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晨碰過杯後盧偉覃就坐在邊緣,倒也不多說話,在那裡自我腦補。
他多次在育德門口被沈諾一拒絕後,就轉入了長期戰略,後來又聽到了裴硯的傳聞,心裡是半信半疑,一方面不認爲沈諾一就喜歡裴硯,另一方面也確實聽說了裴硯這麼個人有多牛,心裡是打着鼓的。
誰知道又有一個叫張晨的冒出來,盧偉覃就徹底看不懂了,他在旁邊看着,就在想張晨到底是怎麼戰勝了裴硯的?
長得也還可以,肯定沒裴硯那麼帥,至於家裡有錢?那也不可能有裴硯那麼有,要真有,多多少少也都能聽人說起。而且聽說家是三司四院那邊的,王爍偉介紹也是從小認識,南光公司的,也沒聽介紹是哪個領導的孩子。
那麼到底何德何能?總不能真是因爲性格相合?
他仔細從旁打量了一下,張晨似乎確實不是一個跳脫的性子,坐在那裡的時候,嚴明姝和谷治宇都會找他說話,應該是通過王爍偉認識的,交情也沒那麼深,和一些會來事的人不同,張晨也沒有主動往對方那個圈子靠,中規中矩,大多時候也都是安靜的。
這就讓盧偉覃鬱悶了,難不成是沈諾一不喜歡他這款外向的,反倒是對張晨這種內向的比較有好感。這簡直了,早知道自己就別主動出擊,故作深沉就好了。但也不行,他畢竟不在育德,不主動出擊根本沒有機會啊。
這樣盧偉覃又安慰自己,非戰之罪,純粹是張晨得了天時地利,就在育德高中近水樓臺的緣故。
這時候趙韜從隔壁包房離開,來到這個包間裡,嚴明姝眼睛一下子都亮了,她是正兒八經的喜歡趙韜,演都不帶演的。
旁邊谷治宇等人更是直接起身,給了趙韜足夠的尊重,“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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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韜簡直是榕城青年人物中的傳奇,先不說那些打江湖的歷程,也有很多猛人,可這些猛人很多混到最後,不是被槍斃,就是鬧了大事出去躲事去了,少不了以後也會被槍斃,但趙韜生生讓很多超社會的服氣。
從最早大哥擺攤賣蹄花湯創業開始,一步一個腳印,開遊戲廳,開網吧,再到現在開了快遞,把以前很多一起混的兄弟們收攏起來幹個正事。
以前那些老工廠廠區聽着趙韜就頭疼,因爲十處打架九處都有他們這幫人,但現在,混混少了很多了,以前那些什麼王麻子,趙二娃,都跟着趙韜找了個活幹,以前有些混蛋的,據說還拿錢回家了,他們爸媽逢人就說這個混蛋終於開竅了。
那年頭榕城的小青年混混隨口就能說出幾句順口溜,什麼“東超哥,西羅嶽,南馬成,北雙兵。”如果說一部古惑仔讓一些個待業青年以及無數讀不進書的學生老想着超社會打打殺殺,那麼這些社會上傳說的“老超哥”“大哥”就是具象化的榕城社會江湖。而這之後熊老大這個亡命之徒出世,大有奔着幹掉所有榕城這些傳說大哥的架勢而去。
直至熊老大向趙韜動手。
熊老大對趙韜下決戰通牒,把趙韜的一幫兄弟夥整的傷的傷,殘的殘,差點趕盡殺絕,將趙韜捅進重症監護室,命懸一線,那一仗榕城風聲鶴唳,無數混社會的談熊老大就色變。
兩個月後趙韜出院,熊老大橫死街頭。
最後調查,這個熊老大手上十來條人命,整個榕城公安系統感覺像是和一座冰山擦身而過,有種沒捅出轟動全國案件的劫後餘生之感。
否則熊老大這種人放任他下去,榕城估計也會爆發出掛上公安部的大案。
那之後趙韜的名望一度登上頂峰。如果趙韜還只是單純混社會,那也不一定會讓谷治宇楊都這種官二代服氣,關鍵趙韜家裡也是有來頭的,家裡面也是有分量的。這樣趙韜反倒成爲了社會人和一些子弟圈都服氣的存在。
更讓人服氣的是憑藉趙韜的家室,他大可搞搞特權,穿個西裝,搖身一變,通過以前老爺子的關係,走一些套項目的路子,不比他現在來錢輕鬆?
但偏偏他就幹得是最苦最累的創業活,而且還幹出了一些名頭,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讓一些人走上正途,比單純用打打殺殺更讓人折服。
最重要的還是引導意義。古惑仔,榕城那些老江湖傳說,再到趙韜的過渡。到底在一幫覺得混社會的人很酷的人眼裡,那些老超哥都過時了,在熊老大崛起,而他們神話告破的當口,就是另一個江湖的事情了。
反而崛起的新大哥趙韜,讓他們覺得混社會不僅僅是打打殺殺,還是這樣踏踏實實幹一份事。
年輕時不懂事,再大一點能養活自己,再往後能做點對社會有益的事,這說出來可“有道理”多了!
以前打打殺殺,爭勇鬥狠,那都叫不懂事了。現在懂得媽老漢的不容易,懂得幹些正事兒,纔是一個榕城混混走向成熟的標誌!
而如果能夠和趙韜一起幹事業,進入趙韜的公司,那特麼纔是進入了榕城混混最高級的殿堂!這說出去纔是有面的事。
很多局外人來看趙韜,也是覺得他有大魄力和大智慧。因爲省內很多周邊城市的這些道上大哥,也有這樣一統當地,最後就走上了一條官商勾結的道路,最後攪得民不聊生,到頭來被官方打擊,一個個下場都不怎麼好的。
反觀趙韜,有這樣的名望,不去欺行霸市,走的卻是腳踏實地的創業路,辛苦路,這人格魅力,讓人說起來都忍不住歎服,反倒是形成了很大正向的聲望。
有關於趙韜的盛豐快遞事蹟,在之前人們間就說開了。
“聽說趙哥每天都去掃樓,所謂掃樓,就是進人家單位裡面,一層樓一層樓的問,要不要送快件?他爸單位那附近的都知道他,所以他也沒受什麼阻礙,但是遠一點的寫字樓,趙哥就經常碰壁了,有門口老大爺把他攔下來的,也有物業樓管訓斥他別在裡面拉業務的!據說有一次有個經理罵的非常難聽,趙哥走了,他的業務員氣不過,私底下人給人說起這件事,結果怎麼着,趙哥被罵了,這還得了,還不等那幫兄弟反應,就傳到了那個經理耳朵裡,才知道那天那個人是趙韜,那物業經理當場就站不穩了。當然後來趙哥嚴加制止,重申紀律,也沒人敢違逆他去找那個經理麻煩,反倒是那經理提酒上門道歉……”
“呵,趙哥的事蹟還多呢,郵政那邊看到了他們盛豐開了起來,還違反郵政法發信件,於是就有郵政的糾察隊來抓趙哥,那天趙哥提着一口袋從寫字樓裡要寄的信件出門,郵政的人就來抓了,他立馬跑到了人家小賣部裡,東大街那邊的小賣部哪個不認識趙韜?那小賣部的姑娘趕緊把趙哥的信給放櫃檯下面,趙哥笑嘻嘻的走出去,郵政的人也不敢進去搜!呵,後來那郵政的知道那天的是趙韜,於是那幫糾察隊都學精了,都認識趙韜了,看着趙韜就不追,但盛豐的其他快遞員,郵政就去查,但大家都學趙哥,反正過來查,寄件麻袋往相熟的店鋪一扔,郵政就沒辦法了!那是別人的店子,他們只敢查信件,可不敢查店!”
大家聽着趙韜這些新傳奇,一個個癡迷了一樣。
張晨也是聽得神奇,原來這個時候郵政竟然要抓快遞私下送信件的,就連趙韜都被攆得東躲西藏!這可不嘛,郵政就是這門路上的老大,而86年制定的郵政法也規定了:信件和具有信件性質的物品寄遞業務由郵政專營。爲了打擊快遞,郵政局就組織各種糾察人員,到處抓快遞,設卡攔截,甚至到網點搜查,抓着就罰款。
當然,一開始國家郵政不允許快遞公司介入也不是中國的專有,美利堅的郵政法曾經也是這樣規定,最早的美利堅民營快遞出現時,美利堅郵政不僅僅是起訴,還有三千個郵政督查官和郵政警察執法,攔截車輛,查封扣押私運信件的包裹。現在聽着趙韜這些事蹟,包間裡的衆人只覺得怎麼都聽不夠,嚴明姝聽到趙韜送快遞被攆,更是眼淚都在眼窩裡包着了,現在趙韜進門,她又快速擦去,眼影都弄花了,含情脈脈的盯着趙韜。
趙韜進門,對那些喚他的一一點頭,然後……徑直來到了張晨旁邊,笑道:“聽說你追到了你們育德最漂亮的女生!”
張晨就是一笑。那邊的盧偉覃臉色又更加的黯然,這事居然連趙韜都驚動了。大概趙韜就是因爲這個事,過問張晨一下吧。
結果隨即盧偉覃發現趙韜並沒有起身再和谷志宇,楊都這幫二代打成一片,反倒就在張晨旁邊坐下來,和他聊起天來。
而王爍偉,谷志宇這些人,卻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並不露出詫異這類的表情。
盧偉覃眼珠子一下子睜圓了。
張晨對趙韜笑道:“剛纔聽了你好多事蹟,不容易吧,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那有什麼辦法……”趙韜苦笑,“沒想到這個真不容易幹,郵政跟我們現在就像是仇人一樣,總是被人攆也不是辦法,又不能打回去,現在正經生意。但兄弟們卻是一個個都窩着火氣,我怕最後壓不住。”
郵政和快遞後面矛盾也會爆發,張晨記得新的郵政法出臺前,就曾經出現過造成雙方勢同水火的很多案件。而這邊搞起來的是趙韜,趙韜手上也有很多本來就是混社會的,趙韜現在還能壓住他們,可未來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沒準真的會搞出一些刑事案件。
張晨想了想,道:“這樣下去確實不是辦法,但郵政也肯定禁止不了的,這是個趨勢!”
趙韜點點頭,“也是,他們自己也知道,中海,長三角那些地帶的快遞如火如荼,像是火苗一樣,根本撲滅不了,而且越來越壯大,他們郵政自己開會,也覺得頭疼。這麼下去根本不可能禁止,但是沒辦法,上面領導有任務啊,其實一般郵政人員也懶得來查你,最架不住就是領導發癲,平時大家都有各自的地盤,我們也井水不犯河水,但有時候業務攬過去,他們就沒辦法了。要交差啊!”
張晨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是領導的問題,那就從領導入手,解決領導要解決的問題。”
“領導要解決什麼問題,要解決我們!”
張晨想了想道:“這不是他們自己都知道自己解決不了嘛!影響他們的,還不是因爲他們專營業務的下降!也就是信件投遞的下降。但換個思路,如果我們給他們輸送利益,保住他們的業務量,這樣豈不是他們不打擊我們,反倒還要盡力維護我們?”
趙韜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通,“你是說,屯兵養匪?”
張晨笑道,“別說的這麼難聽。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趙韜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突然坐直了,“你小子!這腦子果然靈光!”
“你去找郵政領導,告訴他們你們保證他們的業務單量。其實也就是我們攬了業務,貼郵政的單子,這些業務量不就算郵政的了嗎。”張晨道。
趙韜簡直要鼓掌,他也確實雙掌交擊了一掌,“你算是算中了那些領導的想法。但我覺得僅僅如此還填不滿他們的胃口,他們不止一次想從我們這裡拿到一些利益和好處。”
張晨又想了想道,“確實是這樣,你單純讓他們給單子給他們業務量,可能撬不動他們的口,天底下確實沒有利益打動不了的,當然,正規的利益來源,我想任何領導都不會拒絕的。估計他們還會要求從他們那裡拿單子交錢,一張單子可能會收一筆錢,這個舉動就相當於給郵政送錢,交一筆保護費,你懂吧?”
張晨本以爲趙韜聽着會牴觸,但他靜靜地聽完,拿起酒杯,和張晨碰了一杯,然後一口喝盡。
然後又倒了一杯,再一口喝乾。
連喝三杯。
伸出手,錘了一下張晨肩膀,“果然不愧是我的小諸葛,就這麼辦!”
張晨捂着肩膀呲牙咧嘴,在這邊聽得一臉懵逼,小諸葛什麼鬼!?
衆人都看到了趙韜的興高采烈,他一來和衆人打了招呼,就再張晨旁邊坐下來,時而眉頭深蹙,時而言辭激烈,一看就是在和張晨商量正事。
可放在一些人眼裡,就是極其違和的場面。目前的榕城大哥趙韜,另一邊是高中生張晨……
一起……談事?
而且趙韜時而撫掌激動,時而屏息凝神聽他說話。
最後趙韜乾脆激動到連喝三杯,輕捶張晨肩頭,那樣子極其信賴親暱。
盧偉覃再次深深陷入了自我懷疑和對張晨的再度震驚之中。
沈諾一的這位,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