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生丸離開以後, 彌勒仍然非常緊張,他害怕一會兒殺生丸若是沒有追上那兩人,一會兒還會回來。而他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打得過殺生丸,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離開。
他拿出一個小瓶, 一打開塞子, 刺鼻的氣味就冒了出來。他把瓶子湊到珊瑚的鼻下, 珊瑚馬上打了幾個噴嚏, 醒了過來,剛剛醒來的她還有些站不穩,彌勒扶住她, 關心的問:“珊瑚,你怎麼樣?”
珊瑚只感覺到腦海中一片混亂, 一時之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但她很相信法師, 安心的靠在他的懷裡, 擡起頭扶住額頭說:“發生什麼事了?”剛問出口她就看到倒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戈薇,着急的馬上想站起來去看一看戈薇的情況, 卻腿腳無力的向前栽倒,萬幸彌勒早就想到她會站不穩,在一旁及時扶住了她。
不要說珊瑚,就是彌勒自己現在也腿腳無力,眼睛發花直冒金星。神無的鏡吸走的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命力, 只怕短時間內不可能好轉。
珊瑚這時才大致想起剛纔發生了什麼, 她馬上轉頭看向奈落與桔梗倒下的地方, 那裡除了幾塊碎石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彌勒拍拍她的肩對她說:“先去看看戈薇小姐吧。”
珊瑚點點頭。她身爲除妖師, 父親從小教導她, 對於親近之人的死亡其實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而且桔梗大人的情況不同,說不定, 對她來說,這樣消失掉纔會讓她的靈魂得到平靜。珊瑚這樣想着,走到戈薇的身旁把她扶起來,結果卻發現戈薇比他們三人更加嚴重,看起來似乎受了很重的傷。雖然外表並沒有任何傷口,可是她脫力的狀態比他們三人更加嚴重。現在根本就是昏迷了。
難道剛纔那個古怪的女孩子的那面鏡子也能對戈薇小姐造成傷害嗎?
珊瑚焦急的想叫彌勒過來看看。
此時彌勒正準備叫醒犬夜叉,卻發現犬夜叉根本早就已經醒了,他無神的眼睛一直看着桔梗消失的地方,像沒有靈魂的木偶。
彌勒聽到珊瑚的叫聲,雖然不知道戈薇傷到哪裡,傷的如何,可是此地不宜久留是非常清楚的。他把犬夜叉從地上拉起來,把珊瑚的飛來骨拿給他,把他的鐵碎牙拿給他,像帶着一具木偶一樣推着他走。
珊瑚看到犬夜叉的樣子,咬咬牙,把戈薇背在了身上,彌勒過來想接過戈薇,被她拒絕。她對彌勒說:“法師,現在犬夜叉和我都已經不能再戰鬥了,如果出山的路上碰到妖怪,都要靠你,所以戈薇就交給我吧。”見她這樣說,彌勒點頭答應。
三人向山洞外走去。
一路有驚無險,等到走出白靈山,彌勒望向遠處,從白靈山的山頂衝出無數的妖怪,正向着四面八方飛去,可以想到將會引起一場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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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淚流滿面的坐在羽毛上向着那個村莊飛。她曾經去過一次,那個林楓曾經以桔梗的身份住過的那個村莊。
她不敢回頭。她根本不敢去想神無現在怎麼樣了。當神無把她往山崖下推的時候,她雖然完全沒有準備,但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的速度與機警自頭上取下羽毛重新飛到空中。短短的時間裡,她像被下了指令的機器人一樣,以她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向前飛逃。
身後發生了什麼?神無怎麼樣了?
見到林楓和奈落在短短的時間裡全都死掉,她才真正有了生命朝不保夕的感覺。
就像現在,雖然她飛在空中,身後並沒有追殺她的人,也沒有人在攻擊她,可是她還是有脖子後面正在被冰冷的刀鋒架在上面的錯覺。這種頃刻間就會被殺掉的錯覺驅使她不要命的向前飛,一直向前飛。
她的懷裡緊緊抱着林楓的衣服,那裡面是林楓……的陶土的灰。她想到這裡,淚再次涌出來。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看到戈薇向着林楓射箭的時候,她才明白,以前看起來覺得非常帥氣瀟灑的動作,其實就是屠殺。
是屠殺,屠殺!!!
而她會報仇,她會殺回來。她會殺掉那些人。
血債血償。
神樂非常冷靜的想着一會兒飛到那個村莊以後要做些什麼。然後她想到了奈落。以前奈落去作惡的時候,她很害怕他會叫她去,殺人或者放火之類的。她不願意去做那些“壞事”。沒有任何悲天憫人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藉口,她只是簡單的排斥,從心底排斥。因爲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有做那種事的必要。
可是現在,奈落已經不在了,她卻要去做以前只有奈落纔會做的事。這樣可笑的事就簡單的發生了。
或許奈落並沒有那麼壞,她現在模糊的想到。當奈落在時,她與神無一直站在他的身旁。雖然有可能被奈落利用完後殺掉,可是最少她們沒有來自外界的危險。
現在,奈落死了,神無可能也死了,而她還能在“正道”的追殺中活多久呢?
神樂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跟奈落是同一個陣營的。不管她怎麼認爲她與奈落不同,在那羣“正道”的眼中,她與奈落一樣,是需要消滅的對象。
現在奈落一死,大廈將傾。她與神無馬上就成了衆人追殺的對象。到底是誰那麼快就追上了神無和她呢?
想到神無,神樂的淚又一次涌了出來,她用袖子在臉上狠狠一擦。
或許只剩下她了。或許她也快要被那些人殺了。
神樂咬牙切齒。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到足夠的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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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村莊裡,楓婆婆嚴肅的和彌勒坐在一起,在旁邊的房間裡,珊瑚和戈薇躺在牀上,戈薇一直沒有醒來,而珊瑚則是一到村莊就倒下了。楓婆婆和彌勒爲她們再三檢查過以後,認爲她們兩人的靈魂都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楓婆婆嘆息着說:“原來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前幾日有無數的妖怪的妖氣從天空劃過,我就知道發生了大事。”
彌勒點頭。
楓婆婆悵然的問他:“姐姐大人……就那樣消失了嗎?”
彌勒就等着楓婆婆說起這件事,馬上安慰她道:“是的。桔梗大人已經成佛了。她用盡最後的力量與奈落同歸於盡。”
楓婆婆老淚縱橫:“……姐姐大人也算是完成了她最後的心願了。”
彌勒點頭道:“是啊。桔梗大人一生都在除魔衛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楓婆婆沉默下來,五十年前桔梗死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姑娘,對姐姐的記憶總是那溫暖又冰冷的懷抱。姐姐的笑容,永遠帶着輕愁,好像有無數的心事。可是當姐姐站在妖怪的前面的時候,卻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令人望而卻步,聞之喪膽。
對姐姐的強大和慈悲,更多的是來自姐姐去世後,村人的傳說,原來姐姐所做的事是那麼的偉大,有那麼多的人懷念她,紀念她。
在這五十年裡,楓婆婆對姐姐桔梗的懷念中,總是摻入了更多的崇拜和尊敬。
這種感情在桔梗以假人的方式復活以後,變得非常複雜。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變成這樣的桔梗姐姐。但她仍是以柔軟的心接受了她。雖然她看起來與桔梗姐姐並不相同。她的堅持與冷漠並沒有堅持太久。因爲看起來學會像個普通女孩一樣生活的桔梗姐姐太讓她心痛了。
而現在,當她得知桔梗姐姐消失以後,並且是在消滅了一個強大的邪惡的妖怪以後,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世人不會知道她做過什麼,世人對她所有的記憶只是那個在年少時就死去的巫女。
而,她也無法把姐姐所做的事告訴給任何人知道。
死而復活的姐姐,永遠不能再出現在人前。她的所做所爲,邪惡的,會爲人所詬病,善良的,不會爲人所相信。
而她的一切舉止,在世人的眼中,將不會有邪惡與善良的分別。一個以邪法復活的假人,永遠都是邪惡的。
像是失去了渾身所有的力氣,楓婆婆茫然而無神的眼神不知投向哪裡。好一會兒,她纔像是還記得坐在她面前的彌勒。她微感抱歉的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可是彌勒沒有走,他說起了戈薇,說起了當時戈薇突然射向桔梗大人的那支箭,他說:“我想當時戈薇小姐一定是感覺到了奈落將要再次站起來。犬夜叉的那一刀似乎引起了奈落的妖氣的復甦,當時情況非常危險,桔梗大人眼看要被奈落壓制住。而不知爲什麼,當時桔梗大人的背後涌出奈落的邪氣,可能在這段時間裡,她在奈落的手中受過傷,然後傷口曾經被邪氣入侵。”
楓婆婆點頭,平靜的說:“的確有這種可能。戈薇當時的做法是正確的。”她看向彌勒,保證的說:“你放心,我不會怨恨戈薇的。姐姐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彌勒像是略略放下心,他接着說:“雖然犬夜叉也明白,不過自從回來以後,他一直躲在樹林裡,我想,他可能還在爲桔梗大人的離開而傷心。我擔心他會因此不小心傷到戈薇小姐的心。”
楓婆婆爲難的說:“這種事……要勸勸犬夜叉嗎?”她並不認爲可以簡單的就勸服犬夜叉。而且比起她來說,犬夜叉對桔梗姐姐的感情更爲複雜。這件事又牽扯到戈薇。
彌勒並不是這麼想的,他說:“或許可以在戈薇小姐好一點以後,先把她送回去,畢竟她現在這麼虛弱,我們尋回四魂之玉的事也要先停下來。”
楓婆婆點點頭表示同意。
彌勒想在這段時間裡自己出去尋找奈落的消息。
他緊握着的手,在不被人注意的時候在微微的顫抖。
在奈落消失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狂喜。可是接下來,就像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他的手心中的風穴仍然還在。
奈落,並沒有死。
楓婆婆完全沒有注意到彌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她只是想到,這裡沒有人有能力把戈薇送回去,只有犬夜叉可以穿越食骨井。如果他們兩人可以在獨處的時候和好就太好了。
楓婆婆擡頭望向門外湛藍的天空中絲絲縷縷的雲煙。
畢竟……姐姐大人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活着的人,要有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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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人發現,神樂就躲在屋外的暗處。她的設置結界的技術突然間爐火純青,深得奈落的真傳。雖然奈落並沒有真的教過她什麼,不過似乎流傳自血液中的記憶永遠不會忘記。自從奈落死後,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當她聽到彌勒那樣輕描淡寫的給林楓的死定了性,她冷靜的怒了。悄悄準備離開。
可是在她走之前,她看到一個年約十歲的小女孩。她注意到她是因爲她很奇怪。
這個小女孩四肢着地,手掌和膝蓋上都綁着布,也同她一樣,悄悄的從屋子外面的陰影裡爬開。因爲神樂站在屋頂上,剛好可以把她看了一個清楚。
這個小女孩非常靈敏,速度極快,四肢着地爬得比走還快,而且不發出一點聲音。可是可以看得出她很辛苦,汗一滴一滴順着臉頰向下流,可是她連呼吸都一絲不亂,轉眼間就爬到房屋後面的小樹叢裡了。然後爬過小樹叢,爬過一片貧瘠的草地,爬到離房屋足夠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在那邊的一棵樹後,放着手巾和一副柺杖。
她像做間諜一樣,坐在樹後,解下手掌膝蓋上的布,撣掉身上沾的灰土,擦汗,深呼吸平靜下來。只是那張幼小的臉非常可怕的猙獰的沉了下來。
神樂看到這裡,如果是以前,她會想要認識這個女孩,最少也要逗她說幾句話。可是現在她沒心情。正準備再次飛上天,一個名字阻止了她。
一個看起來純樸善良羞怯的小男孩走近那個女孩,手裡緊緊握着一個沾滿他手心的汗水和黑灰的幹柿子餅,很靦腆的熱情着送到女孩的面前說道:“老虎,來吃。”
神樂被老虎這個名字叫得回了頭,然後她一邊在腦海裡回想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詞,一定是個很重要的地方,這個名字很重要。一邊看着那個女孩飆悍的把那個外面的白色糖粉都被男孩子的手握成黃泥的幹柿子餅幾個大口吃完了。
會肚子痛!太髒了!神樂很有愛心的着急。然後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
[老虎……老虎……]
林楓離開前,曾經念念不忘的老虎,如果不是她一時腦筋不清楚說胡話,會不會就是這個女孩?
她看到女孩幾口吃完幹柿子餅,很直接的對那個男孩子說:“你走吧。”她從身邊的小袋子裡掏出個小木劍扔給男孩,把他趕跑了。男孩被她趕出去遠遠的,還回過頭來不捨的看着她,不過在她的威嚴之下還是一溜小跑的離開了。
然後,神樂走出來。接着她發現,那個女孩看到她這樣一個陌生人突然冒出來居然一點也不害怕?膽子可真不小。
她走過去,直接問:“你叫老虎?”好像她身體裡那些柔軟的東西一下子都跑光了。
那叫老虎的女孩斜着眼睛看她,很兇很兇。
神樂乾巴巴的接着說:“你認不認識林楓?”如果這個女孩只認識桔梗,那就算她就是林楓託付的人她也不管。
老虎看着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的古怪的女人。這個女人長得有點不正經。然後她聽到了林楓的名字。她知道,這個村莊裡沒有人知道她叫林楓,那些人說起她,都叫她“桔梗”。然後她看到這個不正經的女人的懷裡抱着一個精緻的白瓷罐子,繪着精緻的花鳥,看起來像異國的東西。而她馬上意會到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剛纔在屋子外面偷聽回來的消息一下子充斥了她的大腦。
自從那羣人回來,她就知道可能失敗了。那個紅衣的犬妖一回來就消失不見躲樹林裡了,那兩個女人躺着睡了好幾天不睜眼,那個男人見了她只會拍拍她的頭,總有一天她要把那隻手剁掉!
然後,她想知道真相。然後,她去偷聽。然後,她知道了。
她一點都不覺得這是真的。爲了消滅壞人,林楓死了。
這太可笑了。她知道一定有內-幕。她認識林楓,比起那些人認識的“桔梗”,林楓更真實。林楓不會去做那種事,那根本不是林楓。
可是林楓還是死了。然後這個女人來問她認不認識林楓?老虎冷笑着反問:“認識又怎麼樣?你給她收屍?”說着淚水奪眶而出,擦都來不及。
可老虎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不正經的女人等她說完,上來強盜一樣抱起她就走,一蹬腿就飛上了天,坐在一個巨大的羽毛上,飛向村莊西面。
那個不正經的女人很沉默,她審視着她,然後把她一直抱在懷裡的白瓷罐遞到她的眼前。不是給她,只是雙手捧着遞到她眼前。
老虎一邊沉默的掉淚,一邊伸出小手輕輕珍視的撫摸着那個白瓷罐。她知道這是什麼,可她不想說,她也不想聽別人說。
羽毛把她們送到了村莊西面的墳地,不正經的女人帶着她跳下來。羽毛縮小插回她的髮髻上。而她把白瓷罐交給老虎,手握一把白色的摺扇,嚴肅的站在墳地前。
她對老虎說:“我是神樂。風使神樂。”
說完,不看老虎,輕輕揮舞摺扇,漸急漸快,她的聲音從幾不可聞到漸漸變得淒厲恐怖。
“起來吧!殭屍們!!從地底下鑽出來吧!!”隨着她的呼喚,無數骷髏屍體從地底下掙扎着鑽出來,帶着一身的腐肉和蛆蟲出來了。他們張着嘴,卻沒有聲音,睜着眼睛,卻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
神樂揮着手中的扇子,指着村莊的方向說:“去吧!!”
那羣屍體像牽着線的木偶一樣向村莊涌去。
老虎一定鎮定淡然的看着這一切。神樂過來抱起她,不知是想解釋給誰聽的說着:“我沒有讓它們傷人。”
低級的報復。村莊裡的人可能會嚇死。但卻不會有人真的受傷。老虎鄙視這種不乾脆的報復。如果是她,一定會要求那些屍體大開殺戒。不過她一聲不吭,反正林楓也是這樣,磨磨嘰嘰的不乾脆。要是林楓早點帶她離開村莊,也不會被那羣人的敵人捉走當人質,最後送命。
神樂奇怪的看着這個一臉平靜的女孩,問:“你不害怕?”
換來老虎真切的鄙視:“我從小長在妖怪堆裡,見過的比這多。”那從小生長的小村子裡怪物多了,還有人好好的坐在她面前就能突然變成長着巨大魚眼的怪物呢。這種的算什麼?
神樂憋氣不吭了,抽出羽毛準備起飛,結果有人從旁邊冒出來。呆呆滯滯的好像個傻瓜。
是犬夜叉。
神樂一見他就冷笑,指着屍體離開的方向說:“還不快去做你的救世主?”
犬夜叉按說沒有任何錯,只不過現在神樂心情不好,見誰都一樣沒有好臉色。
犬夜叉呆呆的看着她:“啊……”
變傻瓜了。
神樂想起林楓的外表的確是眼前這位想了五十年的“前女友”,有這反應也算正常。
不過神樂還是沒個好臉色的白了犬夜叉一眼,坐上羽毛飛了。留下犬夜叉在下面癡癡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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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追着那個被老虎緊緊抱在懷裡的白色瓷罐,直到看不見。背後的村莊裡傳來驚呼慘叫聲,他恍若未聞。
桔梗……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在不久的將來,當犬夜叉知道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對着一個錯誤的人痛苦難過的時候,非常之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