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後,周清淼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趙夢寧一陣心悸,腦子裡一片空白。
“周清淼,你怎麼樣?說話呀!你不能有事!否則,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背後的沉寂讓趙夢寧心如火焚,黑漆漆的四周只聽到她痛苦的嘶喊聲。
她的身體被壓得緊緊的無法動彈,她也不敢亂動,擔心上面的石頭滑落下來會對周清淼再次造成傷害,只能拼命呼喊,等待外面的匠人們來解救他們。
此時她才明白過來,就在剛纔,最後安放的火藥突然爆炸了,這是殺傷力最大的一個坑。
危急關頭,周清淼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兩人被飛起的石頭沙土埋在了下面......
“我們在這裡——這裡——”趙夢寧不停的喊着......
她希望外面的匠人能聽到喊聲儘快找到他們的位置。
一邊呼喊趙夢寧一邊小心翼翼的向身後摸索着,觸手的黏稠讓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周清淼受傷了,且傷的很重!
身後,層層重壓的碎石和毫無聲息的周清淼讓她幾欲癲狂。
“周清淼,你還沒有見到放大鏡,我還有話要跟你說!你一定要挺住!”
黑暗中,趙夢寧不斷摸索的手被尖利的碎石劃了不知道多少口子,可是穿過石頭的縫隙,越過厚厚的砂土,趙夢寧終於觸到了周清淼的手,那腕間輕輕的跳動讓她如獲至寶般緊緊攥住,再也不肯鬆開。
趙夢寧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周清淼,挺住!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趙夢寧不斷的呼喊讓匠人們很快找到了方向,迅速挖掘起來。
他們埋的並不深,但因着四周全是岩石,卻砸得很重。
當小心翼翼得匠人們搬走最後的碎石之後,趙夢寧顧不得擦掉臉上的砂土,便掙扎着擡起身察看周清淼的情況。
擡眼之際,她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周清淼的整個背部被石頭砸的一片血肉模糊!無數沙土碎石深深嵌入肉裡,嘴角的血鮮紅刺目。
他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若不是周清淼有深厚的武功底子,此時怕是早就挺不住了。
“快,去砍些長點的樹枝準備擡人!”老匠人首先恢復冷靜,指揮着衆人迅速散了出去。
看着眼前了無生氣的人,趙夢寧覺得自己的心象被掏空了一般空蕩蕩的。
她的視線在周清淼身上無助的梭視遊離,大腦失去了思考能力,就那樣緊緊的攥着他的手,呆呆的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
趙夢寧不知道周清淼究竟有沒有內傷,是不是骨頭斷裂,所以她不敢冒然的翻動他察看。
等匠人們做好了擔架,小心的將周清淼放上去後,趙夢寧這才醒悟過來,她推開衆人,雙手托起擔架,瘋了一般的向山下奔去。
“你的頭上和腿上還流着血......”老匠人一句話還沒說完,趙夢寧已經跑出去了很遠。
趙夢寧想到給啓軒看病的名醫,打聽着直奔而去。
路上的行人見她滿臉血污,還抱着一個同樣渾身是血的人,早都避的遠遠的。
趙夢寧很快找到了醫館。
“陳大夫,快救救他!求你救救他!”趙夢寧一步闖進來,衝到大夫面前嘶啞着嗓子悲切的請求着。
醫館裡有不少病人正排隊等着醫治,見她半路插進來,不少人憤憤的出聲譴責道,“排隊!”
“到後面去!”
趙夢寧將周清淼小心的放在牀上,轉身朝着衆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姐姐、大嬸們,求你們了,先讓陳大夫給他看看把!他快不行了,我求求你們了!”
趙夢寧的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咚咚”作響,額頭的血越流越多。
衆人見到她瘋狂而又可憐的樣子,皆愕然。
“怎麼會傷成那樣?”
“倒是個癡情種!”
......
陳大夫看了看衆人,又瞅了一眼擔架上的人,扭頭吩咐她那面紗遮面的助手道,“擡到裡面。”
趙夢寧感激的再次朝陳大夫和衆人磕了個頭,然後迅速爬起來將周清淼抱了進去。
陳大夫沉吟片刻,對趙夢寧說,“我記得你好象也懂點醫術,還是你來幫我把。”
說完打開藥箱,準備開始。
剪開周清淼已經千瘡百孔破碎不堪的衣衫,那被炸藥薰得黑黑的後背呈現在兩人面前。
整個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碎石砂土嵌的滿滿的,砂土中還混着血水黑紅一片,不成人形。
趙夢寧的心劇烈的抽痛起來,眼淚洶涌而出。
陳大夫皺眉搖了搖頭,檢查了一下,告訴她,“肋骨斷了,好在沒傷及肺腑,左腿也傷的厲害,還有……”
趙夢寧知道此刻不是哭的時候,咬緊牙關才得以穩住身神。
但心中的恐懼卻愈來愈盛,嘴張了幾張,終是艱難的開口問道,“陳大夫,他,不會......有事把?”
“這要看他的體質了。”
“他會武!”趙夢寧心中一陣慶幸。
“那還好。”
“多久纔會醒來?”
“晚上,或許明天,當然醒來的越早越好。”陳大夫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說,“他需要悉心照料!”
“明白了。”
有希望就好,趙夢寧抹乾眼淚,開始埋頭仔細地清理周清淼的背。
在將每一塊碎石硬生生的從他肌膚中剝離的一刻,都會帶出許多血水,劇烈的痛楚使得周清淼本能的抽搐着,嘴中溢出微弱的□□。
趙夢寧的心彷彿煎烤在熱油中,痛了又痛。
在無盡的折磨中,終於將他的後背處理好,二人均是滿頭大汗。
陳大夫看了看趙夢寧,上前將她的頭和腿包紮了一下,“你這傷還好,未傷及骨頭。”
趙夢寧聽了心中又是一顫,自己的還好倆字是周清淼用命換來的!
“他身上傷得最重的地方已經處理好了,其他傷處你自己來吧,跟剛纔的做法一樣。外面的病人等了很久了,我得去看看。”
“是,謝謝您陳大夫。”趙夢寧一躬身感激的對她說。
送她出去後,趙夢寧又狠着心仔細的將周清淼的腿和臀部處理好,要了乾淨的牀單給他遮住身體,負了診金。
出門僱了輛轎子,趙夢寧找了雙倍的轎伕。她打橫小心的託着周清淼坐好,吩咐幾人務必擡的穩妥趕回他的別院。
回到周清淼的小院,一羣人正表情沉重的蹲在院中。
見到趙夢寧回來,都驚喜的圍上急急的詢問,“東家怎麼樣了?”
“剛從醫館回來,傷已經處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
帶頭的老匠人老淚縱橫,上前看了看說, “唉,竟遭了這份罪!”
然後,轉頭招呼衆人,“散了吧,都回去歇歇。”
小廝匆匆在前面引路,趙夢寧抱着周清淼向他的房間走去。
剛剛將他安置在牀上,衣領就被一人緊緊揪住。
趙夢寧艱難的扭頭看過去,“太子……殿下……”
武懷智鐵青着一張臉,對她怒目而視。
她苦苦等了周清淼一天,結果卻等來了他重傷的消息。
聽到手下人的稟報,她即刻傳了御醫,一路騎着快馬飛奔而至。
現在見到罪魁禍首,頓時怒火攻心,“你這個混蛋!竟然將他傷成這樣。”
趙夢寧痛苦的閉上眼,不解釋也不爭辯,一副任其處置的模樣。
武懷智的手緊了又緊,最後將她狠狠貫在地上,“來人,拉下去,給我重重的打!”
趙夢寧被押了出去。
武懷智伸出顫抖的手掀開被單一角,看到了周清淼血淋淋的後背,心中又痛又氣,向身旁之人喝道,“御醫呢?爲什麼還沒到?”
一旁的侍立之人躬身上前回道“已經是快馬加鞭的趕了,御醫剛從皇上那兒過來,又隔得遠……”
武懷智看着側臥在牀依舊昏迷的人,焦急的踱着步子,眉頭緊皺。
那人看了武懷智一眼,猶豫了一下又上前問道,“太子殿下,那女子是要亂棍打死嗎?這對您的名聲……”
武懷智沉吟片刻,揮揮手嘆聲道,“告訴他們手下留情。”
“是!”那人一躬身,轉身出去對門外候着的人道,“責罰二十,手下留情。”
於是,趙夢寧那邊便“噼噼啪啪”的響起了板子拍在皮肉上的聲音。
這幾下板子根本抵不過趙夢寧心中的痛楚,因此每挨一下,她就大喊一聲,“打得好!”
只喊得身後揮板子之人面面相覷,以爲遇到了精神錯亂之人,不由心生惻隱,更因着“手下留情”的吩咐,草草打完了事。
但饒是這樣,趙夢寧的背也已是青紫一片, 炸傷的幾處又滲出了血水。
掙扎着爬起來,趙夢寧的臉上浮起一抹微笑,“這樣真好,受傷,我陪着你!”然後艱難的走了回去。
周清淼的房中,御醫正在仔細的查看傷情。
一臉肅穆的武懷智緊張的等在一旁,不時觀察着周清淼的反映。
“殿下,傷處理的很好,下官只需再開一些輔助藥。”
“那,多久會醒過來?”
“這要視他的身體和意志,……很難說,要好好留意別發燒了。”
武懷智點了點頭,轉頭對身旁之人吩咐道,“送路大夫去休息。”
兩人躬身退下。
武懷智坐在牀前靜靜的凝視着臉色慘白的人,這樣的周清淼顯得是那麼的脆弱和無助,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一貫冷傲俊美的面容。
“哐當——”一聲,門口傳來的巨響,讓她伸出的手硬生生的卡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