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半年後

如今整個北漠都被北堂傲掌控,衆人也不用再擔心會有人對他們不利,所有的事情彷彿塵埃落定一般。

冷玖靜靜的站在英雄閣的廊下,望着正在收拾殘局的士兵,神色淡然而平靜,完全不像別人,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之色。

“師姐,你怎麼了?”折顏發現冷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應該說從他們去找寶藏開始,她就有些變化,只是當時情況多變,誰都沒有留意。

冷玖回過神來,語氣清然,“萬物朝夕之間都有改變,一朝一代更是瞬息萬變。從前還不可一世,在這片大陸上要制霸一方的皇甫家族,如今風如殘燭,真是可笑。”

這幾天的事情變化太多,冷玖心生感慨,心思變化了許多。

折顏點點頭,附和道,“是啊,誰能想要皇甫家族被趕下去,而北堂家族,再次成爲這個國家的主宰。”

雖然北堂傲是自己的父親,可是折顏還是無法親切起來。

“折顏,幫我通知大家,我有事要宣佈。”冷玖聲如墨潭的眸子微微眯起,泛着如珍珠般光華。

折顏沒有發現異樣,點點頭,立刻招呼了衆人在英雄閣的正廳相聚。

冷玖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到齊了。

她走過每個人面前,段三娘,星宿,魅影,流墨,南宮一海,毒姬仙子,白掩映,北堂傲,折顏,最後站在湛冀北的面前,神色有些複雜。

“玖兒,你叫我們來有什麼事?”毒姬仙子率先開口問道。

冷玖站在衆人面前,十分淡然,嘴角似笑非笑,眸光凜然,不知爲何衆人看她這般模樣,心思都跟着一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都知道了。”冷玖的聲音十分冰冷,毫無溫度,也毫無感情,聽得衆人心絃一顫。

所有人的臉色都十分複雜。

尤其是白掩映和湛冀北的神色都有閃躲之意。

“什麼意思?”毒姬仙子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我想她的意思是說,她知道一切。”緋無顏重新換上自己衣服,不用再男扮女裝,他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眯眯的望着冷玖,“我說的對吧。”

冷玖輕輕點頭,精緻的面容還是不見半分的笑意,“你不是也有事情瞞着我嗎?”

緋無顏愣了一下,他掩脣一笑,“果然是什麼都瞞不過你,但我絕非有心。”

冷玖神色如常,淡漠的看過每一個人的臉,語氣冷漠,“他們又何嘗不是,只不過對我來說,有心無心都是一樣,都是欺騙。”

衆人心中咯噔一下,都面面相覷。

緋無顏嫣然一笑,略帶歉意,他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我知道欠了你的,我就來聽聽你會怎麼做。”

冷玖冷眸攝人,她看向北堂傲和白掩映,嘴角微翹,哂然道:“北堂傲,白掩映,事到如今不說點什麼嗎?”

白掩映被冷玖看得雙腿發軟,她臉色有些蒼白,原來冷玖都知道了。

白掩映心虛的低下頭,她手指絞着手中的帕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倒是北堂傲精神十分好,人到中年氣質越發沉穩,他看着自己的女兒,雖然他沒有嘗過爲人父的滋味,可是看到冷玖還是忍不住心中高興,這是自己的女兒啊。

“你是怎麼知道的?”北堂傲十分好奇的問道,他自認爲保密做得很好。

冷玖冷冷一笑,“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不過是發現白掩映的表現很不對勁,所以暗中監視,直到後來折顏發現了你們的事情,我也是那個時候知道的。”

折顏微微有些心虛,難怪他感覺冷玖對自己冷漠了很多。

原來是因爲這樣。

他知道自己最不應該欺騙冷玖,他是自己的師姐,更是自己的親姐姐,是他做錯了。

“師姐……”折顏諾諾,心中也十分的委屈,他太不應該了。

冷玖擺擺手,示意他什麼都不用說。

“玖兒,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當初我……”白掩映泣不成聲,想起冷玖受的磨難,白掩映的心中滿是疼惜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冷玖的眼神是那麼的冷,她知道,女兒是不會輕易的原諒自己的,更沒有認母的打算。

北堂傲看向冷玖,眼神中帶着歉意,其實他和冷玖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根本無法摸透冷玖的想法,只能一步步試探。

此時心虛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湛冀北。

“我的身份你又是何時發現的?”湛冀北神色一凜,既然早晚都是死,倒不如主動一些,說不定還有機會。

冷玖嘴角的那麼抹冷笑越發深邃,“我不是發現,是從一開始就在懷疑。”

真當她是三歲小孩子那麼好糊弄嗎?

湛冀北神色微微一凝,他自認爲自己做得很好,沒有什麼破綻。

冷玖自嘲的一笑,“也許是我太熟悉你了,白楚。”

聽到這個名字,湛冀北心尖一顫,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一句,“小九,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冷玖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她擺擺手,緩緩起身,“身處騙局,是我自己自以爲是沒有發現。”

“你也好,白掩映也好,還是折顏和北堂傲,對我來說,你們雖然與我有着親密的關係,可是卻都是陌生人。”冷玖神色決然,她挺直了腰板說道:“前塵往事一筆勾銷,湛冀北,你我再無夫妻情分,白掩映北堂傲,我這身軀是蘇淺月的,不是你們的女兒,冷玖已經死了,至於折顏,我不怪你,但是我不想見到你們任何人。”

說完,她邁步走出了大廳,扔下怔怔出神的衆人。

他們都明白,冷玖這般輕描淡寫,她是真的不在意了,所以纔會這麼毅然決然的和他們脫離關係。

“小九!”湛冀北第一個有了反應,冷玖想通了一切,再無信念支撐,他擔心冷玖會……

折顏也追了出去,可是他們在英雄閣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冷玖,心裡都有種不好的預感。

白掩映嚎啕大哭,“她不想面對任何人,所以她走了。”

冷玖好像憑空消失一般,湛冀北和北堂傲都派出了精銳出去尋找,可是一無所獲。

湛冀北比任何人都焦急,他擔心這輩子都見不到她,心中後悔之意翻涌,當初真的不應該欺騙她,如果讓她早早的知道了真相,也許,她的眼中就不會出現那抹絕望的神色。

是他做錯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後悔過。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會從一開始就選擇坦白。

“王爺。”星宿從外面匆匆而來,他站在湛冀北面前,低聲道:“都找過了還是沒有王妃的身影。”

“不要只在火城附近尋找,把範圍擴大,整個北漠和大貞都不許放過,還有樓蘭。”湛冀北雙眸幽深,那是風衍的家鄉,也許冷玖回去,只要任何一絲的可能,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是。”星宿抱拳退下,再次安排了人馬去尋找。

“冀北。”南宮一海走了進來,神色同樣焦急也帶着一抹嚴肅。

湛冀北知道南宮一海找自己做什麼,他神色幽暗,“外公,你不必多說,找不到小九我是不會回去的。”

南宮一海頗爲理解的說道,“外公知道你擔心冷玖,可是你再不回去,你辛苦佈置的一切就要前功盡棄了,現在湛冰川正在國內展開對你的勢力打擊的計劃,不回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湛冀北沉默不語,家國天下和兒女情長,他似乎難以抉擇。

“怎麼說北堂傲也是冷玖的生父,北漠國境內的事情,你可以交給他,大貞國內還有你,一定可以找到冷玖的。”南宮一海知道湛冀北和冷玖一路走來不容易,可是湛冀北爲了皇位走到現在更是辛苦,怎麼能說放就放。

湛冀北微微一嘆,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輕輕頷首,“我知道了,外公你吩咐下去讓大家準備吧,後天我們就回去。”

南宮一海滿意的點點頭,生怕湛冀北會反悔一樣,立刻安排了下去,讓衆人做好準備。

白掩映從冷玖離開以後,眼睛都沒有合過一下,一直在房間裡哭泣,無論北堂傲和毒姬仙子怎麼勸慰都不行。

毒姬仙子被她哭得頭疼,就從屋子裡出來,出來的時候在半路遇上了北堂傲。

“你來做什麼?”即便到了現在,毒姬仙子對北堂傲一直充滿怨恨,若不是他又怎麼會發生後面的一切。

北堂傲早已習慣毒姬仙子對自己的不滿,他卻十分溫和道:“我來看看掩映,宮中一切都安排妥當,我想接她入宮。”

“你想用那個牢籠來困住她嗎?”毒姬仙子冷嘲熱諷的問道。

北堂傲臉色一暗,“何必說的那麼難聽,只要掩映願意,她是自由的。”他知道以前的自己錯了,所以這一次,他會讓白掩映自己的選擇。

只要她不離開自己,她想做什麼都可以。

毒姬仙子嗤笑,“想得美,我姐姐現在滿心思的都是自己的女兒,你在她心裡的位置還排不上。”

北堂傲輕笑,有些挑釁的看着毒姬仙子,“是嗎,我怎麼記得她很擔心我。”

毒姬仙子十分噁心的看着他,“自作多情!”

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較勁的時候,折顏匆匆跑來,“師父,不好了,她不見了。”

雖然折顏從來沒有叫過白掩映一聲娘,可是毒姬仙子卻明白他說的是誰。

“什麼!”毒姬仙子和北堂傲都是一怔,立刻回到屋子去看,果然屋子裡空蕩蕩的,白掩映不知所蹤。

“她一定是去找玖兒了。”毒姬仙子臉色一沉,真是添亂,冷玖會武功,她想要毫無痕跡的離去,誰都找不到,而白掩映根本不會武功,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我立刻讓人去找她!”北堂傲也覺得頭疼,白掩映的個性他還是瞭解的,雖然白掩映看似溫柔,軟綿綿的,可是骨子裡十分執拗。

剛剛平靜的英雄閣又掀起風浪,白掩映不見了,衆人都跟着頭疼。

湛冀北知道以後也加派了人手,希望能夠找到白掩映。

北堂傲仰望天空長聲一嘆,果然是母女,這說走就走的個性都一樣。

湛冀北從一旁走來,翁婿二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都沉默不語。

只希望能夠快點找到她們二人,只能她們能回來,無論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

冷玖離開英雄閣,並沒有想太多,一路上奔着西邊而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去哪裡,只是覺得那個地方有什麼在等着自己。

她易容打扮,扮成一個十分普通的俠客,穿着普通的服侍,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離開了火城。

她知道他們會找自己,甚至以爲她早就離開北漠境內,其實她走的很慢,並沒有很着急。

所以那些人都找到她前面去了,自然一無所獲。

慢悠悠的出了城,她騎在馬上一路走遠,約莫走出半日的路程,她才停下,坐在路邊的河岸前,一邊吃着乾糧,一邊怔怔出神。

她也說不出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的心思也沒有別人想的那麼亂,無非就是原不原諒的問題,只是她現在誰都不想見,只想一個人獨處着。

至於其他,她沒有什麼可在意的。

找到生父生母又如何,她不是前世的冷玖,她這幅身軀是蘇淺月。

只是想到湛冀北神色一暗,心臟一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早就懷疑湛冀北就是白楚,因爲他們有太多相似之處,只是沒有到真相揭穿的那一刻,她始終無法相信白楚會騙自己。

如果沒有湛冀北,也許她早就死了,又或許復仇之路不會那麼順利,會更加的忐忑。

但,欺騙就是欺騙,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猛地灌下一口水,她起身準備離去。

“這位少俠……”一個低低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聽到這個聲音她身體微微一顫,怎麼會是白掩映?

冷玖做了易容改了打扮,沒有人能夠認得出,她壓了壓嗓音,用十分低沉的聲音問道:“何事?”

“你能不能給我半個饅頭,我去找我女兒,可是出來的太急了,什麼都沒有準備。”白掩映非常不好意思的說道。

冷玖皺着眉,這確實像白掩映的作風,容易衝動。

她點點頭,走到馬前取下一個口袋都扔給了白掩映,“給你。”

白掩映沒有想到她這麼慷慨,激動壞了,可是她卻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饅頭,把剩下的都還給了冷玖,笑着說道:“多謝少俠,我有一個就夠了。”

冷玖沒有多說什麼接過口袋,將袋子又綁回到了馬上。

白掩映狼吞虎嚥的吃下一個饅頭,可是卻感覺連底都沒有填滿,但是又不好意思再次開口。

冷玖十分無奈,她從口袋裡又拿出一個饅頭遞給白掩映,“吃吧。”

白掩映上前一步從她的手裡拿過饅頭,笑眯眯道:“多謝少俠,等我找到了我女兒我就還給你。”

“用你女兒的錢?”冷玖沒好氣的問道。

白掩映卻挺起了身板,一臉的堅定,“怎麼會,等我找到了我女兒,我就帶着她遠走高飛,到時候我紡布繡花掙錢還你,而且就兩個饅頭,我還得起。”

冷玖依着馬,好整以暇的望着白掩映,忍不住道:“你帶着你女兒遠走高飛?”

“對呀,雖然我還沒有找到她,也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着我走,可是我知道她不想回去面對任何人,那就讓她面對我好了,我任勞任怨,就守着她過日子。”白掩映心裡早就打定了注意,她纔不會傻乎乎的找到了女兒,回去還要和湛冀北,北堂傲還有折顏分享。

冷玖輕輕頷首,“你連她在那裡都不知道,還身無分文,估計還沒有離開北漠國,你就死在了半路上。”

她轉身撫了撫馬毛,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該啓程了,至於白掩映,隨便威脅一下,估計就該回去了。

白掩映被她說得羞愧的垂下頭,她說得沒錯,沒錢沒馬,她沒準真的會死。

可是她是不會回去的。

想想自己的女兒多有個性,湛冀北騙了她,她轉身就走,可是自己被北堂傲騙得那麼慘,還騙了那麼多年,怎麼會安然的回去做什麼映妃娘娘。

這樣只會被女兒瞧不起。

冷玖沒有想到白掩映豪情萬丈,這麼有志氣。

她轉身騎上馬,正要準備走,卻被白掩映拉住了繮繩。

“你做什麼?”冷玖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該不會是被白掩映給纏住了吧?

“嘿嘿,少俠幫人幫到底,你能不能帶我出北漠?”白掩映有些歉意的問着,她知道自己和這個少年是萍水相逢,也知道人心險惡,可是她就是感覺這個少年是好人。

冷玖有種敗給她的感覺,她知道白掩映的韌性很強,如果自己不管她,只怕是她還會去求別人,萬一真的遇上壞人,就麻煩了。

“算了,你上來吧。”冷玖只能向她伸出了手。

白掩映心中一喜,連忙感激道:“多謝少俠。”

就這樣,白掩映上了冷玖的馬,她從後面毫不客氣的抱住了冷玖的腰身,忽然嗅到冷玖身上的氣味,她全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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