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樂師演奏着一首憂傷的曲子,但這沒有影響賓客用餐,衆人依舊言笑晏晏。
餐廳一隅,徐慧蘭坐在輪椅裡,雙手緊緊掐着,和麪前的陸禹森無聲做着對抗。
當然,她心裡清楚,這樣的對抗一點意義都沒有。陸禹森這樣的男人,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恨他也好,氣他也罷,對他產生不了一點影響。
徐慧蘭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僵持許久,最後妥協了,咬咬牙。“你想說什麼?”
“對不起。”
這句道歉非常誠懇,但也絲毫掩飾不了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氣勢。
“不想對不起我,就離開我女兒。”
“我做不到!”語氣堅定。
徐慧蘭連翻了幾個白眼。“你這是想故意氣死我嗎?”
“我願意做任何事彌補,除了離開她。”
“你說這話不覺得虛僞嗎?你明知道我要求的就只有這一點。在害死自己的妻子後,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麼臉面再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尤其那個人還是我女兒,你真是個罪大惡極的人。”
“罪都在我。但你不能因爲自己對葉慈的愧疚,就把責任都推到安妮身上,她是無辜的,不該替你承受那些。”
徐慧蘭愕然睜大雙眼。“你、你都知道了?”
“是,她們的關係,我很清楚。”
周揚已經調查清楚了一切。
“這段日子,我的記憶在逐漸恢復,包括我和你那幾場談話。”
徐慧蘭骨子裡鑽出一股寒意,後背都在冷顫,“既然你知道她們是姐妹,那你就更該遠離安妮。”
“葉慈是在她面前跳樓的,那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你能想象?”
“不用想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陸禹森目光淡然卻堅定,“一開始,她也是因爲那些陰影而拒絕我,但我們一起熬過來了,她已經走出陰影,現在還困在過去的人是你!”
“用過去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難道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
“那是因爲我不像你這麼無情無義,我一想到我可憐的女兒,我就……”徐慧蘭捂着嘴,差點崩潰地哭出聲。“她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她……她還那麼年輕,她吃了那麼多苦,你還……”
“死者已矣,在世的人更要好好活下去。就算你不斷譴責自己,那又能改變什麼?”
“是,我改變不了。安妮認定了你,我又能怎麼樣?可是,你也休想得到我的祝福,我不會原諒你!我忘不了你怎麼害死我女兒……”她哽咽着。
不管她怎麼阻止,已經無力改變事實,她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最痛苦。
陸禹森於心不忍。他現在已爲人父,可以體會到父母對子女的愛有多深。就算徐慧蘭曾經拋棄了葉慈,在她心裡,葉慈始終佔據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過去的事,我無力改變,但我能向你承諾,我會給安妮和小橙子一個幸福的家庭,我會讓她將來的每一天都開開心心,不會再讓她受傷,不會再讓她流一滴眼淚。我會讓她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最幸福的母親,這就是我的決心!”
“葉慈已經死了,但安妮的人生還很長,她需要我,也需要你。你不想看她幸福嗎?”
言盡於此,他緩了緩,“這一次,我不會讓她一個人努力,我們一家人是她最堅強的後盾。我還會再來,直到你原諒我們爲止。”
徐慧蘭捂着臉,哭了很久。
……
第二天,徐慧蘭又來到了餐廳。她不想一個人悶在房間裡胡思亂想,那會更痛苦。周圍有人聲,心情多少好一些。
鋼琴師從臺上下來,一個穿着小燕尾服,英俊帥氣的小男孩走上舞臺,先對四周的賓客行禮,落落大方,一點都不怯場。
徐慧蘭的目光定住了,心猛地一顫。
他不就是……
“大家好,我是小橙子,今天我要爲我親愛的外婆演奏一曲《加沃特舞曲》,希望她能開心起來。外婆,我愛你哦。”
小橙子在頭頂比了一顆心。
掌聲中,衆賓客紛紛向徐慧蘭投來羨慕的目光。
小橙子坐在鋼琴前,十根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跳躍着,輕快的音樂便從他指間流出,縈繞在整個餐廳。
快樂的音樂有一種魔力,讓人的心豁然開朗,心情愉悅。
徐慧蘭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淺笑。她還恨着陸禹森,可對着這張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卻是一點也討厭不起來。
這是她可愛的孫子,她當年用命救回來的孫子。
忍不住,熱淚盈眶。
曲終,小橙子在掌聲中走到徐慧蘭面前,手捧着一束黃色鬱金香。“外婆,送給你!”
“謝謝。”
“外婆,我一直很期待見到你和外公哦。”
“我也是。”如果她知道安妮沒流產,早就來看他了。真想不到,一眨眼小外孫就已經這麼大了。
顫抖的雙手捧起他的小臉,“讓外婆好好看看你……”
“外婆。”小橙子叫的很親很甜。
“唉,乖,乖。”徐慧蘭感動得直點頭。
小橙子抱着她的腰,“我知道你在生媽咪和爹地的氣,可是,能不能看着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生氣了?我不想你氣壞身子。”
孩子的聲音奶聲奶氣,軟軟糯糯的,就像甜甜的棉花糖,再堅硬的心都能被融化。
“爹地和媽咪已經分開了六年,現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他們很相愛。愛情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而且,我也好不容易纔找到爹地,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團聚,很幸福,我不能失去爹地。”
小橙子那雙黑水晶一般純潔的眼睛期期艾艾地望着徐慧蘭,“外婆,我也希望你幸福。所以,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讓我們一起把那些不開心的記憶統統拋掉,好不好?”
“老師說,只有忘記過去,才能張開雙臂迎接新的生活。”
他大大張開懷抱。“我們都要幸福哦!”
徐慧蘭破涕爲笑,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