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
羽生秀樹離開紐約的最後一天。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解決。
至於是什麼事,那自然是解決Supreme的“內部叛亂”了。
在紐約待了十幾天的時間,羽生秀樹處理其他工作的同時,可沒忘記爲處理這件事做準備。
在此期間,石冢義行也不斷嘗試繼續逼宮,想要藉助暫時的優勢,逼迫羽生秀樹答應他提出的新董事會架構。
可羽生秀樹卻壓根不搭理石冢義行,甚至連見都不見石冢義行。
這種情況下,石冢義行才終於發現,羽生秀樹對Supreme的影響力,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強大。
他也漸漸意識到,以往他能掌握Supreme,籠絡高層,聯合投資方,最大的原因其實是羽生秀樹願意支持他。
當羽生秀樹不再支持他的時候,他做什麼都開始變得束手束腳。
最關鍵的是,隨着時間的推移,石冢義行還發現支持他的力量在不斷減弱。
從投資方到管理層,有人開始不再支持他的方案,也有人開始置身事外,甚至還有人勸他也放棄計劃,去向羽生秀樹認錯。
很顯然,在他向羽生秀樹逼宮以後,羽生秀樹開啓了反制。
這反制比石冢義行想象的更加迅速,也更加有效。
多年以來,石冢義行親手提拔、籠絡、培養的管理層,還有那些口口聲聲說要支持石冢義行投資方。
此時卻一個個都在遠離石冢義行。
時間到了現在,石冢義行儼然成了這件事中的棄子,成了一個自不量力的小丑。
可即便是小丑,石冢義行也只能背水一戰,拼死一搏了。
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今時今日,石冢義行想要向羽生秀樹求饒也來不及了。
以石冢義行對羽生秀樹的瞭解,當野心膨脹的他和羽生秀樹在酒店攤牌後,羽生秀樹就已經不可能原諒他了。
十五號,上午十一點。
紐約曼哈頓,Supreme總部辦公樓會議室內。
隨着董事長宣佈,“經過所有董事會代表投票確定,從現在起正式解除石冢義行的CEO職務,並立刻停止石冢義行實施的有關於S&S獨立上市計劃。
同時根據調查,石冢義行在任職期間,存在職務侵佔,挪用公款等違法行爲,違反了所簽署的股權激勵協議,董事會有權收回石冢義行的股權,並且將會就石冢義行的違法行爲提起上訴。
除此之外,石冢義行還存在……”
儘管董事長的話還沒說完,但會議室的石冢義行,卻已經如泄了氣的皮球般,徹底癱軟在椅子上。
今天這場董事會召開前,石冢義行其實已經預料到,他的計劃或許會失敗,或許在董事會上被叫停。
畢竟十幾天以來,不管是公司高層,還是投資方,支持他的人都越來越少。
現實中的一次次打擊,已經徹底將石冢義行多年成功所形成的膨脹野心,戳的千瘡百孔,讓他的自信支離破碎,也讓他認識到什麼是實力上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想到,羽生秀樹的反擊會如此毫不留情。
不止是挫敗了他的計劃,更將他從雲端擊落塵埃。
此時此刻,他突然感覺有些熟悉。
當年因爲與女店員的醜聞爆發,他被優衣庫掃地出門時,他也是如此的無助,如此的惶恐,如此的絕望。
可最後是誰幫了他呢?
是羽生秀樹。
是羽生秀樹帶着他和椎名信定來阿美利卡,在曼哈頓拉法葉街上開設了第一家Supreme店鋪。
是羽生秀樹投入資金,提供發展建議,給予他支持,幫他和Supreme走到了現在。
所以……
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又是什麼時候在野心中迷失了自己?
羽生秀樹已經幫了他那麼多,爲什麼就不能再幫他最後一次呢?
想到這裡,石冢義行帶着懊悔、不甘、惱怒……等等複雜情緒,看向端坐於首位的董事長。
這位董事長,還是當初丹特·凱恩推薦的。
自從丹特·凱恩放手權利,不再過問Supreme的運營後,這位董事長在石冢義行眼中,也成了一個橡皮圖章。
無論他要做什麼,對方都無條件的支持。
可就是這樣一個橡皮圖章,卻在今天完成了對他的宣判。
此時此刻,這位董事長的發言已經結束,注意到石冢義行的目光後,對方開口詢問。
“石冢先生,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董事長此言一出,董事會的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石冢義行,想看看這位慘敗的前任CEO,還有什麼想說的。
在大家看來,石冢義行或許會辯解,或許會抗議,或許會抗拒。
可誰都沒想到,石冢義行只是語氣複雜的質問。
“羽生秀樹呢?他怎麼不來見我!”
石冢義行可以接受失敗,可以接受他的結局,但最無法接受的,是羽生秀樹對他的無視。
就好似從頭到尾,他都是無關緊要,不值一提的。
從他十幾天前酒店逼宮到現在,羽生秀樹甚至連見都不見他。
這種巨大的落差感,讓石冢義行感到瘋狂。
董事長一臉平靜的回答,“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你知道!我落到如今的地步,不就是羽生秀樹想要看到的嗎?他爲什麼不來!他憑什麼不來!難道他害怕我嗎?難道他不敢面對我嗎?”
石冢義行神態癲狂。
看着這樣的石冢義行,董事長一言不發。
眼前的石冢義行,明顯已經因爲事業上的失敗,精神表現的有些不正常了,董事長自然不可能和一個瘋子較量。
更何況,羽生秀樹雖然是希望天使的老闆,是Supreme的大股東,但明面上卻並未在Supreme擔任任何職務。
這種情況下,羽生秀樹來與不來,董事長都沒有資格知道。
眼下由石冢義行掀起的事件塵埃落定,董事長也不想繼續看石冢義行發瘋,正考慮要不要叫保安將石冢義行帶出去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從門外推開了。
伴着開門,一個聲音響起。
“誰說我沒來,只是有點事耽擱了而已。”
衆人目光朝門口看去,發現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石冢義行想要見的羽生秀樹。
儘管羽生秀樹沒有在Supreme任職,可當羽生秀樹一出現,會議室內所有人還是集體的站了起來,神態恭敬的向羽生秀樹問好。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哥雖然不在江湖,但江湖卻永遠有哥的傳說。
羽生秀樹在Supreme,擁有的可不止是傳說。
此次石冢義行藉助‘S&S’獨立上市的機會,想要將羽生秀樹的權利從董事會中趕出去,還能得到高層和投資方的支持。
並不是這些人集體失了智,而是在衆人看來,Supreme經過多輪融資以後,羽生秀樹確實在股權上失去了對Supreme的絕對控制權。
可誰能想到,當石冢義行攤牌之後,衆人才知道Supreme的水有多深。希望天使投資這家隸屬於羽生秀樹,佔據Supreme百分之二十七股份的最大持股機構,反對石冢義行是大家早就預料到的。
可緊跟着,一些往日裡在董事會支持石冢義行,又或是不怎麼發表意見的投資方,紛紛表露身份支持羽生秀樹,就是他們怎麼都想不到的。
這些人哪裡能想得到,這些投資方不過是羽生秀樹轉移注意力,分散持股的馬甲而已。
這些年Supreme的融資,很多時候看似是第三方投資機構參與,可實際上就是羽生秀樹在投資。
別說董事會裡的人不知道,甚至就連丹特·凱恩,以及那些代表本身,都不知道他們背後真正的老闆是誰。
再加上羽生秀樹反擊之後,很多投資方被羽生秀樹說服,又或是乾脆將股份賣給羽生秀樹套現離場。
所以當羽生秀樹認真以後,Supreme董事會的控制權,立刻便重回羽生秀樹手中。
這也使得今天的董事會會議,石冢義行敗的乾淨利落,毫無懸念。
面對衆人的問好,羽生秀樹微微頷首算是迴應。
緊跟着,他看向起身之後,渾身顫抖,雙眼通紅盯着他的石冢義行,衝其他人擺擺手道。
“都出去吧,我想和他單獨聊聊。”
雖然羽生秀樹在Supreme並未任職,但他此言一出,會議室裡的所有人紛紛離開,沒人敢多說一句話。
很快,原本開會的人便走完了,只剩羽生秀樹和石冢義行,以及跟在羽生秀樹身後的馬爾科和助理安川秋美
羽生秀樹走到董事長的位置坐下,翹起腿看着石冢義行,語氣平淡的問。
“我來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石冢義行聞言,咬牙切齒的說,“羽生秀樹,你現在很得意吧?”
“得意?”
羽生秀樹表情疑惑,“我爲什麼要得意。”
說着,羽生秀樹上下打量石冢義行,輕笑一聲。
“呵呵,你這些年在Supreme工作,想來也裁撤了不少員工吧,你會因爲裁撤他們而感到得意嗎?
說的再直白一點,我爲什麼要爲踩死一隻螞蟻而感到得意呢?”
石冢義行大聲道,“不要裝了!我對你的欺騙和背叛,肯定讓你生氣極了,我現在落到這個地步,你肯定很高興吧!”
羽生秀樹舉起手指搖了搖,“你誤會了,因爲你明顯不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所以你是什麼樣子,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而且在我看來,你現在這樣說,只是試圖藉助我的態度,來滿足你最後那一點可憐的自尊心而已。”
羽生秀樹說到這裡,衝身邊的安川秋美使了個眼色。
安川秋美立刻將一個文件袋放到了石冢義行面前。
正處於被羽生秀樹點破心事而尷尬羞憤的石冢義行,不知道羽生秀樹這時候想給他看什麼。
但他還是打開文件袋,倒出裡面的東西看了起來。
一些資料,還有一些照片。
當石冢義行在看到這些東西后,頓時臉色大變。
羽生秀樹的聲音適時響起。
“石冢義行,你對我的欺騙,可不是從Supreme就開始的。
你還記得當年,你是因爲什麼被趕出優衣庫的嗎?
或許你不記得了,但這些資料和照片肯定能讓你想起來。
原本在優衣庫擁有大好前途的你,因爲和店員的不倫醜聞被辭退。
當時我曾問過你,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說你沒有做過,我選擇相信你,所以才帶着你和椎名信定來阿美利卡發展。
但很顯然,你欺騙了我。
照片裡的女人,就是當年那個店員吧,直到現在你們不但依舊保持關係,甚至對方還給你生了一個兒子。
這些資料上的資金流動,都是你揹着妻子,給予這對母子的經濟支持。
這些難道是假的嗎?”
羽生秀樹表情玩味的盯着石冢義行質問。
而石冢義行手握資料和照片微微顫抖,不敢去看羽生秀樹的目光,但片刻後還是強裝鎮定的質問羽生秀樹。
“你竟然調查我!”
“哈哈,石冢義行,別對我說這種三流偶像劇裡的臺詞。
而且在你看來,我會閒到沒事,專門浪費時間去調查你嗎?”
羽生秀樹被石冢義行的反應逗笑了。
石冢義行揮舞手中的資料和照片問,“那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羽生秀樹沒有立刻回答石冢義行,而是先把翹着的腿換了個姿勢,然後看了看腕錶上的時間,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
“若是不相干的人問我,那我可不會回答。
看在你這些年幫助Supreme發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再加上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些時間,我也不介意告訴你真相。”
“什麼真相?”
石冢義行嘴裡質問,心中不知爲何卻生出不祥的預感。
羽生秀樹緩緩開口回答。
“真相就是,你當初因爲不倫醜聞被優衣庫辭退後,在告訴我你是無辜的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並不無辜。
當時因爲你的事情,我專門趕回霓虹與柳井桑見面,柳井桑就已經將你不倫的證據交給我了。”
羽生秀樹說到這裡,看了眼石冢義行面前的東西說。
“而這些資料和照片,也不是我調查的,而是你的妻子交給我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你以爲你包養情人和私生子,並且把他們養在海外,就沒有人會知道嗎?
殊不知你妻子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在收集你出軌的證據。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接下來要去機場了。”
羽生秀樹言罷,起身便朝會議室門口走去。
可就在這時,石冢義行卻起身衝羽生秀樹大喊。
“既然你知道我在騙你,爲什麼還要帶我來阿美利卡發展,爲什麼還願意在Supreme支持我?!”
羽生秀樹停下腳步,但並未回頭。
他用似是回憶,似是惋惜,似是失望的語氣說。
“因爲在田中製衣廠的培訓課中,你是我最爲出色的學生。
我願意在你犯錯,在你欺騙我之後,再給予你一次信任。
就像你的妻子,明知道你出軌了,卻依舊在等待你回心轉意一樣。
可你卻讓我們失望了。
好自爲之吧……”
羽生秀樹說完,大步離開會議室。
啪!
會議室內,石冢義行跪倒在地,放聲痛哭。
“老師……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