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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當外室的命,你別犯糊塗。”

莊少監聞言冷冷的看他一眼,本沒有太注意林逸衣的心,此刻不禁爲好友口沒遮攔不悅:“她身爲這裡的老闆,爲客人着想無可厚非,你如果嫌她攪了你的好事,可以離開,何必出言侮辱。”

東方治不以爲意,非常無辜的看着好友:“我說錯了嗎?”

莊少監不禁想到剛纔溫和可親的女子、和“常來”冉冉升起的現狀,挫敗的承認:“沒有。”常來老闆娘做人外室必將是她最後的結局。

“那不就得了,你如此維護她,莫非真的有意思……”東方治說着,挑了一根淡金色湯汁中的白色細面,隨着他挑起的動作幾根青菜和肉片瞬間盪開,散發出濃濃的香氣。

東方治精神一震,初春的天氣裡,吃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麪條精神都會舒展開來。

細面入口,牙齒一咬,湯汁的香味飛濺,口齒留香。

東方治顧不得說話,夾了滿滿一筷子,輕輕一吸,誘人的香氣再次填滿口腔,暖烘烘的溫和順着四肢百骸流轉,再喝下一口淡金色的湯汁,便覺得窗外的天氣到了盛夏,陽光普照,溫暖無比:“真好吃。”

莊少監嗤他誇張,但見向來挑剔的好友吃的那樣認真,也忍不住放棄做工精緻的菜色,奔向那碗麪條。

下一刻,莊少監也不說話了,快速掃蕩着碗裡金燦燦的食物,疲憊感一掃而空。

秦書候在一旁,恭敬依舊,不爲客人詆譭東家辯解,也不爲客人現在吃的高興得意,眼前的景象這些天他見的多了,如果爲此得意,他反而覺得降低了東家的檔次。

一頓飯下肚。

東方治吃飽後,眼睛水潤,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眼裡神色莫名。

莊少監臉上的冷漠依舊,可此刻與好友靠在座位上,看着人來人往的食客,冷漠中又有一絲饜足。

莊少監突然覺得,每天能吃完飯歇一會,看看外面的景色,也不那麼奢侈了。

莊少監還沒有完全放鬆,便聽好友道。

“這碗麪條是你們東家親自下的?”

“回東方少爺,是。”

東方治突然面色嚴肅的道:“讓你們東家過來。”

“是。”

莊少監目露警惕:“你幹什麼,別亂來。”

東方治笑容依舊溫和,親自提起茶壺注入茶杯,目光一貫水潤溫和:“你敢說對她不是最好的選擇?”

莊少監突然無法反駁,東方治儘管嘴毒,但無論身份和地位都不會委屈了任何女人,更何況是一個拋頭露面的寡婦。

林逸衣快速而來,依舊是剛纔的藍裝,髮絲挽起,找不出任何一絲多餘的裝飾品,可她款款而來時莫名給人一種閒庭信步的自信,彷彿她是這個空間的王者,即便謙和,也不容褻瀆。

“兩位貴人找我?可是飯菜不合胃口?。”林逸衣笑着,如天下間所有經理處理酒店的突發狀況般,先微笑,再檢討,以大度的胸襟包容客人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這便是常來氣度。

東方治見狀卻突然覺得壓抑,臉上一貫溫和的表情僵了一下才恢復正常,覺得一種莫名其妙的謙和籠罩着你,柔軟卻堅韌,如皇位上的那抹東珠,看的到卻不能摸到。

東方治到嘴邊想養對方的話,突然間說不出口了,成了:“我是東方治。”

林逸衣愣了一下,但身經百戰的她,立即自我介紹:“民婦夫家姓林。”

“林夫人,這,這是我兄弟莊少監,宗正寺少卿,正三品,你別看他總板着臉,其實人很好。”

莊少監聞言,瞬間從桌子下面踢好友一腳,臉不自覺的紅了,無聲的質問:你鬧什麼,把我介紹這麼詳細以爲我想怎麼樣。

東方治突然也覺得不妥,被好友一踹瞬間恢復了九分神智,不禁暗笑自己竟然被一個酒樓的東家牽着鼻子走、

東方治目光重新高貴,擺弄着桌子上的茶杯突然:“我在聖郊有座莊子,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林逸衣自動翻譯,‘我在哪哪有棟別墅,你可以在哪裡等我。’“多謝東方公子邀請,聽聞聖郊的景色不錯,如果能在崇山綠林中用膳,定別有一番新感觸,到時候民婦帶着秦書和新菜色去打擾,東方公子可別閉門不出,不幫我們試新菜的口味纔是。”

東方治聞言表情不動:“一定。”

林逸衣看向秦書:“去給兩位貴人打包幾份糕點,讓兩位貴人試試口味。”

“是。”

林逸衣趁機告退。

東方治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驟然看向好友,笑的出奇溫順:“她……是拒絕本少爺了?”

莊少監喝口茶,看向窗外,透過窗子,彷彿還能看到她自始至終不變的笑容和柔軟的堅強,很別緻的女子不是嗎……

林逸衣在他們走後,纔派人問出那兩人是誰,瞬間睜大眼睛,爲自己的無畏驚嚇不已。

莊少監,烈日帝橫掃天下時左膀右臂的親孫,如今已經隱退的莊老爺子。

莊少監之所以成名並不是因爲他爺爺,而是他任宗正寺卿期間,抄了一位皇子的家,剛正不阿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哪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舍大理寺找他。

東方治,翰林院詹事,‘一入翰林是書香’,在平民沒資格讀書的年代,知識只掌握在上層階級的手裡,而上層階級中代表最高文化體系、最被人崇拜的就是翰林院。

這位東方治便是其中的翹楚,可想而知,只培養宰相、尚書的搖籃中,東方治的前途何等光明,何況他還俗稱是皇上的小百科、大辭典,可見此人何等風光。

林逸衣嘴角顫了顫,最後垂下頭:“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都圍在這裡做什麼!”說完,拿起算盤啪的清零,教一旁的會計記新賬單:“要分門別類,方便統計,你看這裡進出都搞混了……”常來的生意非常好,從用餐時間座無虛席,到一個月後全天每時每刻無休,常來增加了一百位服務生,廚房添了三十多位廚子,大廳共培養出六位大堂經理,後勤有十多位採購總管。

姜師傅已經不再去廚房了,以常來酒樓總負責的身份開始執掌常來一切事物。

常來第二家分店已經進入裝修階段,林逸衣第一階段的繁忙告於段落,除了該給夜衡政的分紅,林逸衣把第一個月的收益全部投入下階段的運作,收購了位於兩家常來酒樓中間常年虧損的戲院,在人們休閒娛樂只是聽戲的年代,林逸衣自然會投資戲班。

……

夜衡政坐在書房裡,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箱子和整整三萬兩白銀,目光幽深。到底是他小看了風生水起的常來,只一家店面,區區第一個月,便有如此高的收益,將來呢?

夜衡政突然發現自己想不起她的樣子,只記得她的髮絲如墨,頭總是垂着,謙恭卻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