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人說自己，秦旭擡了擡眼皮，沒有說話，而是目光柔和地看着老秦師父，慢慢將一整碗肉丸子湯吸溜乾淨。
蔡明周有些尷尬，他一邊往大鍋里加水，一邊說道：“這些丸子，就是秦旭自己做的，跟我沒關係。”
“不是食堂的人，爲什麼可以借用食堂的地方？”朱海生聽得更生氣了。
秦旭這幾天，一直蹲在小豬香香身邊，很少參加趙寧一行，所以朱海生也沒認出他的身份。
“這是領導安排的。”蔡明周在市局食堂裡混了幾十年的老油子，被蔡明周不客氣地問了幾句，也不太樂意，懶得多說，簡單回答道。
朱海生有些惱火地想了想，說道：“這事情暫時不計較，他做這些肉丸子，也就是拿去賣錢，我們食堂向他買一些不就得了，領導們和同事們加班都辛苦了，吃點好的也不爲過吧？”
剛出校園的年輕人，到底有些衝勁，雖然不一定用對地方。
比如說，秦旭的衝勁，對特別愛用在某些看不順眼的人身上。
秦旭聽他說完，冷笑一聲。
這丸子，你敢吃嗎？
你們局裡，還欠着小豬香香四百斤肉呢！
話說，老子搓丸子的勞務費還沒跟你們算呢！
蔡明周解釋了幾句，沒想到朱海生反倒不依不饒，他快步走到完全不爲所動的秦旭跟前，直接說道：“你這丸子多少錢，這一盆我們市局買了。”
蔡明周把手擀麪扔下熱鍋，暗地裡翻了一個白眼。
“沒貨，被人訂光了。”秦旭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不是秦旭看不起他。
一斤丸子一斤海洛因，這一盆子的價格，真不是你一個小民警能做主買得起。
“你不是還要再做嗎？先給我們讓出一盆來。”朱海生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一粒一粒圓潤鮮紅的丸子，就覺得不一樣，忍不住就追問道。
“你搶不過它的。”秦旭深沉的搖了搖頭，說道。
“那你自己都煮了，你這是準備吃吧？自己都能吃，別人爲什麼不能買？”
“哦，”秦旭打了一個哈欠，心裡正盤算着自己還欠多少斤，“這是殘次品，我特意挑出來的，不行你吃吃看，絕對殘次，不一般的殘次。”
秦旭這話說出來，朱海生更糟心。
什麼肉丸子還有殘次品一說。
明顯就是藉口。
你以爲我不敢吃嗎？
朱海生一賭氣，拿起食堂桌上餐具盒裡沒用過的勺子，一聲不吭舀了一勺，整個塞進嘴裡。
“嗷嗷哼唧，嗷嗷哼唧，嗷嗷哼唧！”
小豬香香急促的叫聲，從大老遠傳來，滿是焦慮和不滿。
朱海生把丸子塞進嘴裡，剛咬了一口，就知道秦旭好像真沒騙他。
這哪裡是外表看起來好像很美味的肉丸子，簡直比生嚼白紙更沒有味道，空洞得嚇人。
被這種古怪口味嚇到的朱海生，還沒注意到一隻氣勢洶洶的小豬，正飛快地邁着四蹄，朝他撲來。
第一個衝進食堂的小豬香香，正想譴責地衝着秦旭嗷叫幾聲。
秦旭忽然手指往朱海生的方向一指，說道：“這可不關我的事，是這個人，說想買你的肉丸子的，要找麻煩找它去。”
小豬香香立刻調轉攻擊方向，鼻孔噴氣，朝着朱海生大叫。
“怎麼會有豬跑進我們市局了？”朱海生莫名其妙，後退幾步。
蘇明市警察局裡，對小豬香香比較熟悉的人，只有榮關和陳聰遠，其他領導，也只是聽榮關彙報工作耳聞，也從未向外透露。
朱海生自然不知道，這隻護食的小豬，居然是今晚兩起案件的關鍵核心。
小豬香香現在很不高興。
它認定了朱海生偷吃了它的肉丸子。
如果是秦旭偷吃了它的肉丸子，它也許只是象徵性地譴責叫上兩聲。如果是陳敬雲偷吃了它的肉丸子，它至少三天不搭理他。
但是換成一個它完全不認識的人，香香的豬脾氣就上來了。
它咧開嘴，發出殺豬般的嗷叫聲，聲音響徹蘇明市警察局六層大樓，令人聽聞，覺得瘮得慌。
圓乎乎的身子往地上一倒，滾過來滾過去的傢伙繼續扯着比防空警報更刺耳的豬叫聲。
跟在小豬香香身後跑步進來的陳敬雲和幾位特警，一臉茫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尤其是幾位特警，他們接到的任務是務必保護好這隻小豬，但卻沒有告訴他們，遇到這種情況要怎麼辦。
朱海生更懵了。
實際上，他覺得自己腦子裡的怒火，一陣一陣衝上來。
一個賣丸子的人敢對他不冷不熱，連只豬都敢朝他撒潑！
“把它趕出去，或者抓了給食堂下菜！我們這裡是警察局，由不得一隻豬在亂跑。”人在惱怒中，思維常常會打結，剛工作一年，因爲學歷優秀而不斷被同事捧着的朱海生，此刻就恨不得衝進廚房，拎出一把殺豬刀來。
小豬香香沒有像警犬一樣穿制服。
朱海生也忽略了爲什麼一隻豬後面會跟着幾位持槍特警。
秦旭當然不會讓小豬香香被朱海生對付，他緊緊盯着朱海生，時刻準備放出身上的無影蟲。
不過，似乎輪不到他來保護小豬香香。
食堂外，接到榮關電話，知道嶺南省那隻神奇警豬已經回到市局，一行領導都顧不上其他，直奔下來，順着小豬香香的嗷叫聲，找了過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這是？”蘇明市警察局局長謝書烽領頭大步走進食堂，神色緊張。
他一眼看到在食堂地板上打滾嗷叫的小豬。
除了今晚剛剛立大功的香香，還有哪隻豬身邊有特警保護呢？
這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這隻豬可是嶺南省現在的寶貝。
謝書烽剛纔還才還在感慨，同意陳聰遠的申請，讓潮海市禁毒支隊來蘇明市配合緝毒工作，真是他此生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今天買老黃牛的錢，還是他咬牙批下的。
現在，想到自己做的英明決定，他做夢都要笑出來了。
不過，這隻小豬，可不能現在出什麼事情。
要不然，隔壁省的同行，估計就要結大仇了。
朱海生剛想向領導反應，食堂任憑外人在這裡加工食物，還沒開口，卻發現沒人搭理他，一衆領導不約而同，直奔地上的小豬而去。
“訓導員，它的訓導員呢？”副局長喬金寶也急着找人，“趕緊看看，是不是肚子餓了？”
“沒有，就是這個人想強買小豬的肉丸子，香香很生氣。”秦旭很不厚道地，涼涼地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