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嫺心煩，就出來田裡走走。
田野開滿了綠肥花，一大片一大片，她就出來看看。
然後就看見了周家三兄弟在秧田裡忙活。
李秀嫺知道了周承森和阮棠一大早就給村裡的人派喜糖。
是從她大嫂那裡知道的。
她大嫂趕海回家，正好遇見了，並且聽說他們已經領了結婚證。
李秀嫺知道那一刻就覺得心煩，想出來走走。
沒想到就撞見了周承森教阮棠翻地。
那個醫生大概不會翻地，笨手笨腳的。
周承森時不時看她一眼，指點一兩下，兩人的互動給人感覺就很親密。
用牛犁過的地，有些泥塊比較大，用鋤頭用力敲一兩下，再鋤兩下，錘兩下，就碎了。
阮棠覺得很簡單，她學着周承森的樣子幹，結果用力不當，太大力了，一不小心鋤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周承森嚇了一跳：“有沒有鋤傷腳？”
“沒有，幸好你讓我穿水鞋。”
水鞋的筒高高，擋着了，但水鞋也鋤出了一道痕。
腳有點疼，但也僅此而已，沒受傷，沒事。
周承森彎腰拉起她的褲腿看了一眼，確實是沒事才放心，然後又動手幫她將褲腿塞回鞋筒裡。
“別鋤了，去休息一下。”
田採花見李秀嫺在看着，故意大聲道：“對啊，二弟妹，你不會，不用鋤了，我們幾個很快就鋤好了！小夏，你也別鋤了，你們這些真正的城裡人，文化人，哪裡懂鋤地？又不是那種村裡長大，才初中畢業就裝成很有文化的文化人！”
李秀嫺：“……”
田採花這明顯就是諷刺她！
因爲剛嫁過來第一年，她不想下地，就說自己在家裡沒怎麼種過田，不怎麼會。
她在家裡給大家做飯。
那時候飯她也不想做，故意將一大鍋紅薯飯燒糊了，將菜做得很鹹。
她說自己在家裡最小，平時有幾個哥哥和嫂子幹活，她不用幹活，很少做飯，不小心將飯燒糊了。
那一次周家的人都沒怪她，周承森也安慰她。
周家的人默默將那滿是火煙味的飯和鹹到發苦菜吃了。
周父吃完那頓飯喉嚨第二天就發炎了。
但她覺得沒什麼，反而覺得周家人好糊弄，她就變本加厲。
直到有次秋收，她大着肚子，快生了，這時候周家人也不用她下地，不用她做飯，閒着無事她就回孃家，家裡沒人，但她看見了臘肉，很想吃，就做一鍋臘味煲仔飯，還炒了兩個菜，被過來接她的周承森看見了。
她說她回孃家練廚藝。
周承森是不信的，那時她能感受到，但也沒說她，大概是因爲她快生了，不想她心情不好。
她那時候就覺得周承森好糊弄，生完孩子後就更加變本加厲了。
……
遠處阮棠的聲音將李秀嫺拉回現實。
“不用，我剛學會，我小心點就是，不會再鋤到腳了。”
江夏：“我也不用，我不累。”
對於幹了大半輩子農活的田採花來說，翻地是又辛苦又累的事，但對於阮棠和江夏這種偶爾才幹一兩次的人來說，這就是體驗生活，是樂趣。
周承森也看出阮棠興致勃勃，就隨她了，他拿起軍用水壺，擰開蓋遞給她：“喝點水再繼續。”
阮棠接過來小口的喝着。周承森見她臉上蹭到點泥，就擡手用袖子幫她抹掉。
阮棠喝了兩口，就不喝了，還給周承森。
周承森接過來也仰頭喝幾口水，仰頭的瞬間纔看見不遠處的李秀嫺。
他收回視線，喝了幾口水，就擰好蓋子放到一旁，然後拿起鋤頭，繼續教阮棠。
過去的事和過去的人，此刻已經離他很遠了，看見了，就像看見了村裡任何一個人一樣，內心無波亦無瀾，什麼想法都沒有。
兩人共用一個水壺，這就很親密了！李秀嫺看不得這畫面。
她看得心口發澀，扭開頭，拐下去山頭那邊的小路，離開了，沒繼續看。
看不下去，看得她眼睛酸澀。
身後還隱約傳來了周承森的聲音：“小心點，不用急。像這樣用力敲，用力錘，弄平整的時候就不要太大力，輕輕的鋤碎，推開……”
“嗯，我知道，就是有時候鋤頭瞄不準。”她本來是想鋤碎那塊小泥塊的，可是鋤頭不按她的想法來。
“所以纔不要太用力，不然很容易鋤到自己的腳。”
……
李秀嫺繞過另一邊的小路離開了，眼睛越來越酸。
後悔嗎？
後悔的。
改嫁過後，才知道周承森的好，才知道周家人的好。
她當初怎麼就和他賭氣，借喝了點酒和廖瑞祥一起的？
而她和周承森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經常賭氣的？
他們怎麼走到了這一步的？
是生下孩子之後？
她知道周承森心疼孩子，周家的人都疼愛孩子，總拿孩子說事，想方設法偷懶，他開始生氣？
好像也不是，周承森那時候不介意她懶的，一直都很包容她，孩子小，她不想幹的，他就自己去幹了。
他們第一次吵架是因爲什麼事？
第一次是因爲女兒發燒，周承森有會要開，請不了假，將錢給了她，讓她請假帶女兒去看病，然後她沒帶，想着等周母回家，問周母拿了錢再帶女兒去，畢竟周承森每個月的工資都交給公婆，看病爲什麼要自己花錢？
誰知道女兒高燒那麼利害，抽搐了。
結婚一年多，他們第一次吵架。
……
田採花看着李秀嫺灰溜溜的走了。
哼，看見阮棠和老二恩恩愛愛，心塞了吧？
李秀嫺心塞，田採花心裡就舒坦了
和李秀嫺鬥了將近十年，此刻她就像一個鬥勝的公雞。
江夏就在田採花身邊，她忍不住小聲問江夏：“你說她有沒有後悔？”
江夏根本就沒關注李秀嫺，一直認真地和土地鬥智鬥勇：“誰？”
“李秀嫺啊！剛剛她來了，現在灰溜溜的走了！”
江夏也沒有回頭，回頭就太明顯了：“應該吧！”
田採花聽到了滿意的答案了：“我也覺得是！活該！”
田採花看着還沒走得太遠的李秀嫺大聲道：“對了，二弟，你和二弟妹五月辦喜酒時，我到時候送你們兩輛自行車，你們不用買自行車了。”
爲了刺激李秀嫺，她下血本了！
李秀嫺：“……”
他們五月就辦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