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港採石場位於東方港西偏南六公里,靠近光榮嶺採油點,這裡是整個東方港現在探明確認唯一一處石灰石山體,山體高達兩百米左右,面覆蓋着植被和淺土層,是一個相當優秀的石灰石礦山。
這裡也是整個東方港的石灰石供應點,石灰石的用途非常廣泛,不僅可以直接加工成石料,也可以燒製成生石灰,但是在東方港石灰石的主要客戶是東方港水泥廠。水泥廠使用石灰石與粘土經破碎、配料、磨細製成生料,然後喂入水泥窯煅燒成熟料,再將熟料加適量石膏磨細而成。
隨着水泥在東方港的大量使用,重工業部門大量投入資金和原料建立了多組水泥生產窯,即便如此,還是抵擋不住東方港對水泥的巨大需求,更別提還有更多的土著向東方港尋求購買水泥的渠道。
供不應求自然只有一個解決辦法,是繼續增加生產線與提高產量。在重工業部門生產配套水泥生產設備的同時,對石灰石礦的需求也大大提高了。
運輸部門現在正在動用人力資源部配屬的人力鋪設一條從礦山到水泥廠卸載場的鐵路,希望投入運行後用鐵路直接運輸大量的礦石,用以提高運輸效率,在這樣的條件下,石灰石礦的開採也由之前的每天十小時開始轉變成天亮開工,天黑休息。
沈彬坐在一輛警車裡,正朝着石灰石礦山駛去,他身後是三輛同樣規格的警車,這些警車此刻都用帆布蒙了四周,只留下了窗口,窗口則是直接用玻璃進行了鑲嵌,保證風不會直接吹到車內乘員的臉。不過這樣的車輛密封效果很糟,帆布往往會因爲車門的開關而磨損,更因爲車體重量要求輕量化,因此車門本身也是四處透風,現在只能說是聊勝於無了。車內的警察們一個個搓着雙手,雙腳踩踏着驅動踏板,讓車輛在道路持續地行駛着。
不過道路此刻的狀況並不好,這樣一條道路是按照標準元老院公路標準而修建的,道路採用夯實的土質路面,層鋪設了一層碎石。在修建完成後的長時間連續運行而得不到足夠的養護,加下雨天也不會停止運輸,沉重的車輪碾壓路面造成了此刻道路的嚴重損壞,地面到處都是深坑,石灰石的碎石與粉末由於道路顛簸沿途撒得到處都是,不少路面的碎石已經完全沒有了,只留下一個一個大號的泥坑。
警車原本是設計的後雙輪驅動,有沒有太多的懸掛系統,導致在這樣複雜的路面經常會後輪懸空,木質車體容易被磕壞,原本出發時的六輛警車已經因爲路損壞而不得不返回兩輛。
今天是1630年的春節,按照元老院的要求,除了警察、消防與軍事部門外所有部門都放假三天,不過這並不包括此刻的東方港採石場,原因是採石場裡工作的人並不都是歸化民,而即便是歸化民的人,也都是戴罪之身,他們需要用自己的勞動來洗清自己身的罪行。
沈彬知道今天跟着來的警察裡有不少怨聲載道的,在這闔家團圓的喜慶日子裡誰也不希望遠離自己的家,而他要求這麼多警察跟着自己驅車沿着如此糟糕的道路來到這採石場來,用腳都能想到下面的警察們會如何抱怨。
“真是見了鬼了,今天春節啊!”“是,春節大家都休息,咱們還要照常班。”“這算什麼?平時節假日咱們也沒有休息,只能輪休,拿到的工資也不普通人高出多少來。”“咱們可是提着腦袋幹活的啊!”“沒錯,這大冷天的離城這麼遠,跑到這荒郊野外來,路還這麼爛。”“是啊,這麼大一個的坑,這些人是怎麼在這條路跑的啊?”
正在這羣警察坐車廂裡憤憤不平地聊天時,遠處一輛碩大的貨車正在緩緩駛來。貨車的車廂是由欄板搭建起來的,足有兩米高,車輪的直徑也相當大,車體前方由兩頭牛在牽引,駕車的車伕則一臉緊張地看着路面,小心地驅趕着牛避開路面過大的深坑。車廂裡明顯滿載着開採出來的礦石,車輪在道路坑坑窪窪地行駛着,車廂裡堆得較高的礦石會因爲車體顛簸而不時跌落一些到路面。
幾輛警車連忙都靠路邊停下,等貨車先開過去。車內的警察們都望向那名車伕。車伕一臉的無奈,身的工作服蓋着厚厚的一層岩石粉末,臉頭髮都看不出本色。看到警車靠邊,他連忙朝着警車點了點頭,口吆喝着,驅趕着牛快點走過去,免得擋住警車的行駛。
“還好沒在運輸部門工作,如果在運輸部門工作,每天是趕大車。”“今天他們也沒得休息呢!”“他們怎麼可能有休息?現在水泥廠需要的礦石多着呢。再說了,今天可是節假日,加班的話工資可是三倍呢!”“沒錯,我在水泥廠的二舅說過,每天至少需要三十噸以的礦石,還不能滿負荷運轉,不然的話連下午都開不到要停工待料了。”
“早點停工不是正好多休息下?”“你知道個茄子,早點休息早點下班,早點下班的話班時間少了,那麼工資也要少很多的。”幾個警察在車內聊着天,看着前面的車已經開始重新開動,便也駕車開始跟着往前行駛起來。
“快點,今天你們這是第六車,乾的不錯!”負責計數的人手裡拿着竹片,給推車的人每人分發了一根,然後揮了揮手道,“今天已經可以吃饅頭了,如果想要能吃好點,得繼續努力!”
推車的人紛紛接過用來計數的竹片,小心地放在自己褲子唯一的口袋裡,裡面已經有好幾片竹片,此刻因爲行走而碰撞得噼啪作響。這些人滿身大汗,臉都蓋着厚厚的一層石頭破碎時的粉末,被汗水衝得臉一道道的印子。他們身也沒穿太多的衣服,大多數都是身穿着一件背心或者套頭衫,下面則是穿着破損的褲子——大多數看起來猶如舊世界的七分褲一般,也有的從膝蓋位置磨壞了,穿得有如沙灘褲一樣。每個人的腳都沒有鞋子,全都是光着腳在泥地來回走動,安南的冬天雖然還沒有下雪,可是溫度還是相當低的。
不過現在並沒有多少人會爲了他們的福利着想,因爲他們的身份是正在服刑的犯罪份子,這裡正是勞教營的其一個營地——礦山營地。
負責計數的人員是勞教營的管教,他們身只帶有一根竹條,可以用來抽打不聽話的犯人,他們身不會裝備致命武器,無論是手槍步槍還是匕首,都是不會裝備的。要知道如果犯罪份子想要作亂,肯定會羣起攻之,管教手裡的武器再好也不頂用,相反武器落在犯人手裡,往往會發揮出更加可怕的效果,因此管教是不裝備任何致命武器的,他們的安全是由遠處的執勤塔臺那些手握着狙擊步槍的警衛進行保衛的。
在勞動營區和執勤塔臺之間有一百米的行動禁區,無論什麼人在沒有報備的情況下走入這個禁區都是可以直接擊斃的,並且被射殺的屍體也將一直保留在那裡直到腐爛。在好幾個試圖逃跑或者攻擊管教的犯人被當場射殺之後,再也沒有犯人敢於打歪主意了。
一開始也有犯人通過消極勞動怠工,不過他們很快發現這樣的舉動絕對是費力不討好,因爲勞教營的伙食供給與東方港歸化民體系可不一樣。在每個犯人只有做完一個工作流程後才能獲取一個竹片,這裡每個人吃的東西多少是嚴格按照他們手計數的竹片來進行分發的,你做的越少,竹片越少,吃的越少;而吃得越少,越沒力氣做多的事情,拿到的竹片越少。久而久之,不幹活的人會越來越沒力氣也越來越吃不到東西,在這種每天都是重體力勞動的地方,吃不飽飯只能意味着要被餓死。所以在餓死了幾個不想幹活的犯人後,這些犯人也都知道了厲害,現在一個個都是卯足了勁幹活,因爲勞改營除了大棒之外,同時也是有胡蘿蔔的,每天工作獲得的竹片在沒有用完的情況下交還給管教,可以給自己積分,每一個工分可以給自己的刑期減少一天,如果加油好好幹,提前離開這個鬼地方絕對不是夢。
包平用手在自己的口袋輕輕拍了拍,已經有七片竹片了,用兩個換一個饅頭的話也能夠吃飽了,他向着採石場方向一邊走着一邊盤算今天能留出多少片竹片給自己計入工分。包平是廣西人,年的時候跟着商隊一起來的東方港進貨,隨後發現東方港居然是自己夢想的好地方,因此回去後帶着家人變賣家產,舉家來到了東方港請求賣身元老院。
但是進入淨化營後開始出現不對的事情了,這淨化營是男女分開的,每天只有一次機會夫妻雙方和孩子可以見面一次。首先是妻子在每次見面的時候都臉色煞白,走路的時候也是極不舒適的姿態,他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幾天後發現妻子總想對自己說什麼,但是每次又都欲言又止。在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的時候,忽然有一天他被淨化營的工作人員叫去,說他妻子忽然想不開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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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木訥人,工作人員怎麼說他怎麼相信,直到有一天一個一起參與淨化的工作人員好心地悄悄提醒他,說他妻子是被人侮辱之後想不開自殺的,這才讓他猛然醒悟過來。他沒有什麼知識和化,只知道跑到辦公大樓那邊要求見“首長”,但是卻每次都給幾個主管帶着警衛一通痛打然後趕出來。好不容易過了淨化期,包平被分配到了水泥廠裡擔任搬運工。在工作了好幾天之後,之前淨化營地的主管又跑來給了他一筆錢,讓他不要再追究妻子的死,他雖然沒有什麼化,卻也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蹊蹺,於是按照工友們的建議,前往元老區執委大樓去“告御狀”。但是執委大樓門前是有警衛的,他們這些工人沒可能預約到執委,因此被警衛也趕了出來。
不久後他和自己的兩個兒子都被警察逮捕,以擾亂公共治安罪被送到勞教營進行勞動教養,他被送到了這裡,他的兩個兒子則不知道被送到哪裡去了。被送到採礦場之後的包平萬念俱灰,身邊的這羣犯罪份子裡有不少窮兇極惡之徒,但是在聽說了他的遭遇後也不由得一個個火冒三丈,都沒有欺負他,甚至還經常偷偷幫他,讓他至少還有個念想,想着能夠早日離開勞教營,再去告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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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平!”他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連忙轉過頭去,遠處幾個管教正湊在一起,其一個人正朝他招手,“包平,到這裡來!”
“是!管教!”包平連忙小跑着跑向那名管教,隨着距離越來越近,他忽然發現管教身邊站着的人不太一樣,那人身穿着的是和管教完全不同的黑色警服,肩膀有不少的星星,他雖然不知道這些星星代表什麼,但是想來也應該是表明身份的吧。
他忽然間雙腿感覺有些發軟,次看到警察的時候自己被送到勞教營來了,現在警察突然出現叫他過去,難道是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翻身,應那些主管的要求置自己於死地的嗎?他的眼光開始遊離起來,悄悄打量向行動禁區,在兩股白線間百米的禁區裡此刻還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具屍體,有幾個都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來甚是可怖。他腦海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逃!逃出去了才能報仇!
沈彬正在跟管教了解情況,眼睛瞥到那個原本正走向這邊的包平忽然間向着禁區跑去,他連忙一把推開管教,大聲衝着塔臺吼道,“不要亂開槍!這個人不能射殺!”一邊喊着一邊向着包平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