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程安妮撐着大傘,一點也沒有淋溼,而陸禹森的長款黑風衣都溼透了,水順着那張刀削般的臉往下淌。他緊盯着她,緊張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輕輕笑着,像個妖精,呵氣如蘭。“不能。”
她的語氣很輕,但是很堅定,像宣判了他的死刑。
陸禹森的心驟然一緊,就好像她拿着一把刀,一下捅進了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鮮血淋漓。
“爲什麼這麼絕情?你就不能最後相信我一次?我答應你,我們很快就能……”
“做不到的事不要輕易許承諾,但好在我已經沒有期待了。對我來說,我們這段感情就是那塊掉在地上的蛋糕,撿起來了,再好吃我也不要。灑脫點分手,還能早點開始新生活。”
她轉身離開,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力氣比剛纔更加強,弄疼了她,但她沒皺一皺眉頭。
“你的新生活包括剛纔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他咬牙逼問。
一個男人痛苦的時候也會失去理智,抑制不住怒火。他也知道遷怒於人很可笑,可現在他什麼都顧不上,他只想知道她態度轉變這麼快的原因。
“也許吧。我和他相處得很愉快,將來也不是沒可能。”
“我不相信你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他強調着,眉宇之間的陰雲比此刻的雨夜更加陰沉,“你不會那麼容易愛上一個人。”
“是,但感情可以培養,我以前愛唐澤愛得要死要活,後來還不是對你動了感情?那將來我同樣可能愛上他。女人一旦絕望,比男人還狠,更何況我不是那種喜歡拖泥帶水的女人,我一決定結束,那就是真的結束了,你也看到當初我對唐澤有多狠了吧?”
陸禹森心都寒了,眼眶一陣痠痛,不知是被冰冷的夜雨所刺痛,還是被她這些絕情的話,“你是說我就是當初的唐澤?”
“你非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你們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式了,我會有我的‘將來’。”
他的眼眶紅了,緊抓着她的手在冷顫着,手指骨慘白,就像白骨一般。
他可以忍受她大吵大鬧發脾氣,甚至能忍受她的耳光,但他無法冷受她如此冷漠的態度,好像他已經是一件破碎品,她不想要了,覺得煩了,急於扔掉。
他爲什麼要把自己置於這麼卑微的位置任她羞辱?
就像她說的,難道他沒有尊嚴嗎?非要讓自己這麼難堪?
他很想扭頭就走,可他捨不得。
不是不甘心,而是捨不得!
他害怕就這麼走出她的生命,所以他還是愚蠢地堅持踩着自己的自尊去求她。“我知道你說的都是氣話,不是真的。”
“你覺我有對你發脾氣嗎?由始至終,我的態度都很冷靜,不是嗎?我只是想成熟地結束我們這段關係,都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那麼歇斯底里地爭吵,那樣真的沒意思。”
黑色雨傘在她頭上形成了一方黑影,襯得她的面容更加無情。她依然那麼美,面容白皙清秀,輕柔無害,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可她手裡握着一把尖刀,隨時能要他的命。
陸禹森才知道,原來冷漠纔是最傷人的武器。
她的睫毛輕輕眨動了一下,嘴角就染上了一絲淺笑,“可能是在我心裡,早就已經判了這段感情的死刑,開始也會不甘,也會傷心,久而久之就沒那麼在乎了,回想起來反而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當初撕心裂肺,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個笑話一樣,想自己以前怎麼會那麼幼稚,爲了一個男人搞成那樣。當能笑着說出曾經的痛苦,代表真正解脫了吧。”
“陸禹森,我愛過你,但也到此爲止了。”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宣判着他的死刑。
“轟隆——”一道閃電撕裂天幕,將兩人的臉都照得慘白。
她面容平靜、殘忍、無情。
而他的臉已經痛苦得痙攣。
一個高傲如帝王般的男人卻被一個女人狠狠傷害,強烈的痛苦如同要將她吞噬。
她就這麼單方面平靜地宣佈他們結束。
她不要他了。
她將手抽了出來,這一次很容易,他沒有再拉她,她轉身走進了別墅。
陸禹森一直站在門口,任由暴雨激烈地衝刷着他的身體。
安妮上了二樓,往陽臺外邊望了一眼,他還站在那,雨水都讓他的臉慘白了得像鬼一樣。
現在的溫度才幾度,他這樣下去非得肺炎不可。
但她止住了這一擔心。
那是他的事,沒人求他留在這,他要自找苦吃,跟她沒關係。
她不該有任何心理負擔,更不該同情他。
她拿了衣服去洗澡,慢騰騰洗了半個多小時出來再看,他還在那,緊盯着她的窗口。
銳利的陰鷙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雨幕將她緊鎖,看得她後背一緊,忙關了燈躺**。想了想,起身拉上了窗簾。
“轟隆轟隆——”
雨越下越大,吵得她睡不着,她用被子捂住頭,想擋住那些聲音。
他的死活與她無關,不要去想不要去管,她一遍遍對自己強調着。
後來疲憊極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
雨夜。
墨爾本市中心的頂級公寓,被譽爲“皇冠上的明珠”,燈火璀璨。公寓套內面積足足有五百多平方,家庭影院、蒸汽房、檯球室一應俱全,復古風格傢俱設計經典奢華。
保羅在吧檯給自己倒了杯酒,走到客廳。
金灰色的牆壁上掛滿了女人的照片。
他坐在沙發裡,長臂隨意扶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看着那些照片。
一杯酒喝完,他起身走到外面的360度陽臺泳池上,整座繁華都市的夜景一覽無餘。
他脫掉了浴袍,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度,跳進了泳池。
……
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雨也停了,程安妮起**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窗簾,他已經不在了。
她忍不住想他昨晚在那站了多久,那麼冷的雨,淋一晚上恐怕是要出人命的。
搖搖頭,阻止自己繼續擔心,他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