些,剩下的……如果順利,我會分給七七八八的人。我自己會保留百分之五十一……”
“那也有七千萬啊!”
“但是這百分之一,是拿不走的。因爲它是公司的固定資產,除非我不做了賣了公司……好了,回到先那個話題,我會不會被那羣傻逼笑傻逼。”
牛軍瞪着他看了半天,堅定地說:“會!”
“……換一個答案。”
“小峰哥你一直對我說要誠實。”
“……有時候人可以虛僞一些。”
“……不會。”
“這就對了!”秦遠峰高興地站起來,振作起了精神,敲了敲桌子:“媽的一個個都是蔭蒙祖上混吃等死的官二代!老子可是把日本殺通了幾個來回!他們笑個屁!就算老子一文不名!也是曾經握有上億美元的男人!”
牛軍沒笑,看了他半天,忽然問:“你遇到麻煩了?”
“?”
“借酒澆愁,而且不叫上花骨朵……你有段時間沒見她了吧?”他頓了頓,卻堅持地說:“什麼事讓你這麼頭痛啊?”
這人,有時候憨得可愛,有時候敏感地嚇人。秦遠峰算是徹底被他打敗了。
“牛頭。”他四仰八叉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面無表情地說:“以後,你還是多憨厚一些好。”
“爲啥?”
“人憨,臉皮厚,才能活得長久。你太瞭解我我喪失了神秘感會讓我感覺很不安。”
牛軍驚歎於憨厚的全新釋義,秦遠峰已經披上衣服準備走出去:“走,陪哥喝一杯,喝完了,我就開心了。”
兩個人,一個身價也是幾千萬美元,一個也有百萬,就這麼回到住的地方,穿着T恤短褲拖鞋走上了街頭巷尾。
沒有車,沒有助理,沒有保鏢,兩人走到香港到處都是的大排檔面前。
誰也沒想到,兩個叼着煙沒有一絲形象的人,會是一個任性的老總和一個公司未來的頂樑柱。
任性,任性地無以復加。秦遠峰看着周圍到處都是工薪階層,卻忽然有種活在人間的感覺。
“這他媽纔是生活啊……”他笑着敲了敲桌子,招呼服務員過來:“拿手菜都來一遍,海鮮燒烤一樣一份。”
隨手摸出一張港幣做小費,服務員在連聲感謝中離開,他才滿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我他媽現在就是個暴發戶。都說貴族是三代造就的。我這才第一代呢。不急,不急。等我狂夠了,傲夠本了,我再慢慢往貴族路上走。”
他想了想:“比如五千美元再加上空運的藍鰭金槍魚,每天來幾條……什麼的。”
屌絲的蛻變史是漫長的過程,現在秦遠峰的目光還在中鉢良治曾經請他吃過的藍鰭金槍魚上。等逼格上去了,才準備考慮往身上貼貼什麼歌劇院,百老匯的裝逼牌子。
牛軍毫不客氣地撇了撇嘴,說出一句讓秦遠峰幾乎石化的話:“那個什麼魚,配茅臺應該不錯。”
很好,他還自我解嘲了一番,完全不需要啊!這就是兩個24K的純金屌絲!
冒着氣泡的金黃色啤酒端了上來,滿滿一大壺,緊接着,不大的桌子上,迅速鋪滿了香氣撲鼻的海鮮燒烤。兩人笑着,說着以前的臭事,就這麼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秦遠峰莫名地感覺有些醉意,笑着說了句:“大牛,這次跟我走。咱們七個月以後,再來這場盡情的狂歡……或者……徹底的死亡。”
牛軍笑着幫他倒滿酒,毫不客氣/搶過最後一隻生蠔。
這一晚,他聽了很多,很多讓商界聽到會毛骨悚然的話。
比如日本的經濟大崩潰,比如日本從85年廣場協議埋下的禍根。比如任天堂正準備打開它的後花園。比如索尼,世嘉,任天堂的三方混戰即將來臨。
他聽不懂專業名詞,但是他邏輯性並不差。他很快明白了小峰哥爲什麼會忽然想兩個男人出來喝酒,不叫女人。
因爲這些事情,一件件疊加起來,他聽着都感覺七月以後會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三管齊下的結果,就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混亂。
他沒怎麼開口,兩人的交往模式已經進行了十幾年,太清楚不過了。只是在旁邊幫對方續續杯,偶爾插插話。
到了最後,秦遠峰也沒說話了。
舒坦了。
該說的都說了。
終於有人可以說這些話了。
說完之後,他感覺心中一片清明。
誠然,作爲當事人,他尤其知道接下來這一次,會有多大的危險。
日本經濟崩潰,狙擊任天堂的勢在必行,三家電子娛樂界頂級公司即將來到的混戰……但是,這都動搖不了他的決心!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