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屋裡瞧了一眼,她語帶嗔怪,“衝兒,身上有傷,就早些休息,還在看什麼書?”
雲衝半躺在牀上,面色不愉地從書裡擡起頭來看着蘇玉婉,“娘,下次進來能不能先敲一下房門?”
蘇玉婉一聽笑了起來,“你是我從小養大的兒子,娘進你的房間,你難道還不好意思不成?”
看着兒子鬱悶不歡的表情,她又妥協般地笑道,“行行行,娘以後進來一定敲門,你這不還沒娶妻嘛,等你娶了妻,娘自然會顧忌一下,不會隨便到你的房間來。”
雲七夕只想來看看雲衝,以爲可以快快地來,快快地走,誰也不心動,怎麼也沒想到,就是這麼短的功夫,她也能遇到他的這個極品老孃。
躲在牀底下,她盯着蘇玉婉的一雙腳走到了牀邊,確切地說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不免有點緊張,但也有那麼點刺激。
蘇玉婉在牀邊坐了下來,擡手溫柔地將兒子鬆散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衝兒,讓娘看看你的傷口,好些了沒有?”
雲衝不動聲色地道,“還是那樣,娘還是別看了。”
“娘不看看心裡怎麼能放心呢?”蘇玉婉覺得今天的雲衝好生奇怪。
可雲衝就是不打算脫掉,然後蘇玉婉自然而然地就理解成了兒子面對同樣身爲女性的娘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看破般地笑了笑,也就放棄了看傷勢,只溫和地問道,“衝兒,藥吃了嗎?”
“嗯。”雲衝應了一聲。
他的話很不少,不想過多交流。
“哎,”只聽蘇玉婉輕嘆了一聲,“衝兒,我知道,娘說的話你有時不愛聽,但我是你娘,哪個做孃的不擔心自己的兒子?”
聽到這個開場白,雲七夕意識到蘇玉婉可能要說什麼不太爲外人道的話了,於是,她屏氣凝神地豎起了耳朵。
“娘,別說了。”雲衝似乎不想聽,煩躁地阻止她。又或者他是清楚地知道房間裡有第三人,不想讓第三人聽到。
可蘇玉婉只當他是聽煩了,繼續說道,“你不想聽,娘也要說,娘可都是爲你好啊。你說說你,爲了公主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值得嗎?”
“公主與我在一起,我自然要負責任,若公主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跟皇上交代?”雲衝回道。
“話是不錯,可你若真的娶了公主,我們雲家可就難做了。”
這話雲七夕就不懂了,娶了公主,雲衝就是駙馬了,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怎麼會難做呢?
“你一直以來都是知道的,娘與皇后是表姐妹,這注定了我們整個雲家都得站在皇后這一邊,這也是娘爲什麼一定要讓攬月當上太子妃的原因。”
“娘,別說了。”雲衝再次出聲阻止。
可人家當孃的非是不聽呢!苦口婆心的話說了一半,又怎肯收回去?
“你別不愛聽,這其中的關係我不分析你也該明白,公主是惠妃娘娘的公主,是晉王殿下的妹妹,你若真的娶了公主,那你就裡外不是人了,你說你到時候是站在晉王一邊還是站在太子一邊?”
這一席話讓雲七夕猛然明白過來,所以這就是單子隱勸說單寶珠不要嫁給雲衝的原因。所以單子隱不娶二小姐,而改娶了雲攬月,除了本身具備渣的屬性外,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娘,我不站在任何人一邊,我只站在道義一邊。”雲衝見阻止不了,只好由她說下去,只是態度卻很堅決。
蘇玉婉嘆道,“別把話說得那麼好聽,道義?什麼是道義?誰能坐穩這江山,誰就是道義,娘知道,你自小疼七夕勝過攬月,這些事都過去了,娘也就不與你計較了,不過她如今已經成了晉王妃了,你可別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別忘了,娘已經不止一次提醒過你,攬月纔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即已當上了太子妃,你這個做哥哥的,就有扶持她和太子的責任。”
“自古以來,江山都是能者居之,更何況,那是他們單家的事,豈是我們外人能作主的?”雲衝語氣已有些不耐煩。
“衝兒,每次娘跟你說這些,你都是這個態度。”蘇玉婉的聲音也嚴肅起來,“你也不想想,你若娶了公主,就成了晉王的妹夫,那你以後難道要公然與你自己的親妹妹爲敵嗎?”
“那孃的意思是,我該抗旨?”雲沖涼涼道。
蘇玉婉搖搖頭,不得不再次點醒自己的兒子,“姑娘家都是臉皮薄的,你若與她保持距離,不要一味遷就那個公主,她又怎會一直纏着你?”
“娘,我累了,想睡了。”雲衝的聲音備感疲憊無力。
蘇玉婉無奈地嘆了口氣,“娘知道,你是不想聽我嘮叨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看公主倒像是你的剋星,自從遇上她,你就總是狀況不斷。”
“我也不想娶公主,如果娘有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衝兒在此謝過娘了。”雲衝道。
蘇玉婉面上浮起一絲喜色,“衝兒,你實話跟娘說,你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是。”雲衝答得很乾脆。
“是哪家的姑娘,只要門當戶對,娘一定幫你達成心願。”蘇玉婉激動地說道。
“她已經嫁人了。”雲衝道。
蘇玉婉一跺腳,“衝兒,你成心氣娘是不是?”
“衝兒不敢。”雲衝面無表情地道。
“好了,不說了,今天娘跟你說的你好好想想,你早些睡吧。”說完,蘇玉婉扭頭走了出去。腳步聲再不似來時那般輕緩,走得又急又重,表達着她不悅的心情。
走到門口,她又轉過身來,補了一句。
“娘知道,你自小對晉王殿下很是仰慕,可仰慕歸仰慕,你雖是他晉軍的人,但是歸根結底,你與他始終不是一路人。”
雲衝沒有迴應,蘇玉婉終於還是走出了房間。
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院子的門重新合上,雲七夕才一翻身,從牀底下滾了出來。
雲衝過來扶起她,愧疚道,“七夕,讓你受委屈了。”
雲七夕搖搖頭,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她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能聽到這麼多秘密話,而這些話讓她與雲衝再面對時,多少有點尷尬。
雲衝無從解釋,只好說道,“我娘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明智如雲七夕,自然不會因爲蘇玉婉一席話一下子把雲衝劃到對立的一方去。
她聳聳肩,“站在大娘的立場上,她的考慮不能說是錯的。”
“七夕,我永遠都不會與你爲敵。”雲衝突然像是表決心似的,眼神十分堅定地說了一句。
雲七夕看着他,突地笑了起來,“你們皇親國戚爭權奪利的事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如今只想找到我七夕樓的小夥伴們,我雲七夕是一個俗人,沒什麼幹大事的精力和頭腦,只能開開酒樓,算算進出帳,真的算不了別的。然而,我其實很沒用,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他們,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說到此,她突生煩躁,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到現在還沒找到?”雲衝皺眉。
“是,離火災發生已經好多天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我什麼也沒見到。”
雲衝沉思着,緩緩看向她,“不如去每間藥鋪查一查,如果有人被燒傷,想必會需要一些藥,這方面你懂。”
雲七夕盯了他半響,緩緩點頭,“有道理,這或許是一個方向。我明日就開始一家家店鋪地排查。”
她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此刻想到的點子就恨不得馬上實施,於是,她抖了抖斗篷上的灰塵,重新將帽子戴上,準備馬上離開。
“我送你。”雲衝道。
“不用了,你還有傷。”
“我這點傷算什麼,今日看到你還好好地,我這傷就會很快好起來的。”雲衝道。
於是雲沖和雲七夕一起翻牆出了國公府。
馬車還一直等在街角,二人一起上了馬車,往鬧市的方向走。
“七夕,你如今住在哪裡?”馬車內,雲衝問。
“一個朋友家裡。”雲七夕輕描淡寫地答。
雲衝望着她道,“無論你在哪裡,都要照顧好自己。”
“好。”雲七夕暖心地點點頭。
儘管起先聽到了蘇玉婉與他的談話,知道了一些真實又殘忍的事情,可是雲衝是什麼樣的人,她其實早就瞭解,耿直,真誠,善良,與他那會裝逼的娘和渣妹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無論以後走向什麼樣的軌跡,無論以後是否會分道揚鑣,他們應該都不會成爲真正的敵人。
原本一直走得平穩的馬車卻突然間停了下來。
“怎麼了?”雲七夕問向外面。
“前方有官兵在排查來往的車輛。”馬伕有些緊張地答道。
所以她這算是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
“別緊張。”雲衝看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不一會兒,便有腳步聲朝馬車方向走來。
“不知馬車上是誰?在下戈風奉晉王殿下之命,排查來往車輛,多有得罪。”戈風清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