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戲言。”沈濯日冷冷吐出四個字,話剛落,院中的侍衛便舉着火把靠近臨時搭建起來的簡陋木架,灌滿烈酒的木架澆得溼漉漉的,火剛靠近剎那間大火沖天。
“不——”太后慘叫一聲,徹底暈死過去。
“主子,是否要將她潑醒?”修容面無表情的問道。
沈濯日沉默半響,眸光明明滅滅,良久後,才道:“撲火。”
言罷,他看也沒看殿內殿外的衆人,自輪椅上起身踏進內殿,可當他挑了簾子進去,一張臉霎時結冰:“看管永和宮的人何在!”
帝王壓抑着憤怒的質問,叫龍威等人心中忍不住打了個機靈,負責把守此地的侍衛慌慌張張跑進來:“奴才何耀參見……”
“皇貴妃的遺物呢?”沈濯日豁然轉身,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何耀驚訝地擡起頭,目光越過天子朝內間看了看,本該鋪好被褥的牀榻上,空無一物,連帳幔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牀架子擺放在原地。
“這!”何耀大吃一驚,慌忙磕頭,“奴才不知,奴才月前奉旨把守永和宮,期間無一人進出過此地,這兒爲何會變成這樣,奴才真的不知道啊,請皇上明鑑。”
薄脣用力抿緊,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猜測,他快步走向衣櫃,霍地將櫃門打開,然而,衣櫃中空蕩蕩的,沒有一件衣物。
寬袖下雙拳驟然握緊,利劍般的視線穿過珠簾狠狠紮在殿外昏死過去的老人身上。
自香王代爲監國以來,永和宮時刻都有侍衛鎮守,這些人沒那膽子敢擅動屋中的東西,而在離宮前,母妃的衣物尚還好好的存在於此,唯一能動手腳的,就只剩下沈濯擎稱帝的短暫時日。
好!好極了!
沈濯日怒極反笑:“將擎王一干主謀的骨灰好生裝好,待太后醒來,告訴她,只要她親手寫下擎王、榮家所犯之事,朕便允她一家團聚。”
“嘶”,龍威倒抽了一口涼氣,皇上這是要把太后往死裡逼啊,若太后當真這麼做了,與親手毀去兒子的名聲有何差別?
“請太后回慈寧宮,責令太醫即刻前去診治,另,速查皇貴妃遺物的下落,若找不着,”他冷笑了一下,“爾等提頭來見。”
“是。”何耀頂着一腦門的冷汗領命,待見到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這才爬起來,一臉心有餘悸,他還以爲這回死定了呢。
乾清宮後院,一抹黑影破空躍入窗子。
“你方纔怎的沒跟着永騰帝去永和宮?”夏允兒旋身站定後,不解地看着正埋首於案几中,提筆疾書的女人,“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永和宮?”唐芯一臉懵逼,“我去那兒幹嘛?”
“永騰帝懲治太后,如此大快人心的事兒,你竟然不心動?”夏允兒好生意外,走近些一瞧紙上的內容,表情登時變得格外古怪,“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啊,我最親愛的皇上……”
“泥垢了!”唐芯趕忙將白紙擋住,俏臉紅彤彤的,很是
不好意思,“沒經過別人允許,偷看別人的大作,是不道德的!”
聞言,夏允兒眼角一抽:“此乃你寫過永騰帝的……情詩?”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極不確定。
“是……是又怎麼樣?”唐芯反問道,承認寫情書總比說她在領罰要強,“我在向他表白,不行咩?”
“行,怎麼不行?”夏允兒笑了笑,“只是你這詩做得,嘖嘖,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啊。”
“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心意你懂不懂?”唐芯強行解釋一波,“對了,你剛纔說太后咋了?”
一邊問,一邊迅速收拾好桌上散亂的紙張。
“一個時辰前,本公主吃了宵夜在宮中閒逛,無意間瞥見龍威等人押着太后前往永和宮。”夏允兒把之後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出來,“本公主雖是躲在院外,但永騰帝那聲質問,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料想這回太后怕是要大難臨頭了,也是她活該,好好的太后不做,非得要助紂爲虐。”
然而唐芯全然沒有她那樣的好心情,激動地站起身,連膝蓋撞到桌腿上也沒注意:“你說的是真的?皇貴妃的遺物不見了?”
“本公主親耳聽到的,豈會有假?”話音剛落,眼前的人就風風火火衝出門去,帶起的勁風濺了夏允兒一臉,“誒!你跑什麼?”
唐芯直接把她的呼喚拋在腦後,一口氣衝出院子。
她得馬上見到冷麪神,那貨現在一定特難過!
可跑遍了整個深宮大院,愣是沒找着某人的蹤影,唐芯頓時急了,逮着個侍衛問了問龍威的去向,而後調頭趕往慈寧宮。
“娘娘?”剛領着太醫出門的修容,同她撞了個正着,看着眼前風塵僕僕的女人,面上一愣,想要行禮,卻被唐芯止住。
“那貨呢?”她氣喘吁吁的問道,“他人去哪兒了?”
“你是說主子?”修容本能地忽略掉那實在算不上恭敬的稱呼,“主子不久前先行離去了,怎麼,難道主子未回乾清宮去?”
“廢話!他要回去了,我能跑這兒來?”唐芯沒好氣地吐槽道,好不容易緩過氣,又問,“他走之前有說要去哪裡嗎?我把所有他會去的地方都找了,連宮裡的茅廁都沒他的影子!”
“……”找人找到茅廁?修容滿心無語,思索片刻,道,“會不會去了奉宗殿?那處乃是供奉歷代皇宗牌位之所,貴妃娘娘的靈位也在其中。”
“謝啦。”拋下這句話,唐芯頭也不回地調頭狂奔,可沒過三秒,又剎車返回,“那啥,奉宗殿在哪方來着?”
“……”
一刻鐘後,位於皇宮東北角的奉宗殿外,一抹疾風般的身影狂奔而來,夜幕下,巍峨的宮殿內外不見點光,院子裡栽種着常青樹,寒風吹拂,枝椏發出窸窸窣窣的碎響,氣氛很是陰森恐怖。
唐芯四處望了望,沒見着一個活人,害怕地嚥了咽口水,貓着步伐走近些,嘴裡念念叨叨着:“寶寶就是來這兒找人的,打擾了各位的安寧,各位千萬別和我一
般見識啊。”
說着,一股冷氣襲上後頸,緊接着,肩膀像是被什麼人拍了一下。
“呀!”唐芯嚇得虎身一震,慌忙間跳開老遠。
“怎麼跑這兒來了?”沈濯日孤身站定在她方纔站的位置,緩緩放下手臂。
“是你啊。”媽蛋!魂兒差點都給嚇飛了,拍拍受驚過度的小心臟,唐芯板着臉朝他走近,“這話該我問你吧,大半夜不回乾清宮睡覺,到這兒來做什麼?還有!你的輪椅呢?誰許你下地走路的?不造這種地方陰氣特別重,你又是個病患,一會兒寒氣入體,呸呸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忙吐吐舌頭,“壞的不靈好的靈。”
瞧着她這副活力四射的模樣,沈濯日眉宇間凝聚的陰鬱漸漸散去。
不論他心情多壞,只要見着她,總會覺得心靜心安。
“男子陽氣最旺,更者此處乃是列祖列宗供奉之地,朕怎會有事?”
唐芯衝他白了一眼:“鬼上身還分男女嗎?再說了,知不知道什麼叫近親更容易被附體?”
“娘子不僅廚藝精湛,連鬼神之說也有所涉及?”沈濯日玩味兒地調侃道,“爲夫似乎小瞧了娘子的能耐。”
“好說好說,”唐芯一咧嘴,“我也就是略懂而已,談不上精通。”
說她厲害,她還真得意上了?
沈濯日無奈地搖搖頭,大手一伸握住了她滿是汗漬的小手,她的氣息極不平穩,想來定是急匆匆趕過來,累着了。
憐惜地替她擦去臉上的汗漬,柔聲道:“回去吧。”
“你拜祭完了?”唐芯收斂好玩鬧的心思,眼神越過他看向後方緊閉的殿門,“那個……”
“嗯?”沈濯日略顯困惑,垂目凝視她,靜等她後言。
唐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嘴脣動了動,好一會兒才低低把話問出口:“我要不要去拜祭一下你的母妃和父皇啊?”
過門不入貌似有點不太好?怎麼說她現在也是這貨的家屬,總得見見家長吧?艾瑪!見家長!
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變紅,神態間隱隱流露出幾分羞態。
沈濯日先是一愣,旋即,大抵猜到了她的想法,幾許柔情點染眉宇,握着她手腕的手也跟着緊了緊:“天色不早了,娘子想在半夜擾了母妃和父皇的清靜?”
剛燃起的小火焰立馬被他這盆涼水澆得火種都不剩,唐芯失落地癟了癟嘴,嘴硬道:“不去就不去,哼,誰稀罕似的。”
說完,大步向前,可剛走沒兩步,她才驚覺自個兒的手還被他攥着呢。
“你丫給我放開!列祖列宗面前,能要點臉不?你也真好意思!”
沈濯日容色不改,不僅沒放手,反倒往回一拉,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喂!”唐芯趕忙抵住他的胸膛,“注意點你皇上的形象。”
“……疼。”沈濯日低聲道,話裡透出幾分隱忍。
聽到這話,唐芯連忙把爪子收了回來:“知道疼還不放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