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說到季聞禮。
季聞禮在材料工廠裡逛了幾圈,身後的助理和明林詳細的做着記錄。
工廠的老闆是個胖胖的西班牙老男人,花白的頭髮,面容卻十分慈祥,此時他牽着自己的妻子向季聞禮走來。
季聞禮禮貌的問候了一句,而後觀察着他們這對夫妻。
他們極其恩愛,手不是牽在一起,就是挽在一起,男人看着自己的妻子,眼中的寵愛和欣賞根本掩飾不住。
後來吃午飯的時候,他妻子去和小姐妹喝茶了,季聞禮才得以單獨和工廠老闆坐在一起吃飯。
“看得出來,您和您夫人的感情很好。”季聞禮笑道。
“你還沒有結婚吧……”那個老闆看着他,“季先生,其實我年輕的時候有過許多女朋友,不過我的夫人是最特別的一個。”
季聞禮笑着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跟她爭吵,跟她分手,她都不會真的離開我。”他臉上露出溫情 的笑容,“她會努力生活,把自己變得更好,事業上與我齊頭並進,我們並肩作戰,一起成長。”
“倒是後來我自己主動再次追求她的……”說着,他笑的很開心。
季聞禮看着他,臉上也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季先生,現在你心裡肯定在想着一個人……”那個老人家繼續說道,“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你很愛她。”
季聞禮聽言垂下眼。
他想起畢業第一年,他和李一冉都沒有工作,兩個人經常跑面試跑到癱瘓在地上。那時候,李一冉最喜歡給他做一碗香菜瘦肉粥。
後來找到了工作,他們住在一起,週末在同一間屋子裡工作,李一冉背單詞語法,季聞禮處理合同條款。
有時候季聞禮看合同看的煩躁極了,就會回頭輕輕踹正在背單詞的李一冉的椅子一腳,“喂,親我一下。”
李一冉不爲所動,拍了拍身下的椅子道,“聽見沒,他叫你親他一口。”
然後季聞禮就沒好氣的笑出聲來。
等季聞禮回過神來,那個老頭已經走了。
李一冉和唐朵朵走在學校的操場上,季聞禮和唐朵朵的家也在這個高中裡,就在那邊的教學職工樓。
“李一冉,你知不知道,我大概能想象你有多愛季先生……”唐朵朵笑着說道,“他從小就是個發光體,喜歡他的人很多。”
“我跟季先生認識到現在將近二十年。那時候我才三歲,他六歲,我們這一幫朋友裡,只有他對我最好。”唐朵朵迎着風,整理了一下頭髮,“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因爲沒有哪份愛是應該受到譴責的。可是當我知道你們倆在一起,我幾乎是崩潰的。可是我又想,他會跟你在一起,一定是你身上有着一些我沒有的東西。”
李一冉抿着嘴角沒接話,只是深深看着唐朵朵。
其實唐朵朵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什麼纔是對他真正的好。她沒有把她們三個人的關係撕開,也沒有對他說一句抱怨的話,甚至沒有讓他知道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她怕處理不當,就會給他造成傷害,同時也不想傷害一冉。
試想想,只要她願意,其實只要喊一聲痛,季聞禮就會拋下李一冉不顧一切的衝向她。
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可她沒有。
季聞禮……李一冉低下頭在心中輕輕嘆息。你真該感謝老天爺,有兩個女人這麼愛你,爲了你瞻前顧後,再三思量。
“我們來了……”唐朵朵拉着李一冉走進季聞禮的家裡。
李一冉一進屋就看見坐在沙發上季聞禮的母親——趙清檯。一瞬間她木訥了,思緒飛回到了高中語文的課堂上。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季聞禮,你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媽……額趙老師,對不起,我沒注意聽講。”
“沒注意聽……剛剛乾什麼去了?”
“我……看窈窕淑女去了。”季聞禮說着看向李一冉,李一冉莫名其妙的紅了一臉。
“一冉,來,過來……”趙清檯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李一冉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
“朵朵,你去幫我把廚房的垃圾倒了,然後買一瓶醬油回來。”趙清檯說完話,唐朵朵就應聲去了。
“趙老師我……”李一冉垂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都聽說了……我們家那個臭小子,怎麼就這麼好命,讓你們兩個姑娘都這麼鍾情於他。”趙清檯的聲音沉穩和緩,讓人聽來非常舒服,“一冉,你喜歡我們家聞禮,我很高興,也很感激。”
“朵朵呢,是我世交的女兒,這你是知道的,我們兩家從來關係就非常好,從小呢,我們也是把朵朵當做自家的女兒來看待的。”趙清檯拍拍一冉的手背,“從小我就跟朵朵她爸媽說了,我們家聞禮肯定要娶你們家朵朵。可這種事,你情我願的哪裡說得清楚……”
“幸好,他們倆確實也是兩情相悅。”趙清檯笑着看着她,“一冉,你說呢?”
李一冉擡起頭,鼓起勇氣道,“趙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一切還是要看聞禮的選擇不是嗎?”
趙清檯退開手,“那你認爲他會拋下我這個媽去選擇你嗎?”
李一冉忽覺得天上炸下來一個悶聲雷。
“唉算了……我也實在說不出那種要傷害你的話來,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聽好了……”趙清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一冉,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裡有段很著名的話,你應該記得吧?”
李一冉垂着眼,淚水瞬間就滑下來。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牀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你是要做蚊子血還是硃砂痣?”趙清檯輕聲問道,“你父母將你養這麼大,不是叫你被人家將尊嚴這樣踩在腳底的,不是叫你這麼不自愛的……”
趙清檯見李一冉禁不住哭了,目光中也含着光波,“我大概也能理解你的心意,可是這世上的男人就是這樣。我們作爲女人,本來就要學會收住一些感情,至少在年少時……不要愛上一個太過驚豔的人,否則一生都過不好了。”
“你給我選的禮物我很喜歡,每一件都很喜歡。”趙清檯看着李一冉,目光十分的溫柔,“我說的話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
最後李一冉怎麼從季聞禮家出來的她已經記不住了,只記得天上下着雨,唐朵朵追出來給她送傘,又被她甩開。
唐朵朵悶悶的坐在趙清檯身邊,把腦袋靠在她腿上,“阿姨,我這麼做是不是不好?”
趙清檯摸着她的頭髮道,“朵朵,有些事情就是非黑即白的,不是你受傷就是她受傷。不過,你要知道,你今天做出的也是一個選擇,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後悔,都不要抱怨。”
如果你要做飯粘子,就不要埋怨白月光。如果你要做蚊子血,就不要對硃砂痣耿耿於懷。
唐朵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