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仰頭躺下,“你沒見過你母親?”
路遙一下子沒回過神來,“什麼?怎麼忽然問這個?”
“你跟你哥性格還真是南轅北轍。”
路遙頓時皺起眉頭,有點不高興了,“我哥怎麼了?性格不好也不行啊,說話大聲了不行,也不能生氣,說不定上個牀都能死掉。”
高楷轉頭看着他,忽然笑了一聲,聲音裡滿是諷刺。
路遙頓了頓,收住話頭,“我沒見過我媽,但是我看到過照片,我媽長得很好看,而且看着很溫柔。”他擡起眼睛想了一會兒,笑着道,“我小時候就幻想有一個溫柔的媽媽,抱着我睡覺,給我講故事的那種。”
高楷接着又問,“你母親那邊沒有什麼親戚來往嗎?”
“沒有,據說都死光了。我爸這邊其實也沒什麼親戚了,很多都定居在國外,大多數我都沒見過。”
高楷點了點頭,“你知道的有哪些?”
路遙狐疑的看着他,“你問這些做什麼?”
高楷搖搖頭,“好奇而已。”
“哦。”路遙點了點頭,難得高楷對他的事有興趣。“我有兩個叔叔,大概一個在加拿大一個在美國吧,都是在做生意。我們路家本家的財產大部分都歸了我爸,不過這兩個叔叔我都沒見過。但我見過二叔的兒子,比我小几歲吧,在北京上學,估計畢業了也要去國外了。”
高楷若有所思,路遙看他這樣,猶豫着問:“出了什麼事情嗎?”
“沒有,只不過有些奇怪你爸似乎不怎麼管你。”
“以前我也奇怪,不過現在倒是覺得不管還比較好。”
“嗯?”高楷皺眉,“上次黎威的事你跑來求我,是因爲你父親不肯出面?”
路遙咬了咬嘴脣,搖頭不語。
高楷心裡如同明鏡,哪裡可能不知道?因而他也沒問,兩個人都默契的當做沒說過這句話。
第二天路遙起了個大早就出去了,到了門口才打了個電話給何以寧,然後開車出去。
到了地方擡頭一看,衆人都打包好了器材和道具,一個個都揹着包戴着墨鏡和帽子,路遙一看就笑了,招了招手說:“你們都這麼快啊?昨天東西我放休息室了,誰給我開個門?”
何以寧從黑色的房車裡下來,摘了墨鏡笑着問:“你懶得可以啊。走吧,我給你開門。”
路遙繞到後面停了車,和何以寧一起進去,拿東西的時候他就問:“高楷知道你跟我們出去嗎?”
路遙一愣,點了點頭,“他又沒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他沒說高楷不讓他過來的事情。
何以寧卻忽然笑了,拿出煙點上,吸了一口才說:“他以前很注意這些,待在他身邊的人都要提防。”
路遙笑了笑,“我有什麼好提防的啊?”
“那倒也是。”何以寧笑得有點自嘲,這一笑竟然看着挺調皮。
“走吧。”
“拿齊了嗎?”
“嗯。”路遙心裡又默默回憶了一遍才點頭,兩個人出去了。
一羣人在外面等了半天見兩個人出來,就說:“再不快點到山上人就多了,要取景就困難了。”
幾個人很快就出發了,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了山腳下,扛着器材上山之後一個個都喘得厲害,天氣也很熱,路也不好走,人非常吃力。
不過沒讓人失望的是,景色非常好。上午拍的照片和短片效果也都不錯。
但是因爲熱的關係,大家都流了汗,化起妝來也很麻煩,路遙都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幾層的衣服悶得人受不了,假髮也是。
周圍也圍了很多遊客,雖然這山不算有名,但是來的人竟然也很多。
何以寧從保溫箱裡拿了一瓶水遞給路遙,路遙邊擦汗邊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拿袖子扇風。
“今天可能搞不定了,我們晚上在山上住,沒問題吧?正好可以拍個夜景。”
路遙一愣,“晚上住山上?”
“這附近有些山民,我們可以借宿。”
路遙下意識摸手機,摸了半天才想起來身上穿着層層疊疊的古裝,“哎,熱糊塗了。我手機呢?”
何以寧從旁邊拿了他的包遞過來,路遙拿出手機一看,上面一個未接電話,九點多打過來的,是高楷。路遙看了何以寧一眼,還是撥回去了。
山裡信號不好,聲音聽得不很清楚,高楷就問了他在哪裡。路遙簡單說了一下,又說晚上回不去,高楷也沒說什麼,就讓他注意安全就掛了。
路遙拿着電話忍不住笑意,何以寧撇了撇嘴調侃,“瞧你那小樣,報備啊?”
“他平時不給我打電話的。”
何以寧苦笑着搖頭,“你中毒已深。”
路遙一愣,想起高楷的話,心裡沒來由就突突的跳,“你別瞎說。”
這個時候化妝的姑娘跑過來,手裡拿着扇子,“兩個大美人,準備下去小溪邊。”姑娘眼睛裡都冒着光,因爲下去要換一套衣服,露個肉什麼的。
一羣人下去都忍不住在冰涼的溪水裡瞎鬧,溪水很清澈,山光水色,美得不得了。
路遙猶豫了一下,換了衣服出來就有點不好意思,那衣服就是兩層紗,看着也不像男人穿的。
“嗷嗷嗷!路美人!”一羣妹子頓時樂了圍上來七手八腳,路遙就沒這麼受女人歡迎過,有點被嚇到,連忙往何以寧身後躲。
何以寧早習慣了,出來的時候穿着一身白衣服,身上搭着一股仙氣,跟路遙的青澀稚嫩的感覺形成對比。
被折騰了一下午,終於在天黑之前收工了,住的地方也找好了。
半山腰稀稀落落有幾個人家,平時就靠山吃山,買點山貨賺點遊客的錢,也經常有遊客住宿。
一行人在二層的小樓住下,草草吃了個飯,洗了個澡。休息了兩個小時,月亮出來了就點着燈出去。
那大嫂問他們做什麼,他們就說拍照,然後那大嫂就交代他們沿着大路走,山裡蛇蟲都多,晚上很危險。
他們幾個就說就近。
山裡的月色很迷人,很有意境,也很涼快,不過畢竟都累了,幾個人就打算回去。
路遙上午上山就覺得受不了,第一個贊成回去。他走在前頭,後面的人跟上,都在說說笑笑。
路遙忽然叫了一聲,腳底下踩到什麼東西,然後飛快的竄開,大家都沒有看清楚,只聽到旁邊草叢沙沙的響。
路遙嚇得往後一退,青石臺階上都是青苔,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往旁邊倒。
大家都嚇了一跳,沒人來得及拉他,就看到他滾到草叢裡,沿着山坡往下滾,一棵大樹攔住才停下。
底下厚厚的落葉軟綿綿的,但是撞在樹上那一下不輕。衆人連忙下去救人,路遙已經懵了,蜷成一團,就都不敢隨便碰他。
“怎麼樣了?!”何以寧連忙問。
“啊……我腳崴了,不知道……傷了骨頭沒,背上很痛……動不了。”路遙喘了一會兒纔開口,臉上冷汗都下來了,眼睛溼乎乎的。
幾個人連忙把他扶住,換了個大個子過去,揹着人到了山民家裡。
撕開路遙的褲子,幾個人都有點傻了,腳腫的跟個包子似的,手上腿上都是劃傷,背脊上撞到樹上傷的地方面積不大,但是看着也很嚇人,不知道傷到脊柱沒有。
何以寧一臉的汗,“這個時候也下不了山了,只能等明天一早了,先用跌打藥敷上。”
拿了藥箱搗鼓完,路遙都覺得自己去了半條命,又累又疼,一晚上也沒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何以寧請了兩個滑竿,許多山上都有滑竿,專門擡遊客上下山的,兩根竹竿上面綁個竹椅,兩個山裡漢子。
到了山下直奔醫院。
果然,路遙腳上骨裂,不過好在不算太嚴重,就是太疼,人受不了。背上的傷就是淤血比較厲害,沒傷到脊柱,路遙那一下蜷着身子,手抓着雜草,要不然就難說了。
腳上打了石膏背上上了藥,吃了兩顆止疼藥,路遙就躺在車後座上睡覺。一覺醒來就到了市內。
何以寧把他叫醒,問:“我送你回去,你住哪兒啊?”
路遙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自己給張立權打了個電話。
“權哥,你來接我唄。”
那邊張立權似乎還沒睡醒,沒回過神來,“哦,你約了高總?”
“沒有,我現在在以寧這兒,腿受傷了。”
“腿受傷了?”張立權一下子醒過來,“我馬上去。”
十五分鐘後,張立權出現了,看了何以寧一眼,轉頭就看路遙,皺着眉頭嘖了一聲,然後抱着人上了自己的車,轉頭對何以寧擺了擺手開車就走。
路遙在車上坐着不舒服,張立權從後面拿了個墊子給他,“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大昨天不怎麼高興,你今天又受了傷,他不發脾氣,但是不代表沒脾氣。”
路遙扁着嘴,“知道了,囉嗦。”
“知道你還到處跑?他就喜歡安安分分的,你偏偏愛惹事,你說你安分兩天不行?你知道以寧以前跟他是什麼關係你還跟他走那麼近,你有病是吧?”
路遙一看他這麼來氣,心裡也不是滋味,犟嘴道:“我知道怎麼了?反正他們又不是談戀愛!高大哥是玩玩而已,他這樣的男人才看不上以寧那樣的!我就是看看,當初高大哥爲什麼和他有那個關係。要說一組照片,我也能拍得比他好看十倍!”
張立權一聽,還是那照片的事。“那是鬧着玩兒,願賭服輸,你幹什麼就擰着不放了?拍個照片兒怎麼了?況且,他跟以寧是玩兒,跟你不是玩兒?他看不上以寧,憑什麼就看上你啊?看上你沒腦子啊?”
路遙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張立權罵了之後就後悔了,你說他跟個孩子過不去幹什麼?說了他還不是照樣心甘情願上高楷的牀?他轉頭去看,就見路遙兩隻眼睛溼乎乎的,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