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放了晴,距離川東與川西的交界之處,一個矮小的山坡。
這裡地處偏僻,因爲距離“殺生宗”所在的千佛山籠罩範圍之內,因此,人煙荒蕪。
“殺生宗”不僅是武道大派,更是傳承萬年的佛教名寺,幾乎歷朝歷代的王權都對其保持一定的恭敬,欽賜方圓千里之內盡是其之領土,自治自轄。
吳鵬威行走在山野小路上,心情頗爲歡暢。
入了殺生宗的範圍,他倒是一改平日的作息,白日行路,夜晚睡眠。
這倒並非是危險減少,恰恰相反,只要暴露在白日之下,追殺就會越來越接近,之所以如此,一來是爲了調整狀態,希望在進入千佛山之後,能夠有一個完美的戰鬥狀態。
其次便是爲了檢驗自己的異變氣血之力。
論起品質,或許“怒冰真氣”以及“赤火狂金氣”都無法和妙無的“極晝光氣”相抗衡,但妙在同時擁有兩種異變之氣,而且“赤火狂金氣”融合了火系與金系之力,威力奇妙難測,同時擁有兩大氣血異變之力,實在是前人所未有,真的比拼起來,誰也難說會產生什麼結果。
就連吳鵬威自己也殊爲好奇,如果自己全力催運兩大異變氣血之力,會產生出何等威力?
他需要通過實戰來檢驗,以此來完善新的氣血之力戰鬥方式。
白日行路,夜晚長眠,幾天下來,作息恢復如常,只可惜料想中的追殺卻一直沒有到來。
前路起了風,颳起好大一陣塵灰,飛揚之間,迷了人眼。
吳鵬威正想繞路,忽然聽見頭頂響起一陣刺耳的利物撕破空氣之聲,他猛的擡頭,眼神於瞬間變的銳利無比。
只不過,看到的卻是一個不算熟的舊相識。
“嘶…………”“轟…………”
刺耳的尖嘯聲之後是重物砸地的轟鳴之聲。
灰塵再度漫天。
一襲淡黃色長裙的妙曼身影在其中若隱若現
“哎呦,疼死我了,這臭師傅,明明沒有調整好,卻騙我說搞定了,當真可惡,回去一定收拾他。”
灰塵之中,露出一張欺霜賽雪般的容顏,素雅空靈,恰如秋日裡最後一叢盛開的懸崖菊。
那少女沒想到前方有人,只顧着擺弄着衣衫,踉蹌爬起,卻又踩到裙角,一跤再度摔了下去,雪白的臉龐的上頓時多了些青黑的灰塵,看上去多了幾分狼狽,卻也多了幾分俏皮可愛。
“該死,今天就不該穿這百褶裙……”少女整理着衣衫,恨不能將往日珍愛的長裙撕成兩半。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熟悉的男子聲音在女子耳畔響起。
“向姑娘,可要在下幫忙?”
長裙少女正在和衣裙糾纏的雙翼金屬架做奮鬥,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見認識自己的人,她驚詫的扭頭一看,迎面是一雙深沉如海卻滿含笑意的眸子。
“吳小子,是你?哎呀,不許看,轉過去。”向若蘭先是一愣,然後嬌嗔着一跺腳,硬是要吳鵬威轉過頭去。
吳鵬威有些無奈,可看見向若蘭一副氣炸了肝肺的焦急模樣,想了想,還是轉過了身,淡然的說:“向姑娘,在下姓吳,卻不叫小子,你若是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倒是能幫些忙。”
向若蘭卻回道:“哪個要你幫忙,你只要等一小會兒便成了。”
吳鵬威撇了撇嘴,擡眼看天,樂得清閒。
過了好一會兒,身後才傳來向若蘭淡雅的聲音:“吳少俠,你可以回過頭來了。”
聲音淡雅如菊,一如向若蘭飄忽出塵的氣質。
吳鵬威轉身一看,向若蘭正提着衣裙走出大坑來,容貌一如初見時的素雅,臉上的烏黑髒痕消失不見。
“奇怪,這丫頭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難道剛纔就是爲了擦去臉上的髒痕?女孩子真是古怪,我還以爲多大的事了?”吳鵬威心思電轉,立時明白了向若蘭之前的嗔怒所爲何故,不過他向來不大明白少女心事,也不以爲然,隨意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
向若蘭卻是一臉輕笑,心中卻勃然大怒。
“這呆子,連看我一眼都沒有興趣,真當本小姐是路人甲不成,真是鬱悶,師傅卻說他和神念世界有莫大的關聯,要搞好關係,可他這麼一副死人模樣,真是讓人見了就心煩。”
“咦,那裡面是什麼?”正尋思間,吳鵬威開口問道。
向若蘭尋着吳鵬威聲音的方向望去,在坑痕中心,正停着一個如同大鳥般橫着的金屬雙翼,中間以一個鐵架支撐,樣式古怪,就如同展翅的雄鷹,只不過,在金屬雙翼的右側,卻穿破了一個大洞。
“哦,這是師傅製成的穿雲翼,就是不大好使,老出故障,核心法陣設計的不好。”
向若蘭握起粉拳砸了一下金屬翅翼,發出嗡嗡的聲響,柔順如水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嗔怒之色,轉瞬即逝。
“穿雲翼?核心法陣?有趣……”吳鵬威一聽卻來了興致,輕身一縱,跳到大坑之中,觸手撫摸那金色的翅翼。
翅翼之上如火般灼熱,唯有在鐵架與雙翼連接處有一個方形的圓片,圓片的質料非金非鐵,上面刻了一些奇特的字符,蘊藏着玄妙,中心處還鑲嵌有一枚紅色晶石,一絲絲火焰氣息正從其中飄溢出來。
向若蘭見吳鵬威看的津津有味,心中頗不是滋味。
她雖然並非虛榮的女人,但到底也自負貌美,男人於她,幾乎鮮有見了不爲之驚爲天人的,巴結、追求、或是故作冷酷,種種姿態,應有盡有,但最終都是爲了吸引她的注意,達到一親芳澤的目的。
對此,向若蘭也不覺得哪裡不對,她天性聰慧早熟,見識卓越,遠超常人,對於人性的善惡美醜心中瞭然,對於那些逢迎或是故作高姿態的男人都是同一個態度——淡然處之。
只是今天遇到這個吳鵬威,卻覺得十足的奇怪,這小子既不逢迎,也不故作姿態,眼中似乎完全沒有自己,這讓她頗感好奇。
“嗯?這小子倒是有趣,到底是故意裝的還是天性如此?師傅將他誇獎的天上有地下無,又是年少多智,又是秉承大氣運而生之人,本小姐倒是要試探他一番有多少貨色?”
向若蘭打定主意,便輕移玉步,挪了過去,淺笑着說:“這東西古怪的很,尋常人不宵爲之,因此一般看不出太多的門道,讓我來給吳少俠解釋一番如何?”
吳鵬威卻連頭也未擡,只是雙目灼灼有光的注視着那被稱作“核心”的圓鐵片,對於向若蘭的好意卻是置若罔聞。
向若蘭微微蹙眉,卻沒有生氣,而是指着這圓鐵片說:“這是簡易的火之法陣,能夠…………”
不想吳鵬威卻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說:“這個我知道,這法陣能夠通過火焰的噴發之力從而和空氣產生摩擦,創造出最原始的動力,推動整個金屬翅翼飛起來,穿雲破風,這個倒是沒什麼出奇之處,讓我覺得好奇的是你如何操縱金屬翅翼,雲層風浪之大,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你一介女子,實力不足武士境界,根本不可能在高空之中控制方向和力度,而且風旋大小本身也是影響飛翔極爲重要的因素,應該不會是你說的那麼簡單,肯定還有其他玄妙。”
向若蘭聽了頓時一呆。
這穿雲法陣乃是水鏡先生的得意之作,原理也是來自那個神念世界,雖說在神念世界登不上大雅之堂,屬於雕蟲小技,但在風瀾大陸,卻絕對是驚世駭俗的作品,可這個吳鵬威,卻一眼堪破玄機,而且輕易就道出了其中的關鍵所在,若不是輕眼所見,向若蘭定然是不信。
她哪裡知道,吳鵬威自小便博覽創師一族的典籍,對於這些一望便知,又得益於腦海中的銀色光人,他的大腦異常發達敏銳,很多別人看來複雜無比的東西,他輕易就能理清頭緒,計算出其中的原理。
不過向若蘭也只是一呆,很快就恢復如常,又笑着說:“這個自然另有玄妙。”
吳鵬威卻又是一擺手,說:“停住,讓我想想,玄妙我似乎找到了。”
他沿着金屬翅翼的邊緣往盡頭處走去,便走便看,手指還不斷的在翅翼的邊緣摸索,一直將兩邊的翅翼都細細觀察了一遍,這才莞爾一笑:“是了,水鏡先生還真是巧妙,他在翅翼處又設置了一些小機關,翅翼處帶有排風的孔洞,這些孔洞又互相獨立,通過絲線纏繞,而絲線的機關又在鐵架的扶手之上,人在其中,只需要通過扭轉扶手就能夠輕易改變翅翼的轉折方向和角度,妙哉妙哉,這絲線也是不凡之物,雖然纖細如發,卻柔韌的很,我用盡七分的力氣都拉扯不斷,算的上是個寶貝。”
向若蘭又是一陣失神,定定的望着吳鵬威,仿似在瞧着一個怪物。
吳鵬威卻轉過頭來,一臉天真的問道:“嗯?向姑娘,難道我說的不對麼,還請指正。”
他抱拳作禮,一副恭敬好學的模樣。
向若蘭卻是鼻子都差點給氣歪了,冷冷的扔下一句:“吳少俠什麼都知道,何必在這裡故作博學,哼!”
長裙一提,這丫頭扭頭就走,語氣生冷如鐵。
“這小子,定然早就和師傅竄通好了,知道這穿雲翼的巧妙,居然今天在本小姐面前來這一出,真是氣死人了,不成,我定然要想個法子整整他,否則有辱我下一任‘水鏡先生’的美名。”
向若蘭一路鐵青着臉,全然沒有往日的淡雅風度,滿腦子就想着如何讓吳鵬威吃癟。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有力的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胳膊。
向若蘭吃痛,扭頭一看,正是自己恨不能一腳踢成爛泥的吳鵬威,清冷着臉,喝問:“吳少俠,你這是幹嘛,請自重。”
不料吳鵬威卻一把將她拉入身後,對着前方朗聲說道:“何方高人,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平地忽起狂瀾,塵灰四起,如龍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