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芙蓉樹下負手而立的周清淼,眼神變得深沉而悠遠起來......
趙夢寧開始爲合作的事情忙碌起來。
這世上任何事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不試不知道,單說這放大鏡的示意圖,便將趙夢寧好一頓折磨。
直徑的大小,凸凹的程度,固定用的外殼材料,手柄等等,一堆的問題讓趙夢寧感到頭痛不堪。
原來,自己當初想的真的是太簡單了。
其實,這些都不是重點,主要問題還是在打磨上......
周清淼說的沒錯,自己就是一時衝動下的頭腦發熱!居然還想以此來發家致富,還想壟斷!有可能批量生產嗎?太天真了。
趙夢寧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降到了冰點。
看來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就在她呆呆出神的時候,啓軒進來告訴她外面有人找。
趙夢寧很奇怪,誰會找到這裡?難道是太子武懷智?
出門一看,卻是個小廝打扮的男子。
來人見到趙夢寧後恭敬地一揖,遞上一張帖子道,“我家主人邀您前去一敘。”
趙夢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將帖子打開,“芙蓉軒”三個大字赫然顯現眼前。
“是花魁魅舞?”
“正是!”
趙夢寧見啓軒在不遠處疑惑的張望着,便壓低聲音對小廝道,“告訴他,我......呆會兒過去!”
“那,小人就在此處等您。”
“等我?”趙夢寧奇怪的看着眼前之人,“若我不去的話,難不成你就一直等在這裡?”
“正是!”
哈,這青天白日的可真是赤 裸 裸的威脅啊!
趙夢寧怕他在此耗久了會讓啓軒起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回身跟啓軒交待了幾句,便跟着這男子赴約去了。
進了“芙蓉軒”之後,男子卻沒做停留,徑直帶她去了後院。
趙夢寧四下看了看,還蠻大的,沒想到這內裡另有乾坤。
這小院裡,高大的樹木象幾把巨大的傘,密密的葉子遮住了陽光,讓趙夢寧覺得此處有些陰森,並且這裡靜的可怕,甚至聽不到蟬鳴。
兩人的腳步聲在長廊裡產生的迴響,讓趙夢寧不由得一陣頭皮發麻。
正在她暗暗心驚之時,小廝在一處門口停下,示意她進去。
既然人家都能找到門上,不進去似乎也說不通。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搞個明白!
趙夢寧將心一橫,推門而入。
甫一進入,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入眼處,一根分不清顏色的粗粗木樁上,綁着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
趙夢寧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轉頭對端坐一旁的魅舞道,“這是什麼意思?”
魅舞對她微微一笑,“不認得了?他就是那天的送茶之人!”
趙夢寧仔細一看,的確有些眼熟。
魅舞不疾不徐的對綁着的人說道,“你還能撐到幾時?我的手段你也瞭解,還是趁早交代了吧,只要你說出背後指使之人,我會留你一個全屍,並照顧好你一家老小。”
那人艱難的擡起頭來,渙散的目光淒涼的看了看魅舞,緩緩搖頭,“開弓沒有回頭箭......”,隨着嘴巴的開合,一道黑色血線沿着脣角蔓延下來,他的腦袋重重的垂了下去......
旁邊一個高大的女人上前察看了一番之後,回道,“是服毒自盡了。”
魅舞皺了下眉頭,厭棄的一揮手,“拖出去喂狗!”
屋裡濃重的血腥味和沉悶壓抑的氣氛讓趙夢寧喘不過氣來,正欲開口詢問,卻陡然發現魅舞將外袍脫了下來。
他對一旁的兇悍女子做了個手勢,那人猶豫片刻,便拎着一條黑亮的長鞭站在了他的背後。
就在趙夢寧驚疑不定之際,一道響亮的鞭聲打破了屋內的沉寂。
那鞭子不斷抽打到皮肉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讓趙夢寧彷彿又回到噩夢裡。
魅舞的嘴死死咬住毛巾,兩隻手成“大”字狀拉着左右的繩子,身子隨着不斷的抽打在戰慄顫抖着。
“夠了!”趙夢寧怒吼一聲,那人停了下來,看了魅舞一眼,低頭退下。
魅舞喘息了半天,才慢慢開口道,“抱歉,嚇到你了!他,本就該死,而我也是在受我該受的。”
“該受的那天都受了,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他該死,是因爲他暗害與你我,背叛與我;我該打,是因爲識人不清,用人不善!”
“原來,你邀我前來就是爲這事!這實屬你的家務事,與我毫不相干!”
趙夢寧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此事非我所願,我並不知情......”
“你這又何苦?我不過是個無名之輩,何必在意我的想法。”
“我只爲那句話!”
“至於嗎?”趙夢寧很奇怪的問。
“人爲何要活着?即使傷痕累累,即便心如死灰!一直以來,我就在這種困惑中苦苦掙扎。現在,我終於明白!只因爲那句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魅舞回想着自己痛苦不堪的二十餘個春秋,心中瀰漫着絕望,他將自己打入地獄是因爲這句話;他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地獄修羅,也是因爲這句話!
趙夢寧可不知道他將這句話理解成這樣,耐心聽他說完,問道,“我知道了,可以離開了嗎?”
“可以,以後......你可會再來一敘?”
“不會!”
這決絕的回答讓魅舞再也無法支撐下去,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在如此靜寂的刑房裡,那沉悶的撲倒聲讓趙夢寧的心隨之輕輕一顫,一低頭,她推門離去。
穿過狹長的過道,趙夢寧終於見到了一絲藍天。
這裡依舊靜的可怕,只聽到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趙夢寧在門口站了很久,沒看到一個人影。
這也算是負荊請罪了把?她閉上眼沉吟良久,終是迴轉身,又走向那個陰森恐怖的刑房。
那個只着裡衣的人,在佈滿刑具的黑漆漆的屋子裡孤獨的趴伏於地,彷彿被整個世界所遺棄,蜷曲的背影悲愴淒涼。
趙夢寧蹲下身查看了他的後背,那縱橫交錯的鞭痕高高隆起,底下是一片黑紫的淤血。
不知道是鞭子另有玄機還是施刑人手法高超,人雖傷的很重,皮膚卻毫無破損。
她抓起魅舞的胳膊,將他駝在身上,送回了房中。
雖然趙夢寧放緩了動作,但此番折騰仍然將魅舞痛醒。
他的目光在趙夢寧身上停留了片刻,淡淡道,“這是魅舞自作自受,您不必勉強自己做違心之事!這裡髒亂不堪,怕是會污了您的衣衫,還請速速離去。”
說罷,便閉上眼睛假寐。
趙夢寧默默看着眼前這個雖然面色慘白卻依舊俊美非凡的人,心中輕嘆:原來,他也非上帝的寵兒......
“有金創藥嗎?” 趙夢寧問。
牀上之人睫毛微微顫動,卻保持着沉默。
趙夢寧起身走向室外,前後溜了一圈竟沒見到一個人影。
真是奇怪了,剛纔她還以爲是因那後院陰森才少有人去,怎的前院也是這樣?這裡不是應該很熱鬧的嗎?
無奈之下再次回到魅舞的房間,正好對上那雙朦朧悽美的狹長鳳眼。
“你這兒的人呢?難不成集體離家出走了?”
魅舞盯着他奇怪的看了半天,原本磁性的嗓音變的悶悶的,垂眼說道,“看來你的確是潔身自好,連這種常識都不懂。”
“常識?”
“芙蓉軒的人都是晚上出來笑臉迎人,難不成白天你還要讓他們繼續賠笑?那就不是賠笑而是賠命了。”
“哦。”趙夢寧恍然,原來都在補眠中。潔身自好愧不敢當,實在是一個爲生計而奔波的人,無暇在這裡放縱。
“金創藥應該有備吧?”這種場所是非多,趙夢寧想他這裡應該會有此類藥品,所以纔再次相問。
魅舞點了點頭。
“那就好了,儘快找人幫你將傷好好處理一下,我還有事,要回去了。”
“你還會再來嗎?”魅舞的話急急的出口。
“即使我不來,你不也找上門去了嗎?”
魅舞見趙夢寧面帶不悅,臉上微微一紅,解釋道,“只是因你的那句話,又......對我不屑一顧,且與太子殿下在一起,這才......”
趙夢寧不知道下藥事件與太子有沒有瓜葛,或許是魅舞得罪了人,或許是自己遭人嫉妒,這些都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對方究竟有何企圖,即是有所動作,卻又並未下下狠手,說到底,這事若是得了手,貌似還是自己沾了光。
趙夢寧搖搖頭沉默片刻說,“有事再來找我吧,這幾日你還是多注意點,好好休息吧。”
魅舞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我可以理解爲這是對我的關心嗎?”
趙夢寧瞪了他一眼,“耽擱了太久,該走了。”遂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