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裡島只有這麼一個淺灘可以作爲港口使用,其他的方向大多以陡峭的岩石爲主,附近又多暗礁,尋常船隻幾乎無法靠近,而越過兔嶺之後的“山西套”也是有一片淺灘的,可是由於佔據的海盜們對於建設全無興趣,只知道就在已經有了建築物的區域擴建,因此山西套裡除了尋常的十來艘真正的漁船以外並沒有什麼船隻停靠。
利劍號上的水兵們一個個早就已經嚴陣以待,他們還是在清晨四點鐘左右就已經開過飯,吃的是高熱量的加糖乾糧,除此之外每個人發了一杯加糖的紅茶用以提神,此刻的利劍號甲板上已經清掃一空,舷牆邊用沙包壘成了壁壘,防止敵方的火炮或者鳥銃開火擊傷自己人,火炮甲板上撒上了細沙,用以防止戰鬥中士兵在奔跑中滑倒,任何易燃物都已經被從甲板上撤走,就連一個拖把一個水桶都看不到。
現在已經進入五月,但是在清晨的海面上溫度還是相當低的,不過興奮的士兵們此刻大多穿着單衣,雖然有人瑟瑟發抖,卻無不興奮地望着正在向着自己座船駛來的大片帆影,上到艦長下到普通官兵,無不興奮莫名,每個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等待着戰鬥的真正打響。
駕駛着船隻向北逃竄的海盜們此刻也開始覺得有些不對了,他們不是沒有懟過邁德諾人的大船,沒錯,他們的這些被蔑稱爲“戎克船”的漁船和舢板雖然不起眼,但是數量巨大,一兩艘邁德諾人的大船他們真要是槓上了也不見得能討着好。可是大船就好像巨人一般,身材碩大既是優勢也是缺點,大船在轉向的時候耗費的時間是小船的幾倍,而邁德諾人的大船上火炮雖然多,打起來的時候砰砰的一陣亂響,硝煙中透着火光看起來煞是唬人,可是真的能打中戎克船的炮彈卻沒有幾發,因此小船如果呼啦啦一起涌上去,邁德諾人的大船絕對沒辦法一口氣把這些小船全都幹掉的,只要小船靠近到得船舷邊,船上的海盜朝着大船拋擲火油罐甚至直接就是點燃縱火船,甚至於能夠威脅到邁德諾人的大船。因此在雙方交手過幾次之後,邁德諾人的大船遇到他們一般也不會主動進攻,而雙方真的要是交上手了,漁船涌上來的時候邁德諾人的大船基本上都會掉頭就跑。
可是面前這條大船卻不同,她依舊沉穩地停在海港中心的位置,船體橫了過來擋住了水道,將船體的右側轉向了這羣海盜。
“這船長肯定是個雛兒!”“可不是嗎?”“看到這麼多船靠攏了竟然不趕緊跑,還在這裡迎戰!”“他不怕我們更不怕,大傢伙加油!一塊兒衝上去奪了這條船!”海盜們的呼聲此起彼伏,紛紛朝着搖櫓的小廝們吆喝着,催促着他們加把勁讓自己的船衝上去。
“這船不對啊!”“是啊!”靠到近前,忽然有眼神好的海盜忽然疑惑出聲來,他們也算是半輩子漂泊海上的人了,雖然不說見過所有的船,但是船是什麼樣子的心裡還是有數的,但是眼前的利劍號怎麼就截然不同呢?“這船怎麼沒帆啊?”“是啊!沒帆就算了,竟然也沒有桅杆!”“船的中間還搭了這麼一個幾層的房子,這是幹嘛用的?”
有人開始有些膽顫了,這可是拂曉,天才矇矇亮,誰知道這條船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鬼船”呢?傳說中的鬼船往往就是無帆無槳,在海面上飛速地行駛着,擊沉他們所遇到的一切船隻,眼前這艘難道就是鬼船?抱着這樣的心思,衝鋒的海盜船中一部分已經偷偷地放緩了船速。
“轟轟轟轟”隨着一陣連續不斷的火炮射擊聲,這艘鬼船終於打破了雙方的沉寂,首先開火的是位於舷側二層火炮甲板裡的幾門一六二九滑膛炮。這些滑膛炮採用的是鋼製炮身,又是定量裝填,即便是沒有膛線,在這兩百來米的距離依舊能夠打得非常精準。
只聽得一陣空氣被撕破的聲音,一條條鎖鏈在船隊之間飛速地飛行着,撕裂了它們道路上所遇到的任何東西。這種炮彈就是鏈彈,是將兩顆比炮膛口徑小得多的小炮彈串聯在一起,在發射後兩顆炮彈會因爲發射藥產生的膛壓不均衡而先後出膛,位於前後的炮彈會由於離心力的作用飛速地甩動從而造成旋轉,它能在旋轉中輕而易舉地撕裂船帆、索具,甚至於直接扯斷桅杆。此刻飛速旋轉的鏈彈如同鐮刀一般橫掃過海盜船的船隊,鏈彈行進道路上所有擋住的東西全都被直接切開,一艘海盜船上十多個搖櫓的水手連帶着揮舞着長刀的船長齊刷刷地被攔腰斬斷,腰以下的腿腳在各自的位置亂蹄亂蹬,而上半身則掉落在甲板上或者海水中亂爬亂撲騰,鮮血如同噴射一般迅速染紅了附近的海面,這樣猶如地獄一般的情景並沒有震懾到海盜們,他們可是刀口舔血活下來的,區區幾艘船的損失怎麼可能嚇到他們?相反鮮血和慘相刺激了他們的精神,更加狂熱地吼叫着朝着利劍號衝了上去。
利劍號上並沒有絲毫的慌亂景象,滑膛炮的炮手們見怪不怪地把火炮收回來,在炮位轉了個七十五度,裝填手則開始檢查炮膛與火門,觀瞄手則檢查起炮身的裂紋來。隨着傳聲筒裡冒出了聽不太清的聲音,負責聽命令的士兵確認完命令,將耳朵重新用耳塞塞住,然後大聲吼叫着,“葡萄彈裝填!”
裝填手連忙將發射藥塞入炮膛,用裝填杆壓實,接着和身邊的副手一起費力地提起一串用麻繩捆紮的細小炮彈起來,這些細小炮彈個頭不大,大約也就是一個個的拇指大小,麻繩將這些小炮彈捆紮起來的樣子就好像一大串沉甸甸的葡萄一般。
“裝填完畢!”“裝填完畢!”裝填手們的迴應聲此起彼伏,發射手們費力地把火炮推出炮窗,觀瞄手則開始進行瞄準。葡萄彈的發射效果和霰彈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但是它的個頭要比霰彈大,所攜帶的動能因此也要高於步兵炮發射的霰彈,葡萄彈能夠輕而易舉地擊穿船板,打斷桅杆,運氣好的時候能夠成片地撂倒敵船上的軍官和水兵,直接癱瘓敵艦。
不過現在他們要面對的不是邁德諾人的大型戰船,而是如同黃蜂一般成羣的海盜船,因此葡萄彈的面殺傷能力在此得到了絕對的展示。
“轟轟轟轟”隨着又是一陣火炮射擊聲,利劍號舷側的炮窗再次噴出了濃厚的硝煙與耀眼的火光,空中再次傳來了尖利的嘯叫聲。海盜船上的海盜們聽到聲音就知道不好,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躲避,就聽得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拇指大小的葡萄彈如同冰雹一般橫掃過這些蝟集在一起的海盜船,只見一片片血霧夾雜着被打碎的船板碎屑升騰起來,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海盜船長此刻還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他不可置信地在自己的胸口探了探,確信了自己的胸口被一顆葡萄彈打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然後跌跌撞撞地在甲板上伸手想要找尋人幫助。甲板上除了已經被打得四分五裂的屍體與船體碎片之外,就只剩下瘋了一般尖叫着躲閃的幾個水手,船長的眼神開始變得空洞,接着終於站立不穩,在船舷邊直接掉入了大海。
“衝!”“不要停下!”“停下就是死路!”剩下的沒有被擊中的那些海盜船上已經是一片慌亂,但是每個人都清楚,面前這條鬼船的威力已經是自己這些人無法匹敵的了,他們唯一的生路就是在被擊中之前儘可能地逃出塞裡島,只要逃向大海,大家分散開來那艘大船就根本沒辦法來追擊所有人,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愛追誰追誰去。
“艦長!讓彈簧炮開炮吧?”鍾斌身邊的槍炮長已經急不可耐了,他都是第四次跳出來向鍾斌請戰了,但是鍾斌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
“怎麼還不到時候?”槍炮長的臉都白了,手舞足蹈地說道,“彈簧炮射程可有七百米,現在敵船已經接近到兩百米了,再近就打不中了!”
鍾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身爲利劍號的槍炮長,你首先要服從的是指揮,如果你做不到服從指揮,不妨先返回士兵的崗位學學怎麼當一個士兵吧!”槍炮長立刻就不吱聲了,被批迴去當兵可是很嚴重的懲罰,太丟人了。
葡萄彈的射擊讓如同蜂羣一般涌過來的海盜船沉了一大片,但是剩下的船依舊還在升了滿帆,船員們玩命地搖着擼往利劍號所在的位置衝來,其中自然是有想要靠近利劍號達到威脅的,可是更多的只是想着如何逃跑。
“機槍射擊!”鍾斌這時才沉聲命令道,林貝連忙拉下了一根黃色的拉線,這根拉線的另一頭連接的是甲板上機槍位置的鈴鐺,雖然聲音在戰鬥中簡直是細不可聞,但是這上下翻飛的動作卻被一直都緊緊盯着鈴鐺的士兵們歡呼雀躍,連忙打開了機槍的保險,很快就響起了機槍的連續射擊聲。
“砰砰砰砰砰”海盜們知道這聲音是火銃的,但是哪裡有聽到過打得這麼快的火銃?火銃打起來每一發彈丸都是要命的,但是射擊距離擺在這裡,只要是超過六七十步基本上就沒有什麼殺傷力了,現在衝在最前面的舢板距離利劍號足足有三百步開外,看來發射火銃的人明顯比較膽小。
正想着這些事情,讓他們驚恐的新情況就出現了,在他們中間的幾條舢板附近一下子就濺起了高高的水柱,連續不斷的子彈打擊在船板上發出“嗵嗵嗵”的聲音,一個個正在搖櫓的海盜在這種連續的聲音中被擊中倒地,有人在船板上翻滾慘叫着,更多的人則是一聲不吭地摔倒在甲板上,更有甚者直接腦袋爆開,鮮血和腦漿濺得整船都是。
利劍號的機槍位置噴吐着硝煙和火舌的同時,滑膛炮也絲毫沒有停止射擊,接下來的炮膛中裝填的已經不再是葡萄彈,而是直接塞滿了霰彈,這些比葡萄彈細小得多的霰彈雖然動能要小,但是在兩百米以內對付集羣目標簡直不要再好了,只聽得連續幾聲炮響,衝在最前面的幾條漁船船帆上被打滿了小洞,碎屑橫飛,桅杆也被風折斷,橫七豎八的屍體不僅遍佈船板,就連附近的海面上都漂得到處都是。
在作戰的時候如果不是刻意要留活口抓俘虜,以元老院的黑科技武器而言基本上不會留下太多的活口,在鍾斌的理解下,這次突襲塞裡島的戰鬥首要目的是要劫掠島上海盜們留存的金銀,如果讓他們存活太多人,以後出去大肆宣傳,沒準會讓人覺得元老院根本就是爲了劫掠金銀而來的。
實際上這場行動是根據楊銘煥的要求進行的,楊銘煥的根本意圖完全就是爲了“黑吃黑”,消滅了這羣興風作浪的海盜同時還能收入衆多的金銀,然後通過這些金銀向日本購買女性,同時把海盜島上搜出來的戰利品作爲商品銷售到日本,爭取利益最大化罷了。鍾斌的擔憂和想法實際上是因爲他自己曾經是海盜,爲了洗白自己同時向元老院表忠心,這才加倍努力地對付這羣海盜。
在利劍號的火力輸出下,試圖衝擊的海盜們可算是倒了大黴,在這樣一通攻擊之後,機槍已經停止射擊開始更換槍管,而火炮也減緩射擊速度給身管降溫,此時的海盜們猶如在最黑暗的時候看到了一絲亮光,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着利劍號兩側散開,繞過了利劍號的位置,朝着外海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