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至極的語氣帶着凌厲的口風,一句話,輕而易舉地讓狂躁的殷二夫人停了下來,也讓屋子裡一干人等都止不住一哆嗦,紛紛朝着門口看去。
只見站在門口的竟是黑着一張臉的殷老爺和國相傅珏,而剛剛那句話顯然是從傅珏的口裡說出來的。
那個向來以溫和文雅形象示人的國相大人此刻再也不見一絲溫和,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成了強大冰冷的凌厲威壓。他臉上禮貌淡然的笑容也已消失殆盡,精緻的臉龐好似結了冰一般,不帶一點溫度,就連他的一襲白衣在此刻也少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多了些地獄修羅般的肅殺之色。
夕和看着突然出現的傅珏有些發懵,再看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又有點心虛,不禁低下了頭不去看他。
她雖然不後悔自己做的事,但還是獨獨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她擔心,他會對她失望,更擔心他會從此對她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他怎麼會來,他爲什麼要來呢……
傅珏掃視了一圈屋裡的衆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了微低着頭的少女身上。殷老爺看氣氛驟然降到冰點,抹了把冷汗想說點什麼舒緩一下,但剛要開口,身旁的白衣身影就動了。他身姿瀟灑地進了屋,再目不斜視地徑直朝着少女走去。
“夕和,別怕,我來了。”他到她面前站定,輕聲說了這麼一句,語氣溫柔寵溺,與剛剛的冷漠凌厲截然相反。
夕和擡頭看他,就見他又淺淺一笑,然後轉身站到她的身側,溫柔地牽起她的手,問:“剛剛是誰要打死本相的未婚妻?”
衆人看着傅珏面對他們和麪對夕和的態度截然不同,都有些懵,此時他發了話又猛然回過神來,思緒也被拉扯了回來,但卻一個個都避開了目光,或是清了清嗓子,或是面面相覷,沒人敢迴應。
最後,殷二夫人哆哆嗦嗦地迴應了:“是,是妾身,但是國相大人明鑑,妾身只是一時的氣話,並不是真的要做什麼,反而是三小姐,三小姐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難道國相大人也要偏袒她嗎?!”
經上回在丞相府門口一見後,殷二爺回去就跟殷二夫人說明了傅珏的身份,所以殷二夫人很清楚面前的這個人她是絕對絕對得罪不起的。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得罪了他啊,可是,她只有佳盈一個女兒,若是她也畏懼強權,那她的女兒就徹底完了!
她又想現在殷老爺也在,她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她也已經不得不站出來了,乾脆咬緊牙關,死死咬着殷夕和不放!
“我……”夕和下意識想辯駁,想自己解決這個問題,但微涼的手掌明顯緊了緊,阻止了她的話。
夕和朝身旁的人看去,就見他面無表情地代替她開了口:“過分的事?本相倒要聽聽是怎麼樣一件過分的事可以讓這位夫人肆意辱罵斥責本相的未婚妻,並揚言要打死她。”
殷二夫人被傅珏的話嚇得又是一哆嗦,但箭已在弦上,她乾脆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給了傅珏,不過她還記得自己女兒的閨譽,略過了她遭受的事不提,只說是夕和陷害殷佳盈,害她受了重傷。
“可憐妾身那單純的女兒現在還重傷在牀,就連貼身伺候的侍女都被三小姐逼迫的懸樑自盡了……國相大人,難道三小姐做出這種枉顧血脈親情又陰險毒辣的事情不過分嗎?”殷二夫人的言辭極盡偏頗之能事,字字句句都將殷佳盈塑造成了可憐的受害者,而她殷夕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最後還不忘抹兩把眼淚彰顯她們的委屈。
殷二夫人一說完,所有人都看向傅珏,看這位國相大人在人證和受害者證言俱全的情況下會選擇秉公處理還是偏袒自己的未婚妻。
哪知,傅珏聽完,突然輕笑了一聲,面上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來,問:“本相爲何要答應貴府的小小姐去西廂苑踏青?”
聽上去是簡單的一句話,但仔細一琢磨這便成了最大的疑點。殷二夫人還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殷二爺立刻煞白了一張臉。
旁人不清楚是正常的,但殷二爺和殷老爺兩人皆是與傅珏同朝爲官,他們很清楚看上去溫和有禮的國相其實骨子裡清冷的很,不喜交際、甚少好友、極少參與各種宴飲之會,除非是以國相身份必須出席的場次,不然就是宮裡的主子辦的他也是十場九不到。這一點其實從他避開達官貴族聚集之地,獨獨住於人煙稀少的碧落湖附近也可以推測到。
那麼,這樣的傅珏爲何會答應一個小小貴女的邀約呢?這,怎麼可能呢!
殷二爺嚇壞了,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恐怕是自己的女兒說了謊啊!可現在的場面已經收不住了,這可如何是好……
殷二夫人根本不瞭解傅珏其人,她只覺得自己的女兒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氣有才氣,性格也是嬌蠻可愛、天真爛漫,出身也不算低,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官家嫡女,怎麼就不能邀約國相了?或許談婚事的話,她的女兒身份上是差了一點,但是,只是相約去踏青罷了,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於是,她在殷二爺想到合適的措辭之前又開了口:“國相大人這話不對吧,相約踏青而已,若國相大人未曾應承,妾身的女兒又如何會那般說呢。國相大人,你該不會是爲了包庇三小姐,替她……”
啪——殷二爺看殷二夫人越說越離譜,眼看着就要得罪死了國相,趕緊衝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得她閉了嘴。
而殷二夫人突然被殷二爺狠扇了一巴掌,腦子一陣暈眩,腳下幾乎都站不穩,幸好有侍女扶着纔不至於跌倒在地。她的眼前冒了一陣金星後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但殷二爺哪裡顧得上二夫人如何,忙不迭地跟傅珏賠禮請罪:“內子見識淺薄、口不擇言,還請國相大人海涵,不要同內子計較。既然國相大人如此說了,想來應是下官的女兒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意識尚未清晰,所以誤會了三小姐,此事……”
話說一半就又被突然的一個聲音給打斷了,殷二爺聽到聲音整個臉都青了,而屋子裡也都露出了各異複雜的神色。
“國相大人,國相大人還請爲小女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