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特地選了一條淡粉色的蕾絲長裙,外罩一件純白色的薄開衫,頭髮特地燙了一箇中捲髮,帶着一個同色系的髮帶,整個人看起來溫婉又乖巧。
“嗯,來了,過來坐。”裴啓泰淡淡開口,看了眼自己對面的空沙發,示意他們坐在那兒。
當宋詩文走過去後,立馬上前,把偌大的禮盒送到裴啓泰的眼前,甜雅地笑着,開口道:“爺爺,聽說您喜喝茶,我特地託朋友帶了盒大紅袍來給您,喜歡您能滿意。”
上好的大紅袍,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裴啓泰淺淺地彎了一下嘴角,接了過去,“好的,謝謝了,不過下次不用帶禮物了,就過來隨便坐坐就行,這樣未免太客氣了。”
“外公,詩文這還不是因爲關心您,前陣子您老嚷嚷想喝大紅袍,老抱怨首都的老朋友居然沒給您留,詩文知道,立馬去幫您找回來了。”
江漠遠在一旁替着詩文說好話。
“呵呵,還只是男女朋友,就如此關心,那以後該怎麼辦?”裴啓泰淡淡地開了個玩笑。
這麼一來二去的對話,宋詩文在一旁,總算沒那麼緊張了,但不知爲何,總覺得裴啓泰給她留着一份距離感。
就在裴啓泰準備招手讓傭人過來泡茶,試試這大紅袍時,江漠遠卻碰了一下的她的手臂。
宋詩文立馬懂了,主動請纓挑下這個任務,“爺爺,我也學習過茶道,不如就讓我爲您泡一道試試吧。”
江漠遠在一旁,又說道:“外公,詩文之前可專門學過茶道,您就讓她露一手吧!”
裴啓泰也明白,自己的孫兒是想讓自己儘快接納宋詩文,也點了點頭,“好。”
三人朝旁廳的根雕茶几走去,宋詩文笑容更盛,心一喜,洗了手,就坐上來泡茶的位置上。
熟悉地泡具,打開自己的茶葉禮盒,從茶餅掰了一小塊,放進了蓋碗裡……
一個一個步驟不急不慢地進行着,不久,空氣便被清新的茶香浸染,宋詩文先是倒了一杯茶給裴啓泰,“爺爺,您試試。”
“嗯。”裴啓泰接了過去,先是聞了一下,的確很醇正,隨後輕輕地呷了一口,把茶杯放下。
像是感嘆,亦像是對他們說的話,“泡茶者務必心平靜和,才能泡出一道味道適中的好茶,做人也是一樣,如果過於急躁,後果就像泡出的茶一樣,味道全然流失;如果太慢,態度不端正,卻會茶味盡失;年輕人行事,錯過沒關係,只要敢於承認重新站起就行,阿遠,你明白嗎?”
準確來說,這番話是說給江漠遠聽的。
“嗯,外公,我明白了。”江漠遠也喝了一口茶,茶香停留在舌尖,久久不散。
宋詩文安靜地坐在一旁,一時也插不上話,目光淡淡掃過裴啓泰一樣,一種說不出的暗光在眸裡揮之不散。
在最後離開的時候,裴啓泰客套地對宋詩文說道:“下次有空,就和阿遠來吃頓便飯。”
“好的,爺爺。”宋詩文欣然點頭,方轉身走進了車裡面。
他們足足坐了一個下午,但大多數都是裴啓泰和江漠遠聊天,偶爾的,江漠遠把話題繞到她身上,她才能說句話。
總體來說,裴啓泰對她的態度,就和江天培差不多,不鹹不淡的,不能說冷淡,卻也說不上熱情,但總是留有疏離感,這讓宋詩文開心不起來。
夕陽散漫地撲灑在大地上,車子一路剪碎了它連串,留下一路的暗影。
車裡面的江漠遠,看着宋詩文望着窗子出神,當然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在一個路口趁着等紅燈的縫隙,握住了她溫涼的手。
“詩文。”
他的呼喚,令她回過神來,“今天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宋詩文想了想,不太明白他想要說什麼。
江漠遠的笑意更深,對她說道:“今天你沒發覺,看不到我母親嗎?”
宋詩文眨巴了一下眼睛,如此一說,她才發覺,確有此事。
“這是我外公特地安排的,你也知道我母親的性格,看到你肯定又會大吵大嚷,外公避免鬧不愉快,特地把我母親支開,才讓你過來。”江漠遠這番話,多多少少都是爲裴啓泰說的。
意思大抵也是爲了讓宋詩文明白,其實裴啓泰看起來只是表面的不冷不熱,內心其實很看好他倆一起。
“真的嗎?”宋詩文原本沉悶的心,似乎抖落了不少塵埃,變得輕快起來。
“當然了,或許下午外公的態度不溫不火,看起來還有幾分嚴肅,但他內心其實不是這麼想的。”
“希望我和他們,能更進一步吧,我心裡總有種感覺,他們對我,其實還是有點抗拒。”
既然他都有提及這點,宋詩文把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
“傻瓜,是你想多了。”
紅燈轉了,他一直單手開着車,漂眼看到江邊夕陽的美景,不由停下了車,“走,我們下車逛逛。”
宋詩文也留意到被霞光浸染的江景,不由點了點頭。
另一邊,裴家大宅,送走了他們的裴啓泰,便在落地窗前的沙發坐下,一直看着窗外那緩緩降下的紅日。
眉心浮現的惆悵,一直沒有隱褪,脣角抿成了一條線。
如今的裴家,就如夕陽殘落,餘光還存,但朝氣亦不如從前了,自己的兒孫不肖不懂事,但一個裴子琦,就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
想到這裡,他不由打了個電話到瑞士……
瑞士,施皮茲小鎮。
中國這邊已是傍晚,瑞士卻比鄰中午。
由於裴子琦上次偷跑出去打電話後,就一直被查理和阿曼姿關在房間裡。
寬敞的歐式房間內,窗簾被全部拉上,只有幾縷不知死活的陽光擠了進來,卻照不了整個房間,傢俱雖然奢華繁複,但在這個死氣沉沉的空間,沒有一點生氣。
在一個連陽光都漫不到的角落,坐着一個頭發披散的女子,身上的那套碎花睡衣,一道褶痕一處污,沒有穿鞋子,光裸的腳丫子蜷着,尖細的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眸空洞地望着某一處,裡面深沉的光,複雜藏着一絲恨意。
裴子琦雙手始終攥成拳,就連脣角,也隱隱地咬着牙,睨着某一處對她,就像看着自己的殺父仇人。
的確,她此時心懷恨意,她恨現在的一切,恨葉雲裳,恨宮祁貄,但最恨的,還是裴家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