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青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瓶子塞到她手中。
透明的玻璃瓶上,殘留着他手心的餘溫。晚歌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這春雷驚人。莫名的慌張,似乎有什麼心事被人發現一般。
她有些侷促,垂首不語。景青山淡淡笑道:“這麼急着打傘下去,是找它嗎?”他指着晚歌手中的瓶子,笑意更深了。
晚歌一個勁地搖頭道:“當然不是啦!我……我是……我是看這些花掉地上可惜了。所以……所以……”她又怎能承認,她着急起身,怕瓶子裡的紙條打溼了。
景青山靠着柱子似笑非笑:“所以,你也要學黛玉葬花嗎?”晚歌點點頭,他搖搖頭,“何必學她,又不是什麼好結局。”
晚歌輕笑道:“曾經美好,何必急着去提那結局。我和她很像,但她卻比我幸運,至少有一個人是把她捧着手心裡的。至於結局的悲歡,卻早已寫着宿命裡,何必去多想。”
景青山低聲笑道:“我不信命,我相信命掌握在自己手中。結束是好是壞,取決於你在過程的抉擇。”
晚歌望着他,在黑暗裡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那濃烈的酒味,肆意飄蕩。
晚歌向他靠近一步道:“你喝酒了,你哪裡的酒?你身上有傷,喝什麼酒呀!”
景青山微微一笑:“庫房有些潮溼陰冷,這酒,是我讓小北給我的。你別小看了這酒,有時它是瓊漿玉液,有時它是救命的解藥。當然,有時它也是毒藥。現在它對我來說,就是解藥。不然,我若死了,卻是因爲冷死的,說出去太沒面子了。”
他話音剛落,卻忍不住咳了幾聲。
黑暗裡,晚歌不曾看見,他的手緊握成拳。
只因爲劇烈的咳嗽牽動着傷口,那疼痛感他靠着烈酒麻痹自己。在晚歌面前,他除了面色蒼白些,幾乎比正常人還要正常。有心思哄她開心,也有力氣逗她生氣。在她看不見的黑暗裡,那痛苦猙獰才能釋放。
他習慣獨自面對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她有些相似。
他習慣把痛苦在無人之下釋放,不讓人看到自己的脆弱。而她,習慣把悲傷累積。累積在心裡,不讓人看到,更不讓人走進去。
他想,也許這就是他總有些憐惜她的原因。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自己。
晚歌盯着他,並不相信他的話。景青山吊兒郎當一副無所謂,卻忽然叫了一聲:“晚歌。”
晚歌疑惑地嗯了一聲,他忽然拉過她的手,湊到她面前道:“你總這樣看我,難道是因爲……愛上我了?”他們近距離幾乎貼着面。黑暗裡,即使離得怎麼近,她卻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眼眸,卻似那銀河般閃着璀璨的光芒。
最後的四個字,把晚歌從那攝魂的眼眸裡抽離出來。她急忙推開景青山,冷哼一聲:“我早就說過,你臉皮是城牆築的!”
景青山呵呵笑了幾聲:“真的沒有嗎?哎呀,好受傷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他長嘆一聲,念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爲離人照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