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老朋友帶着些許不滿的反問，杜招娣嘴角帶了一絲笑容。
“怎麼，還不滿呢，不就是沒讓你上前線麼，保護我，不比上前線殺死敵人更重要麼。”
黛西拉帶着點氣悶的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在我看來，你有點託大了。”
她頓了一下，繼續道：
“你讓媛媛不參與戰爭，我們同意了，你拒絕了和‘械葉永棲地’聯盟，我們也同意了，奎爾將軍的冒險軍事行動，你又擅自做主同意了，你都沒有徵詢其它人的意見！”
“你要記得，你是杜招娣，你不是河羅婆！哪怕你吸收了她所有的記憶，在我看來，你有點受那一位影響太深了。”
黛西拉擔憂道：
“我跟元莉聊過，她跟我說過，有些高級別的碳基物種，體內只要有一點基因存在，都能借助基因完成碳基的重組，繼而復活，這就是‘基因永生’，那個‘溼河文明’就是飛昇文明，在它們的手上，未必沒有掌握着這樣的技術！”
杜招娣聲音帶着一絲莫名的意味。
“看來，你比繼承了河羅婆記憶的我，更瞭解她。”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從那個宇宙貴族的手上逃離了出去，如果沒有老闆及時趕至，你就算拼了命，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點燃那顆恆星，根本阻止不了對方的永生！我們不能在局面大好的關頭，功虧一簣！”
黛西拉終於說出了憋在心頭許久的話語。
隨着杜招娣的種種行爲，越來越像是另一種人格，她作爲貼身護衛，這種不安感就越發強烈。
“其實你的擔心是正確的，我的確能感覺到，河羅婆的意識反噬在這一段時間中越發嚴重，甚至有的時候，我甚至感覺，自己在帶入另一種思維去思考問題，這也是爲什麼，我必須親自前往前線的原因。”
黛西拉一驚，連忙道：
“這種情況，認爲應該儘快通知老闆的好。”
杜招娣搖了搖頭。
“他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我相信他能夠拿住短期壓制的方法，但這是與飛昇之力的對抗，任何手段，只能治標不治本。”
“那你難道就有治本的方法？”
“我在進化，藉助‘戰爭引擎’的迭代，我的杏仁核與戰爭算法完成了雙向馴化。”
杜招娣的神經末梢不斷亮起，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
“我的思維不再是線性的，而是分形的，每一個決策點都衍生出無數可能，每一個戰術都同時存在於過去、現在和未來，在於對方算法對抗的過程中，我的意識早已擴散成一片概率雲，覆蓋整個戰場。”
“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感覺，我的情緒像被抽乾的湖水，只剩下精確的沙礫，恐懼、猶豫、衝動，這些曾經河羅婆支配別人的東西，此刻被拆解成新的數據流，在意識深處無聲重組。”
聽到這裡，黛西拉更擔憂了，因爲此時的杜招娣不再是自己，也不可能是河羅婆，彷彿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存在。
但杜招娣彷彿沒看到一般，語氣帶着一絲難以形容的狂熱。
“我是機械文明的領袖，我的意志，便是機械的意志，文明的迭代，便是我的迭代，強大的生物體固然可以實現詭異莫測的進化，但只要我能夠駕馭耕戰，就能馴服這種進化！”
她看了自己的老朋友一眼，突然輕輕一笑，語氣恢復了正常。
“放心吧，老朋友，機械思維沒有殺死我的人性，只是讓它以另一種形式燃燒——更高效，更鋒利，更接近本質。”
黛西拉深吸了一口氣，道：“那這麼說，你之所以拒絕其它援助，也是爲了對付河羅婆的意識，爲了機械思維更純粹，不是因爲其它原因？”
“還能有什麼原因，”杜招娣嘴角微微一撇，“難道是跟小姑子爭風吃醋麼，你以爲我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
“……”
黛西拉作爲對方老友，自然熟悉對方的任何細微表情。
這個態度一出，黛西拉立刻就明白，這至少也是變量之一。 不過這種態度倒是讓黛西拉莫名安心了起來。
“而且你不用擔心，那傢伙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管，他可是給我們準備了一個老安全閥，‘戰爭引擎’的最高權限者，可不只有我一個，不是麼。”
“但你也沒聽他的啊，之前那傢伙提出跟其它機械文明同盟，你不就直接否了麼，”黛西拉表示懷疑。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雙向單獨權限，我與他都無法干擾對方行動，也就是說，他如果想要做什麼，我也是無法阻止的。”
黛西拉還是不理解。
“老闆就這麼信任這個綠皮老頭嗎？”
“這一點，我其實隱隱有所感覺，老瓦爾特的精神層面中，有一點難以形容的東西。”
此‘老瓦爾特’自然非彼‘老瓦爾特’，他不是那個綠皮克隆家族的族長，而是那個與克隆人文明失聯的執劍人。
而哪怕陣營高層之中，知道這一位身份的也少之又少，而知曉他本事的，更是幾乎沒有。
因爲誰讓這小老頭真的是沒有半點拿出手的戰績呢。
包括現在，他也只是坐在戰爭引擎的大門口前，承擔着‘保安’的工作崗位，不知從哪裡摸來了一張全息報紙，嘖嘖感慨的看着。
其專注程度，就連‘鋼蔓之母’靠過來也沒注意到。
‘鋼蔓之母’也很好奇，爲什麼這個看上去非常虛弱的碳基生物，會出現在這麼一個重要的地點。
……
高工還是通過論壇，知道陣營準備整一個大活的。
在‘信號完全隔絕’的情況下，他想要知道外界信息，還真是有點不容易。
所以閒極無聊之下，便刷起了論壇，並很快就刷到了陣營準備開啓‘文明戰爭第二階段’的大副本。
還有這回事？我瞅瞅~
於是高工就一路挖到了那個‘潛伏玩家羣’中，並找到了那個外號‘五大師’的飛艦大師玩家。
是他！？
他居然對這個玩家有點印象，而且不是這一世的印象，而是上一世的印象。
上一世，玩家被高級文明抓捕，各種罐頭化的過程中，其實並不是一點沒有抵抗和合作的，其中最有名的幾支玩家抵抗組織之中，便有一支流浪艦隊，也是少數被高級文明圍剿，還能脫身的玩家組織。
不過隨着高級文明認真了起來，這支流浪艦隊的結局也可想而知。
高工還記得這支‘流浪艦隊’在被消滅之前，最後向宇宙發送的信號。
‘這是‘熵痕’艦隊最後一次廣播。’
‘也是我們向這個宇宙所有文明發出的最後警告。’
‘真正的文明，不在於抵達終點，而在於永遠保留迷路的權利。’
‘你們稱我們爲bug，我們稱自己爲自由。’
‘現在報告最後實驗數據。’
‘自由意志存在性驗證失敗。’
‘但請記錄——’
“告訴後來者，我們選擇自我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