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烈陽當空,晃眼的陽光灼得人睜不開眼睛,潮溼的空氣更是惹得人心煩意亂。
但是灼眼又如何?悶熱又如何?身爲大門派修士必須時刻注意形象氣質,始終保持翩翩風度,即便感到難受也決不抱怨,這纔是朝聖者應有的模樣!
“好悶熱的天氣啊!”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粗魯的抱怨聲瞬間吸引了俠遊門修士的注意。
說出來了!居然真有人說出來了!
雖然說出了我們的心聲,可此人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在門派中就算了,萬一她到外面也如此可不就把俠遊門的臉都丟光了嗎?
俠遊門修士們好奇又略含鄙夷地朝聲源處望去。
只見說話的女人身穿三階下品爛法衣,首飾髮簪樣樣全無,頭髮隨便地紮在腦後,看看那自由散漫的動作,看看那土裡土氣的打扮,只一眼,俠遊門修士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這女人,絕對是被當做和烈寒仙門交戰炮灰招進來的散修!
一弄明白情況,俠遊門修士渾身都鬆了下來,似乎炎日豔陽都不在了,原本強行挺起的胸膛這回倒是理直氣壯地傲挺起來,臉上的神色愈加冷傲,甚至連正眼也吝於施捨,只皮笑肉不笑地用眼角瞥着那女人。
原來是未受禮教的粗莽之輩,如此表現也不奇怪了。
感覺到周圍不正常的氣壓,範瑾的臉頰有些發燙,連忙低聲提醒身後似乎毫無所覺、還像遊山玩水一樣扭頭欣賞俠遊門景緻的女人:“穆道友,這裡是俠遊門內部,請不要東張西望!”
“不能看嗎?”赤無辜地回過頭。
居然還反問我?
範瑾心中惱怒,乾脆道:“穆道友既想加入俠遊門,那就應該自覺遵守大門派的禮節,雖然我也不能對你要求太多,但目不斜視總該做得到吧?”
“啊啊,抱歉抱歉,”赤正了正身形,突然用不大卻十分清晰的聲音說道,“剛纔我突然感覺到有好多目光落在我身上,還以爲這裡和外面一樣想看什麼就看什麼。是我太疏忽了,俠遊門是大門派,門中修士個個嚴於律己,怎麼會做出圍觀別人這種事呢?那一定是我的錯覺!”
這是幹什麼?示威?
範瑾越聽,臉越黑。
穆炎看了沒有?看了。她道歉了沒有?道歉了。那她說得是錯覺的東西也是錯覺嗎?
當然不是!
就算自身並非“被凝視”的焦點,範瑾也感覺到了俠遊門修士們高高在上鄙夷穆炎的目光。
很明顯,穆炎不滿俠遊門修士的輕蔑,還對他的指責頗有微詞,那番毫無誠意的道歉分明就是故意說出來嗆他的。
要是個正常人,身在人家的地盤上怎麼可能說出此等挑釁的話,可偏偏這穆炎就敢!
她到底圖什麼啊?
直爽、無心機,本應該是優點,但不知爲什麼放在穆炎身上就只剩下愚蠢和氣人了,難道她不怕因此得罪了自己被俠遊門拒之門外嗎?
心裡罵個不停,範瑾對穆炎“不是奸細”的認知卻愈發堅定了,畢竟派這麼傻的探子打入敵人內部也是需要勇氣的!
心思電轉,範瑾不打算繼續大力穆炎,他現在只想快點把穆炎帶到大殿裡去讓長老們定奪她的去留。
然而範瑾做好了打算,別人卻不這麼想,一陣嘈雜的腳步在周圍響起響起。
範瑾驚詫擡頭,只看見一羣俠遊門修士像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公牛一樣莽衝過來,不過幾息時間就在他和穆炎周圍圍城了一堵厚厚的人牆!
範瑾又驚又怒,當即厲喝一聲:“爾等想做什麼!”
“我們無意冒犯範師兄,但是此女竟敢侮辱俠遊門,她今日必須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一名金丹修士梗着脖子吼道。
身爲俠遊門修士的他們享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這份快樂本應是不允許任何人踐踏的!然而自從和烈寒仙門交惡,前線傳回的永遠是俠遊門吃虧的消息,尊嚴和榮耀被反覆踐踏,然而他們卻無能爲力,甚至有時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出身大門派的尊貴修士了。
就在俠遊門修士士氣低迷,負面情緒爆棚卻找不到地方發泄的時候,她來了,帶着滿嘴的刺。
不過是個毫無背景的散修,竟然也敢暗諷我們?
難道我們已經淪落到人儘可欺的地步了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
俠遊門修士終於找到了一處宣泄口,怒氣如星火燎原一般爆發,理智完全被燒燬,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總之結果就是他們一擁而上,強勢圍堵。
範瑾聽了氣不打一處來:穆炎固然可惡,她也的確是個蠢貨,但你們也知道這蠢貨是我範瑾帶過來的?無視我的意見把我倆都圍了,還拿門派的尊嚴來壓我?你們什麼時候能代表門派了?
範瑾當然知道穆炎在諷刺包括他在內的俠遊門修士,可先不說挑起事情的責任到底在誰,這就是一句酸話而已,有必要上綱上線到侮辱門派的檔次嗎?按這個標準來判定“侮辱”的話,天下該殺頭的人早就不知凡幾了!如此惱羞成怒非但不能找回面子,還會讓人覺得俠遊門小肚雞腸。
況且……
範瑾心中火冒三丈,卻不想被外人看了笑話,沉聲半勸阻、半警告道:“凡膽敢辱我俠遊門者,必將爲其輕慢付出慘重的代價!但穆道友原本居住在大陸南部,本與我門修士無甚交集,今日聽聞我門正值用人之際便前來助陣,以期雙贏,我也正是領了長老之命送穆道友前往‘源俠殿’接受問話,師弟說穆道友厭棄俠遊門,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這怎麼會有誤會呢?”那金丹修士全然是一副“想不到你是這種人”的表情,“她方纔的話難道範師兄沒聽見嗎?就是在侮辱我門!”
範瑾真想一腳踹在金丹修士臉上。
臺階都給你備好了,你就是不下,還反咬一口,難道非要我一字一句地給你解釋她的話爲什麼夠不上“侮辱”的檔次嗎?而且,我都說得很清楚了——長老!源俠殿!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女人絕非門派找來的炮灰之流,能進入俠遊門內部區域,還能受到長老親自接見,她少說也是“長老的客人”那個級別的人,是一羣普通弟子能夠隨便找茬欺負的嗎?
莫須有的罪名安在身上,俠遊門弟子在不是在給他範瑾難堪,而是在拂長老的面子!
但是胳膊肘總不能往外拐,身爲師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師弟跳進火坑裡去。
範瑾深吸一口氣,決定讓穆炎再低頭認個錯,而自己則扮演調停人的角色要雙方各退一步,想必就能解決這場矛盾了,畢竟穆炎和這羣俠遊門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人總是能互相理解的嘛!
這麼想着,範瑾就轉過身就想說什麼,然而他的信心卻在看到穆炎神情的一瞬間轟然崩塌。
只見暴風中心的穆炎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目光愜意又好奇地在人羣和他之間來來去去,擺明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看着置身事外的穆炎,俠遊門修士更是雙目幾欲噴火。
範瑾僵硬轉開視線:調解是不可能調解的,自帶嘲諷的女人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