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
“到！”
江淮澤野，潮水漫漲，水浪層疊間，不見粼粼月光。
樑渠目視百里黑影，東南西北，四方駭人氣機，神情自若地溝通鏈接：“計劃有變，現在，交給你一個艱鉅的任務！”
“請老大指示！”
“你去奪下天地長氣！”
“啊？我？我可以麼？”小蜃龍從水藻叢中探出腦袋，瞥一眼浩浩魚羣縮回來，扭扭捏捏，“蜃氣沒有蘊養好呢，沒有十頭大妖……”
“無需蜃氣，無需十頭大妖，你已經是一頭厲害的大妖了，要善於使用你的本領啊！你與阿肥裡應外合……”
一人一龍溝通之間，峽谷內大淮軍盡皆覺察異狀。
極光蔚藍，徜徉貫穿天際。
偌大的前哨峽谷亂成一團，曠工魚羣沒頭蒼蠅似的亂竄。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吵什麼吵，幹活，快乾活！”監工長鞭揮舞，鞭梢抽開水流，“成天死偷懶，這個月伙食減半！統統奉獻給黑大魚！”
“大魚，峽谷裡突然藍了啊，一定有事，不能胡亂開挖啊！”
“藍？”監工遊動到峽谷上方，見到極光，大驚失色，“不好，快！快去西邊請黑大魚！”
上月深埋地底萬年的雲上仙島橫空出世，且霧化鑽出，致使基石不存，峽谷崩塌，重新掩埋，探取寶物，需要大淮軍重挖廢墟不止，今日竟又生出新事端！
大淮軍內鐵頭魚目睹藍光，陷入沉思，靠近監工：“隊長隊
長，您記不記得，此處峽谷，我族同蛙族做過一場？彼時一樣有藍光，出現仙島異象，您說，是不是又有異象？”
鐵頭魚靈機一動，回想起往事，其後難掩興奮。
上一回它們沒有搶過蛙族、龍人族及人族三方聯手，大敗而歸，湯都沒喝到，如今它們經營前哨峽谷日久，是爲前哨站，固若金湯，定能讓蛙族鎩羽而歸，接受洗禮，獨吞好處！
“異象？”監工一愣，陷入遲疑，“可晶蟲並無指示啊？”
“無指示？”鐵頭魚們面面相覷。
“有藍光……晶蟲無指示，莫不是有長氣出世？”一旁有魚插話。
“天地長氣？”
監工們相聚一堂，相互交流。
“聽你如此一說，極有可能！”
“峽谷果真是塊寶地，前後不到十年間，居然能孕育兩縷長氣、一次異象？說不得竣工之日，又有異象！”
“天地長氣……於我妖族修行無用啊，何況怎麼收取？好像是用幾千年的老冰？咱們沒有啊。”
“是不是同一縷長氣都不知道呢。”
“蠢笨！妖族用不了長氣，人族能用啊。”領頭監工大罵。
“賣給人族？咱們與人族並無往來，怎麼賣……”
“西龜有啊，咱們賣給西龜，西龜賣給人族，怎麼也能換不少好東西吧？咱們大頭吃不到，小頭總該有一點，多撈個幾條上等寶魚，嘿，我去尋黑大魚！”
肥鮎魚正同天神聯絡，見監工鐵頭魚興沖沖來，心知肚明的同時，面上有幾分疑惑，聽到天地長氣，恰到好處地露出震驚之色。
監工侃侃而談：“黑大魚您太年輕，加入進來不久，興許不
知昔日往事，一縷天地長氣，於妖族無大用，上頭並不會太過關注，咱們完全能悄悄摸摸賣出去，自己吃下好處……”
悄悄摸摸？
肥鮎魚連連點頭。
是該悄悄摸摸。
監工以爲自己計劃得到認可，心頭暗喜，愈發口若懸河：“收長氣需要老冰，聽聞您有人族的門路……”
誰都知道黑旋風手段通天！
肥鮎魚對鐵頭魚監工的出謀劃策大加讚賞，將消息打包上傳天神，得到回覆，面色一喜，即刻讓監工去尋前任黑。
“黑旋風尋我？”
“是啊，黑大蛇您快過去吧。”
聽聞黑旋風尋它，黑颼遊梭水中，不無忐忑。
自上回去往龍宮，偷雞不成蝕把米，它對黑旋風的城府感到害怕，那圓鼓鼓的肚皮，裝的壓根不是墨水，全是心計！
在黑旋風面前，自己收集個遲到早退、尸位素餐證據，企圖扳倒對方的手段，稚嫩得像是個新兵蛋子！
然而表面上來看並沒有。
肥鮎魚召集中層和監工，當面將峽谷事宜轉交給黑，由黑虺臨時統籌峽谷，約定好事後長氣收益對半分，它則去解決老冰事宜。
“應當，不會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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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虺心想。
長氣安安穩穩到鰭，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不幹白不幹。
黑旋風收集老冰，峽谷內缺乏坐鎮者，自己同樣有實力有資歷，不二妖選。
和肥鮎魚聯絡完，樑渠再聯絡小蜃龍。
小龍爪抓緊兩根綠水藻，小蜃龍扭了扭屁股，很是緊張。
“我讓阿肥藉口離開，最近大淮軍忙，前哨峽谷內，單兩頭大妖……”
“兩頭！？”小蜃龍驚呼。
“我會請蛙公前來助拳。”
“呼……”小蜃龍擦擦額頭不存在的虛汗，嚴肅起來，“老大放心，萬事有我！”
河泊所前，樑渠當着妖皇、妖王、武聖的面安排水獸，謀取長氣。
先讓圓頭尋龍娥英，製造收集長氣的老冰。
食氣五難。
天水朝露的收集依靠老冰，但樑渠如今覺得，無非是對冰的質量有要求而已，所謂老冰，本質是在歲月幫助下，自然形成的，沒有太多氣泡，密度更大更緊密的“藍冰”，龍娥英爲大宗師，完全有能力製造出這樣的冰塊。
再讓肥鮎魚去尋老蛤蟆，擔任前線指揮。
貴是貴了點，架不住好用，用四條極品寶魚的代價，換取多寶蟾蜍坐鎮。
“狸總工白做兩次船模……”樑渠心想。
老蛤蟆賺錢蛙王花，樑渠讓大河狸賺蛙王錢，再置換給老蛤蟆。
這就是所謂經濟循環吧？
寶魚依舊那兩條寶魚，事卻多做不少。
定好價格，冰玉蟾新族地的老蛤蟆告別新歡，騎上圓頭，浩浩蕩蕩衝向東南交界。
“不能動”、拳頭盡皆靠近小蜃龍。
凡事變則通。
一直用澤鼎收取長氣，反倒有些忘記正常收集長氣的辦法。
樑渠壓根沒必要親自出場，冒着被妖皇發現的風險。
天地自然孕育，往往會有長氣富餘，以至自然方法配合澤鼎，收集效率大增，擠一擠，能收集出不止一縷。
前哨峽谷不同，此地是樑渠利用天關地軸，覺察靈機走向，二次改造，將殘餘的長氣靈機進一步激發，大抵有個一點五縷，哪怕用澤鼎，一樣攢不出兩縷，一點五，也足夠正常方式收集出一份，沒必要親臨。
天地長氣，有點像規則的最小單位，一份一份的，少無大用，多出一份不到兩份，亦無大用，充其量輔助一下修行。
妥當安排好。
麾下水獸全部行動。
黑爬飛到峽谷之上，見峽谷兩側水藻鬱鬱蔥蔥，詢問監工：“爲何峽谷兩側水藻如此繁茂？昔日我當統領時，並未如此吧？”
“這……”監工慚愧，“屬下不知，似乎是最近一年長起來的，或許是峽谷魚數漸多，吃喝拉撒皆在此處，提供了生長土壤？水藻多了，也容易吸附吸收髒東西，免去打理。”
黑虺點點頭，繼續向前遊動，走出兩步，忽然道：“抽空把水藻清理一下吧，太茂密，藏兩頭妖獸都不一定能發覺。”
“是！”
水藻叢中，小蜃龍搓搓爪。
千呼萬喚之下，老蛤蟆騎行江豚，迤迤然撥開水草。
“蕪湖，蛙公！小龍想死您了！”小蜃龍歡呼，“快快快，您德高望重，水中兵仙，這仗怎麼打？對面有兩頭大妖誒。”
“哼，區區兩頭大妖，還需本公出馬？”老蛤蟆昂揚蛙頭，一臉倨傲，“費拉不堪造就！”
“沒錯沒錯！”小蜃龍點頭哈腰，“初出茅廬，您多指點指點小龍，小龍學上三分受益一生呀。”
“以一敵二，優勢在我！”蛙公揮動爪蹼，“聽本公號令，隊伍往左移五米！”
“是！”
……
前哨峽谷暗流涌動。
江淮大澤一片平靜。
天際黑幕未散。
蘇龜山、樑渠、徐嶽龍、衛麟待在河泊所樓船之上，幾人仰頭仰地脖子發酸，也沒誰過來搭理。
老和尚、越王來到肅王的船隻之上。
西龜、蛙王感其氣機，不見其影。
足足兩刻鐘，黑幕的邊際，忽然塌陷一塊，星光垂流。
鯨鳴悠揚。
塌陷下的“黑幕”雲煙一樣下墜，宛若九天之上的瀑布垂流，最終落到樓船之前，水面上顯化作一尊魁梧巨人。
船頭火光熊熊，照出巨人半明半暗的身軀，其高十餘丈，通體純白，面目極爲方正，臉上五官並不明細，同樣和雲霧一般，扭曲變化，下巴上卻有同鬚鯨下頜相同的褶皺。
這是鯨皇顯化的一部分，還是鯨皇某位手下的顯化？
分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單獨成人，這種八爪王的特色天賦，放在熔爐大神通者身上，便顯得不足爲奇。
樑渠回頭看蘇龜山。
蘇龜山明白意思，搖搖頭。
他上哪知道。
“多有驚擾。”巨人開口。
“軒蓋照墟落，傳瑞生光輝。”蘇龜山拱手，“鯨皇大駕光臨，
榮幸之至，緣何稱擾？若鯨皇有何需求，但說無妨，河泊所能力範圍之內，定竭力滿足。
吾江淮之風土人情，美食特色別具一格，二月時鮮有冬筍，地鮮之王，有塔菜，與冬筍、蘑菇同燴，鮮味濃郁。又有銀魚，同鱔絲、火腿絲、水豆腐一併燒製羹湯……”
巨人搖頭：“傳吾皇諭，多有驚擾，疲於寒暄，請諸位回。”
蘇龜山：“……”
樑渠：“……”
徐嶽龍、衛麟：“……”
得嘞！
屁顛屁顛大半夜不睡覺，奉命趕過來接待，結果熱臉貼個冷屁股話沒說上一句，被人家手下趕走。
但沒什麼好說的，起碼沒有晾太久，派了個手下來告知，於鯨皇這等強者，此等作爲，算得上寬厚典範。
蘇龜山沒有意外，反有幾分遺憾，下令調轉船頭。
正此時，巨人忽然擡頭，似有聆聽雲鯨族低語，其後叫喊住衆人。
“地鮮之美，吾王頗爲懷念。”
四人對視。
徐嶽龍即刻站出：“蘇巡撫，我去準備！”
“好。”蘇龜山再看向樑渠和衛麟，“樑渠，你去準備些河鮮，衛麟，你去備些走獸，全平陽城的廚子全叫來。”
“是！”
四人即刻分外，爲鯨皇“做飯”。
樑渠先回一趟上饒埠。
造化寶船之上，龍瑤、龍璃探頭探腦，忽見樑渠回來，興奮詢問。
“長老長老，你們在說什麼啊？”
“長老和鯨皇說上話了嗎？我看你們嘀嘀咕咕的。”
樑渠兩手一攤：“沒說上話，那巨人是鯨皇的近衛，下來是讓我們走的，後來鯨皇說想吃倆菜，蘇巡撫讓我去抓魚。”
“啊？”
龍瑤、龍璃泄氣，頭頂黑幕，她們沒敢說鯨皇壞話。
樑渠向來是她們心中有爲的英傑，龍人族的英雄，朝廷的淮水都尉，一句話能調遣千軍萬馬，居然被打發去抓魚。
有點生氣。
“行了，氣鼓鼓氣鼓鼓像個河豚，時候不早，回去休息，早上也給你們帶兩份銀魚羹。”
“多放火腿絲！”
“知道，多給你們加水。”
“唔……”
打發走兩人，樑渠同圓頭確認一下娥英方位，跳上埠頭。
“大人！”嶽炎宇躬身。
“去尋各地漁欄，採購銀魚，能收集多少收集多少，賬目後算，騎河泊所的異種馬去，跑快一點，多牽多佔，別讓衛麟的人全給騎走。”
“遵命！”
鯨皇一句話，河泊所彷彿進入戰爭狀態，全方位調動起來，比之“一騎紅塵妃子笑”更爲誇張。
不知道幾百裡的鯨皇能吃多少，反正儘可能地多準備。
樑渠擡頭。
這就是熔爐，天然擁有權力。
不爲官，不相熟，一樣能調撥大順大量資源。
“捕魚捕魚！”藍冰冒涌寒氣。
小蜃龍忍不住，舔一口，舌頭凍在上面。
“笨蛋，別玩了！”老蛤蟆用力一拽，刺啦一聲把黏冰塊上的小蜃龍撕下來，指向外面的黑飛，“看到那條黑蛇了嗎？”
小蜃龍點頭。
“你從後面繞過去，讓它睡一覺！”
“明白！”
小蜃龍對老蛤蟆百分百信任，貼住岩石，一點一點靠近。
擁有【扮死】天賦的小蜃龍，僞裝能力僅次於阿威，如今晉升大妖，境界加持下，更是超越阿威。
臻象洞開玄光，想偷襲顯然不是靠僞裝就能辦到的事。
小蜃龍獨自前來，肯定會失敗。
但！
這是老蛤蟆的指揮！
江淮兵仙！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用兵如神！
“停！”
老蛤蟆喊圓頭，圓頭喊樑渠，樑渠喊小蜃龍。
無延遲。
小蜃龍一點一點摸近黑，幾乎伸爪就能觸碰到漆黑鱗片。
黑鱗涌動，黑鴨莫名的煩躁，它懷疑是自己被黑旋風騙怕了，致使有幾分疑神疑鬼，絲毫沒有往心血來潮方面想。
“讓它睡！”老蛤蟆大叫。
就是現在！
小蜃龍鼓足勁，噴吐白霧。
“呼~”
黑”忽覺眼前一白，飄飄然，再無思緒。
拿下！
小蜃龍腹中空空如也，見到黑心呼呼大睡，成就感爆棚，立馬詢問樑渠，要不要趁它病要它命！
“不行。”
樑渠斷然否決。
這個黑疤，有點天賦在身上，是個替肥鮎魚背黑鍋的好材料，輕易折在這裡，太可惜，它能有更多的潛力挖掘！
“出發，下一個！”老蛤蟆再下令。
“我已經沒有昏睡霧了。”小蜃龍摸摸空肚子。
“硬碰硬！”老蛤蟆爪蹼一揮，“一對一，優勢更在我！”
黑颼沉睡，剩下不過是一頭一境鱤魚，更有妖獸數十，實力強悍不假，然水猿大聖麾下水獸，同樣不凡！
指揮權移交給樑渠。
“不能動，拳頭，圓頭！”
“不能動”噴吐黃霧，繁茂水藻大片枯萎，【草兵】、 【藤兵】翻滾出來，再受青霧沐浴，澎湃生長。
圓頭魚鰭一揮，連帶河泊所，攏共五百頭江豚，浩浩出征，【首領協律】，共鳴之下，顯化成一，威勢幾比大妖！
拳頭八足插地，但見地脈隆隆，無數岩石升起，
【剛身霸體】、 【金巖蟹王】！
氣勢浩瀚，峽谷震驚。
見到江豚，大順朝廷特色水獸，驚恐大叫。
“敵襲！敵襲！敵襲！是人族，人族江豚，敵襲！”
鱤魚大妖瞬間出谷，未見黑虺令它不安，再見江豚，勃然大怒。
“人族，好膽！”
樑渠泰然自若，數千裡外平靜下令。
“三王子！吐蜃！”
小蜃龍猛地膨脹至百丈白龍，龍爪猙獰鼓足腹部，再噴蜃氣。
兩尊青玉獅，十頭蜃獸！
其後，百餘圓頭！
蜃獸江豚混入江豚大軍，數量再度暴增！
“鎮淮軍，全軍出擊！”