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廟宇裡沒有燭火,幾縷月光透過破漏屋頂和窗縫映照進來。
孟姣姣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身旁橫躺着個布袋。
布袋的扎繩打開,露出其中昏迷着的、年歲與孟姣姣相仿的女孩。
籠罩在黑袍下的神秘人從懷中掏出葫蘆狀的物品、打開蓋子對準孟姣姣三歲的妹妹。
那孩童掙扎了幾下,渾身僵硬,失去聲息。
“啊~”
這一幕嚇慘了孟姣姣,她顫抖的雙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尖叫聲卡在喉嚨裡化作“嗚嗚”聲,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滿是驚恐的雙眸中滴落。
她知道人牙子騙了她全家,什麼想要閨女、需要丫鬟的富戶老爺,都是假的。
那人分明是傳言中會食人魂魄的惡魔!
她看到那人轉頭望來的視線,嚇得雙手抱頭、將臉埋在雙腿之間。她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感覺。
心驚肉跳中度過片刻,那人並未殺她。
她也不敢說話,就這麼蜷縮在角落裡等待着。
夜深人靜時分。
趙帥在破廟後面的荒地裡隨便挖了個坑,將三歲孩童的屍體掩埋。
隨後將孟姣姣和另一女孩抓在手中,飛到十幾裡外的一座荒山中。
極爲隱蔽的荒山深處,有個山洞。
趙帥將兩個女孩帶到這裡,低沉着聲音喚道:“銀婆婆。”
片刻後,山洞中走出一個滿頭飄逸銀髮的老太婆,其滿臉皺紋、極爲蒼老。
她伸出骨瘦如柴、指甲尖細的手抓住孟姣姣和另一個女孩,打量一番:“又是普通人,就沒有好苗子麼。”
她沒有名字,混跡在魔修圈子的都因爲她一頭銀髮而稱呼她“銀婆婆”。她還有個修爲更高的同伴,滿頭黃髮,人稱“金婆婆”。
“好苗子都在富貴人家,不容易弄到,有靈根的更是萬里挑一。”
趙帥的嬰魂盅需要的只是三歲左右孩童,而這些年歲大些的女孩是眼前之人所需。
“勞煩你費點心,事後必有重謝。”
銀婆說着取出兩枚靈石交給趙帥,帶着兩個女孩轉身走進山洞。
孟姣姣就這樣被人牲畜似得來回倒賣。進了山洞,她見其中還有幾十個女孩,都是十來歲的模樣。
她們或清醒、或昏迷,滿臉驚恐茫然,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會是怎樣的命運。
————
幾天後。
桐古縣城,清晨天還未亮。
九歲的徐忠汐照常起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之後到自家後院練樁功。
她爹徐孝苟已經開始練樁,宗師境動樁讓拳腳之間呼呼生風。
二哥忠淮和她一同前來練樁。
她練的是五行樁功第二層,總共十式靜樁。在她六叔的指導下,她樁功已經很熟練。
一式一式的樁功施展,她體內氣血丸和五行丸的藥力消化,樁功進度緩緩提升。
她是忠澈的妹妹,怎麼可能缺少資源。
大哥總是給她“開小竈”,往往體內氣血丸和五行丸的藥力還沒完全消化,就又給她幾顆滋補藥丸。
一個半時辰後練樁結束,天已大亮,家人們相聚吃飯。
“娘,怎麼又沒有糯米甜糕呀?”
徐忠汐看到餐桌上沒有自己喜歡的糯米甜糕,只有雞蛋羹、小米粥、饅頭之類清淡的飯食,還有肉湯包以及幾道素菜。
“小孩子吃那麼多甜食不好,哪能天天吃甜糕。快吃吧,看你二哥吃的多香。”
傅智怡見女兒太挑食,想讓她改改。
“她想吃就讓她吃嘛。”
徐孝苟寵溺說道。
卻見傅智怡翻他白眼:“你少說話,就你會慣孩子。”
沒有徐忠汐喜歡吃的甜食,她隨意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爹,今兒縣城有集會呢,你陪我逛集會吧。”
“讓你二哥陪你吧,爹今天有要緊事。”
徐孝苟今天要和桐古縣幾位宗師境武者切磋交流,幾天前就約定好日子。
徐忠淮擡起頭:“我今天邀了朋友。”
“哪個朋友?我見過沒?”
傅智怡好奇打聽,兒子忠淮的幾個朋友她大多認識。
“是個漂亮姐姐,我見過。”
徐忠汐笑嘻嘻說道。
“不是,她瞎說。”
徐忠淮臉一紅,埋頭扒拉着空空如也的飯碗。
傅智怡心領神會不再多問,看向忠汐:“那娘陪你逛集會?”
“不要。”
徐忠汐嘟着嘴搖頭,和她娘逛集會太無聊,不讓她吃這、不讓她買那。
“一會兒你六叔過來,讓他陪你。”
徐孝苟知道六子最近總來縣城。
“好耶,我最喜歡六叔了!”
徐忠汐最喜歡徐孝厚陪她玩。
傅智怡笑罵道:“不喜歡娘是吧。隨你,我一會兒和別人玩牌去。”
“我先去忙了。”
填飽肚子的徐孝苟起身離開,身後傳來傅智怡的聲音:“天天就知道練武,也不曉得多陪陪孩子。”
她爹是武癡,年輕時只知道練武。
她嫁了個夫君也是武癡。
————
半晌之後,徐孝厚前來。
“六叔!你可算來啦!”徐忠汐等待多時,雀躍上前抱住徐孝厚的手臂。
“怎麼就你一個?”
徐孝厚見家中除了丫鬟,沒有其他人在。
“爹有事,娘和幾個夫人玩牌去了,二哥約了漂亮姐姐…六叔,你快帶我去逛集會吧,再晚點該散場啦。”
“行,咱這就去。”
徐孝厚原本有別的計劃,但他怎麼能拒絕小汐。
二人走出院門,趕往縣城集會。
他們趕到之時,正是集會最熱鬧的時候。
幾條筆直寬闊的長街從頭望到尾,只能看到攢動擁擠的人流。
很多人從縣城周邊的村子趕來逛集,以至於人員衆多。
街道兩側是各式各樣的攤販,有賣藝表演的,有賣各式小吃的,金銀首飾、衣帽鞋靴、隨身佩劍等等,應有盡有。
呼喊叫賣聲此起彼伏。
精心打扮過的年輕男女們來往其中,還有一個個饞嘴的小孩子們圍在小吃攤前流口水。
徐孝厚從小練武、吃食不缺,長得高大挺拔,在人羣中氣質不俗。
他牢牢牽着徐忠汐的手,以免二人被人羣擠散了。
沒一會兒,徐忠汐扯了扯徐孝厚手臂:“六叔,你讓我坐你肩膀上吧。”
她才九歲,在擁擠人羣中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別人胸前和背後。
“……”
徐孝厚猶豫,在徐忠汐小時候他沒少讓其騎在脖子、坐在肩膀上,但那是小時候。
“六叔~~”
徐忠汐搖晃着徐孝厚的手臂,撒嬌道。
“好吧。”
徐孝厚心一軟,蹲下身讓徐忠汐騎在脖頸上:“坐穩嘍。”
徐忠汐在六叔站起身後,一下子視野開闊起來,將周圍場景盡收眼底。她六叔先天三重,寬闊的肩膀比馬還穩。
“小汐,你現在長大了,要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知道麼?可不能騎在別人脖子上。”
徐孝厚不忘教育她。
“知道啦知道啦,你是我六叔、又不是別人。六叔,去那邊買餈粑……”
徐忠汐開心地晃着小腿,給徐孝厚指方向。
“六叔,那邊有個漂亮姐姐偷看你哩。”
她騎在高處視野開闊,指着不遠一個穿花裙子的妙齡姑娘大聲說道。
“……”
徐孝厚神情尷尬,快步走開。他的樣貌在幾個兄弟中最出衆,又有先天武者氣質加持,在人羣中很顯眼,被姑娘們注意實屬正常。
二人遊玩半晌。
徐忠汐左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紅糖餈粑,右手拿着還剩幾顆的糖葫蘆,手腕上戴着新買的亮銀手鍊,頭髮上彆着嶄新的金髮飾。
“六叔,餈粑給你吃,我吃不下了。”
她將餈粑遞給下方的徐孝厚。
“好。”
徐孝厚舉起手、接過紅糖餈粑,三兩口吃光。他不需要給自己買,吃徐忠汐剩下的都吃飽了。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一股異樣氣息。
靈氣?
他疑惑望去,看到一個穿着打扮同樣精緻貴氣的小姑娘從身旁走過。
那小姑娘年歲和徐忠汐差不多的模樣。
在其身旁,跟着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姑娘。
“如此年紀的練氣修士?”
徐孝厚驚訝。
按理來說,練氣修士如果不使用法術、刻意收斂氣息的話,僅憑表面極難判斷出其身份。
但剛纔的小姑娘過於年輕,沒有收斂氣息,所以被擦身而過的徐孝厚察覺到。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他在人羣中看到箇中年人。
中年人獨自一人,視線隱約跟隨剛纔的小姑娘,不像是來逛集會的。
“有點眼熟。”
徐孝厚不動聲色,仔細回憶着。
他答應了他爹,不摻和伏魔司的事情,但荊卓還是給了他一些消息、讓他協助調查。
於是他這些天頻繁來往於縣城和各村,搜尋魔修和其手下的下落。
那中年人的畫像,他見過。
“好像是叫李莽,以前是荊司長手下的伏魔衛,不知道怎麼混到魔修手下,替魔修綁人。”
眼看目標近在眼前,徐孝厚不想錯過。
他現在很缺靈石,只靠他五系僞靈根和稀薄的靈氣修行,他的煉氣境界永遠跟不上武道境界。
“小汐,我有點急事,咱今天逛到這裡,你先回家。”
徐孝厚半蹲下身,雙手將肩膀上的徐忠汐輕輕放下。
“嗯。”
徐忠汐已經吃飽,也買了不少東西,她心滿意足:“那我一個人回去啦?”
“嗯,路上注意安全,別理陌生人。”
“知道啦。”
徐忠汐在擁擠的人羣中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