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邪邪,至邪現世?
萬丈深壑之上,鐵索橫空,幽風迴響,卻見姬神秀眯眼細瞧,遙遙與一面分黑白,邪氣凜然的身影對峙。
二人俱是虛立鐵索,在寒霧中起伏搖晃,恍若一葉風箏,飄忽不定,如鬼似魅。
“此行不虛也!”
姬神秀瞧着邪皇如此變化,眼瞳內精光一閃,但見他左手捻指而起,宛若佛陀拈花,垂目淺笑,可偏偏他渾身上下亦是涌出一股極不尋常的氣機,目中七彩猶如實質,似是化作兩顆流光溢彩的冰魄,引人沉淪。
“也罷,終歸得有個說法,既然他們已喚我天魔,那自今日之後,本座索性就爲天魔。”
他背後束起的黑髮剎那散開,宛若黑瀑一展,垂落後膝,似是一條條龍蛇在扭動捲起,劃過虛空,帶起一道道晦澀的鋒芒。
“逢佛殺佛,遇祖斬祖……”
剎那間,如受感應,只見原本跌落至不遠處死死抓着鐵索的第二刀皇,他瞳孔驟縮,似是見到了這世上至邪至惡的存在,耳邊聽聞呢喃,原本震撼的眼睛瞬間被一層兇邪殺意所覆蓋,竟是被姬神秀體內所散道意感染。
姬神秀降服得了情慾,他卻不行。
山道盡頭,一個面遮薄紗的女子忽的焦急衝了過來,見到第二刀皇頓時失聲喚道。
“爹!”
姬神秀淺笑更甚,他頭也不回的右手一拂,立見第二刀皇如遭重擊沿着鐵索倒飛而回,眼中清明恢復的瞬間,嘴裡吐血連連。
“且去淵底一戰!”
姬神秀此刻渾身血肉似都在溢出七彩流光,彷彿那血肉之軀都快化作純粹的情慾,彌散在這天地間。
旋即,氣機過處,二人腳下鐵索剎那寸寸崩斷。
姬神秀連同第一邪皇兩者便似流星般直直墜了下去。
可下一刻。
“叱!”
第一邪皇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姬神秀,擡手一劈,刀光乍現,如飛瀑長激,晦暗刀氣直貫而來。
姬神秀翻腕一轉,並指如刀,同樣劈出,刀氣直瀉,震動山野。
二人出刀一瞬,同時展身,拖出重重虛影,如天雷勾動地火,相交一瞬驟起驚爆,深淵中頓時轟隆炸響,碎石如雨激射。
兩條不世身影似是皆把自己煉成了一柄刀,手足並用,這一舉一動,皆迸發出驚人刀氣,激飛四方,在那懸崖峭壁上斬出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斬痕。
耳邊風聲呼嘯,頭頂天空越來越小,他們還在落着,腳下仿若無盡深淵,幽暗不見底。
“轟!”
一條身影直飛而來,狠狠地撞在了陰暗潮溼的山壁上,整個身子都嵌了進去,一身長袍碎開大半,胸前是一條血淋淋的血口。
定睛一看,正是邪皇。
緊隨而至的是一條飄忽身影,他踩陡壁而行,如履平地,同時雙掌齊運,刀光再起,如橫掃千軍之勢,又似大浪席捲,斬出一扇駭人刀影。
正是姬神秀。
縱觀他往昔所遇對手,用劍的不少,用拳掌的也不少,哪怕是用棍棒,用槍戟的都有,唯獨這用刀的高手,簡直少的可憐,而像眼前這個登峰造極,遁入神魔之境的,無異是鳳毛麟角。
對手難求,同道更是罕見。姬神秀一身刀意宣泄而出,將那石壁刮的石屑急落,如罡風吹過。
“吼!”
邪皇發出一聲非人低吼,他雖喪失神智,卻以本能催刀,右腿一掃,又是一道刀光,刀光之中,隱聞攝人哭嚎,魔性已是濃郁到了極致,境界隱有昇華之勢。
姬神秀心中感嘆,此人還真是和他相似的可怕。
驚爆中。
二人再墜,這深淵也不知多深,已下了百丈仍是深不見底,兩人就似蒼鷹俯空盤旋搏殺,你來我往。
刀氣,刀氣,還是刀氣。
邪皇緊逼不落,手中盡是殺招迭出,他已平息情慾之念,手中招式盡歸本能,只爲斬殺眼前對手,刀勢急,刀招更加兇險萬分,竟是尋不出破綻,宛若化作人間兇器,只爲殺生而存。
姬神秀更加直接,既然是無缺刀法,沒得破綻,那他便以硬碰硬,二人碰撞間,攻伐之下早已不知道戰了多少招,就如玄武龜纏蛇,彼此糾纏難分,一雙如刀肉掌戰的忘生忘死,血水橫飛。
“殺!”
再起一聲吼,邪皇一身功力竟再漲,他所修之法名爲“天道混元殛”,此刻功行急轉,一身邪氣登峰造極,眼中紅芒漸去,化作一片晦暗,似晝夜不分,陰陽不明,混沌一片。
姬神秀長呼出一口濁氣,濁氣如浪,似箭衝出。
“好啊,如此天資,真不枉我親自走上一遭。就讓我看看,你心底最陰暗的是個什麼東西?”
他說話間,身形一動,飛身已到邪皇近前,二人再遇,交手間,姬神秀雙眸陡然一凝,四目相對的瞬間,就見邪皇渾身邪氣一滯,宛如化作一尊石塑,渾身掙扎顫抖,似困獸猶鬥。
趁此機會,只見姬神秀雙掌齊出,掌心相抵,邪皇立時不復掙扎,不光是邪皇不再掙扎,連姬神秀也不再掙扎。
二人抵掌而墜,落於一塊凸出來的陡壁上,相對着盤坐了下來。
只見姬神眼中仿若衝出一道虛影,直直自邪皇眉心鑽了進去。
……
幽暗無光,一望無際的大海,像是一片死海,無波無浪,更無風聲,死寂的可怕,像是什麼都沒有。
這卻是邪皇的精神海。
虛影降下,姬神秀望着這片黯淡無光的大海,目光晃動,天下人喜怒哀樂皆有,雖有仇恨之物,亦有喜愛之物,冷暖皆有,可這邪皇心中,此刻像是什麼都被抹平。
像是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他此刻以種魔之法借精神意念窺探邪皇內心,便是想要一窺其魔道之妙,亦是爲了替其抹除魔性。
若擱常人,這精神海必是驚濤駭浪,只因情慾難平,一生起伏波折盡在其中。
可邪皇卻一無所有。
姬神秀目光一垂,望向了腳下。
“難不成,在下面?”
眼神閃爍之餘,身形一墜,便已沉了下去。
這一沉,他眼中一切已是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