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宮,攝政王寢宮。
殿門口,雪衣端着熬好的藥湯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走進一間又一間的屋子,一直到了上官鳳瀾所睡的臥房。
腳步蹙在屏風處,怔愣看着屋子裡的上官弘宇還有歌盈盈。
上官弘宇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暫的停留,雪衣復又走了進來,端着雲盤請安。
喇“免了。”上官弘宇輕聲說道。
雪衣謝恩起身,擡頭時,目光凝聚,落在上官弘宇的臉上,像是透過那張臉,看到了一張似曾熟悉的容顏。
她恍惚走了神,恍惚看見那許多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在她累得趴在工作臺上囫圇睡着時,會有個白衣卓然的少年安靜的走過來爲她披上一條薄毯,在她發上烙下輕柔的一吻。
厥在下一世,在現代,在她十五歲那一年,爸爸帶回來一個孤兒。
猶記得那一天,他穿着一件似雪的白襯衫,穿一條同樣白色的休閒長褲,長長的髮絲齊肩飄着,乾淨透着清香,站在五月的櫻花樹下,對着她綻放一張比藍天還要澄靜的笑容,笑着喊她:“姐......”那一聲叫喚,是那樣自然,彷彿他許久以前便認識了她。
“阿雪啊,這是爸領回來的孩子,叫成宇,以後,小宇就是咱葉氏家族的一員了,妳比他大了一個月,以後,妳就是姐姐,要好好照顧他,知道了嗎?”爸爸笑容慈愛的對着她說道。
“哦......”
她一直在打量他,看他目光毫不避閃的與她對視,那雙淡淡的眼睛,宛若五月藍天上最涼的一縷清風,一下能吹進人的心坎裡,卻又分明銳利難辨。
“阿雪,妳還愣着做什麼,來,快帶小宇上樓洗個澡,換身衣裳,爸這就去做飯爲小宇接風洗塵。”說完,爸爸提着行禮拉着小宇跨進了家門。
浴室裡,她爲他放水洗澡,而他靠在牆上靜靜端看着她許久。
她總覺得,那目光像是在追逐一隻到手的獵物,而不是在看一個頭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至少也不是在看一個‘姐姐’。
她回頭時,他脣角含着笑意說道:“姐,妳披着發一定更好看。”
她看着他長腿徑直走上來,氤氳的浴室裡修長手指拔掉她馬尾上的髮圈,柔軟的長髮傾瀉而下,落在他指間,朦朧的鏡子裡,她看見他清美的眸子裡一掠而過的柔情,讓她看得入了神。
“瞧,妳的發很美,披着跟動人。”他清冽的語氣帶着不明的意味。
她慌忙垂下頭奪下發圈將發又綁了上去,咕隆說道:“我經常得跟着爸進地下陵墓,不適合披着發。”她拿了條浴巾給他,“喏,水好了,你先洗澡,我去幫忙爸做晚飯。”
她奪門尚未成功,身後傳來他隨意的聲音:“姐,幫我買條內/褲上來,我內/褲忘帶了。”
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回頭瞪着那白衣少年,這真的是頭一次見面的‘弟弟’?
可當那美得有些過分的臉上笑如清風,她忽然就有了一種做爲姐姐的責任感。
“哦。”
她淡冷的回了一句:“你先洗,我、我下樓去買。”
“妳不先看我穿多大的?”
十五年冷淡甚至是被譽爲‘古董’的性子徹底在這一刻被他瓦解,她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臉,回頭快速的上下將他掃了一眼,沒想到纔不過十五歲的少年,竟比她高出一個半頭,完全是過早成熟的典範。
後來才知道,他的父母是爸爸曾經的對頭。
她葉氏家族是盜墓一族。
而他凌家是考古世家,他的父母在一次車禍中喪生,獨留下他這一個兒子,爸爸在與對頭的惺惺相惜中產生了多年的感情,於是將這才智聰明,博學淵識的少年毅然領回了葉家。
後來的日子裡,數不清多少次她爲他買內褲,尺碼漸漸的在變,那清俊的少年越漸成熟,數不清多少次他怨她綁着頭髮,怨她不愛洗澡,怨她不愛上街不愛修邊幅。
可那總是一身白衣的少年卻會在安靜的夜裡悄然爲她搭上一件薄毯,爲她寫好報告,爲她查好資料整理成文檔擺在桌面上,在她入陵墓的時候爲她養的蘭花澆水......
十九歲那年,爸爸在一次盜掘陵墓時發生意外。
從此只剩下他和她。
帶着爸爸的遺願,還有葉氏家族的祖訓,她一直不懈的在尋找黃金寶盒,而他雖然堅持不成爲盜墓者,但一直在背後利用他淵博的知識爲她做盡一切。
十年的相依相伴,她與他彷彿成爲了對方的依賴,誰也離不開誰。
直到那一年,她二十五歲。
還記得,那一天,在傳說中漠北王曾馳騁疆域的漠北一帶區域,她在一片渺無人跡的沙漠裡終於找到了尋找黃金寶盒的關鍵所在,眼看着要解開家族遺傳的秘密,尋找到黃金寶盒,而找到寶盒,便能尋到漠北王的陵墓。
然而盜墓界裡,以凌少風爲首的對頭一直對葉氏家族的人緊追不捨,尤其是她。
凌少風的手段陰險毒辣,那一次她便着了對方的道。
狂沙漫天,飛沙走石,嗚咽的淒厲夜晚,那白衣卓然的少年悄然如從天降,她與他險險逃出凌少風的營地,駕着吉普越過荒野,卻不幸遇上流沙......
風在吹,沙在卷,天地傾塌的世界裡,她看見凌少風的人馬追來,火光明滅,照着凌少風陰沉的臉。“你們兩個,我只能救一個,是要她活,還是你自己活,你來決定!”凌少風噙着冰冷的笑容宣佈着生死裁奪。
她看見小宇清美的眼眸裡含着笑,在她脣上深深烙下一吻,“阿雪,找到寶盒,來世再見......”那一刻,她驚恐的意識到什麼,來不及抓住他的手,那白衣身影已經縱然躍進流沙最深處。
“不——小宇——”
風沙如鬼哭狼嚎,淹沒了她淒厲的吶喊,洶涌的流沙張着傾盆血口無情而急速的將最後一抹白淹沒,十年來與他相識相伴的點滴記憶一幕幕涌上腦海。
原來,那少年早已經長大,
()。
原來那少年眼中所盛滿的柔情不叫相依,而叫寵溺......
原來那無數個夜晚烙印在她髮絲上的輕吻不是道一聲晚安,而是在訴說深情......
在他喚她阿雪,在他最後那一眼裡,
她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曾把她當姐姐。
雖然知道的晚了,雖然她一直把他當弟弟,
可是他已經是她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當那一瞬間的永遠失去,
當他毫不猶疑的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已經揮霍了他十年的‘親情’。
沒有了他的日子裡,她躲在一個人孤獨的世界裡,才知道沒有他在的日子是那麼的糟,沒有人爲她做飯,沒有人在她盜墓受傷後爲她上藥,沒有人在深夜爲她整理資料,沒有人給她洗衣服,沒有人在她發高燒事照顧她,沒有人在她夜晚做噩夢後爲她點一盞燭燈,沒有人再爲她拔下發圈,沒有人再含笑看着她......
只剩下那一盆蘭花,她精心的呵護着,
彷彿能看見他爲蘭花澆水時的神情。
多少次夜裡哭着醒來,從桌上爬起,沒有毯子落地的聲音,背上是一片的冰涼,不再有屬於他的溫暖。
“小宇,我會從凌少風的手中奪回那星宿密碼,找到黃金寶盒,我要讓凌少風后悔見死不救!我要讓他爲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從此,她的人生目標只有發掘黃金寶盒,找到漠北王陵墓。
直到成宇死後兩年,她遇到了那個男人,蒼亞澤......
眼眶漸漸的溼熱,淚水不知不覺滑落,那張曾經再熟悉不過的臉浮現在眼前,他正看着她,用一貫的清柔眼神,默默注視着她,是他嗎?
是她的小宇回來了嗎?
“小宇......”
一聲低喚飄落在自己耳中,她恍然清醒過來,臉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神情卻帶着疑惑。
原來不是小宇,可是眼前這張臉,卻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這個時空真的是前世,
那曾經的太子,當今的皇上,會是小宇的前世嗎?
“小心。”他忽然伸手穩住她手中所端的雲盤,那雲盤裡的藥盅灑了些藥漬出來,他冰涼的手指握在她託着雲盤的手上,兩人四目相對。
牀榻上,金色面具下幽暗邪邃的眸光定定的看着這一切,看着她剛纔面對上官弘宇時的失魂落魄,和眼底涌出的深情淚花......
-----------
ps:(感謝閱讀,明天見)求月票求鮮花~~~~~
爲您提供最優質的
<font color=#ff0000>閱讀最新章節請訪問,小說網更新最快</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